正文 第二章 10 詭笑 文 / 南嶽蝶
憨子那個原本拎著擀面杖準備教訓晚歸兒子的老娘,見著在家裡的心頭肉這副狼狽模樣後完全懵了神兒。臉上瞬間讓氣憤與心疼衝擊的五官挪移,只剩抱著憨子一口一個「我的兒啊」。
好在憨子他爹算是清醒,聽完我的描述後,又看著自己兒子光著腚迷糊的樣子,二話不說就把秀才爺和我爺都請了過來。
我心驚膽戰的看著老頭子走進門,以為他肯定又是一通教訓的話。卻沒有想到這個老頭子先看了看我,又瞧了瞧憨子,似乎覺得我並沒有什麼大礙後,並沒有理睬我,而是跟隨著秀才爺到了那憨子近前。
秀才爺讓憨子娘把憨子抱到床上,蓋上了厚厚的被子,又在屋子裡點上了兩盞煤油燈,只為能照的亮堂一些。然後這個還懂得些醫術的算命老頭兒皺著眉,把憨子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了一遍。
憨子全身並無外傷,如今的症狀就是渾身冰冷,身子打擺子。倒是跟得了傷寒的症狀無異。在摸了憨子的脈象後,秀才爺讓憨子娘趕緊生火,煮上半鍋薑湯給憨子喝。
憨子娘聽了秀才爺的話,不敢耽擱,急匆匆就下了廚房。可離開床沿兒前,她無比心疼的撫摸了一把兒子的額頭,目光中滿是愛憐。說實話,這個舉動讓我很是羨慕,我自打懂事兒後就沒有人對我做過這個動作,哪怕是我那親爺爺。擁有一個如此疼愛自己,關切兒子的娘,在我看來是那麼遙不可及而又幸福無比的事情。
趁著憨子娘下廚房煮薑湯的空隙,秀才爺查看了下我的情況。我啥事兒沒有,一眼就能明白,想必秀才爺如此做也是給了我爺的面子。末了,他又讓我重新講述了一下晚上的經過。
我家那爺,叼著煙袋鍋子,瞇著眼睛聽著,時不時瞟我兩眼,看得我心裡發虛。因為我沒有講自己拉了一褲子後脫困的糗事兒,更沒有提扒了憨子褲子自己個兒穿的伎倆。我只是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便跳出了那個「鬼打牆」,帶著憨子逃命的時候,由於這小子昏迷著也不知道怎麼的褲子就沒了。好在油燈昏暗,他們也無暇顧及我的褲子。
在聽完了我的描述後,我爺瞪了我一眼,沒了多餘的言語,叼著煙袋,一門心思的吧唧著。似乎自己在琢磨什麼心事。
秀才爺的眉頭擰成了一團,歪著腦袋跟吃了半斤酸梅似的嘬著牙。憨子爹瞅見秀才爺的模樣,更是焦躁不安起來。此刻對於這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秀才爺就是他的全全仰仗。
秀才爺思量了一會兒後,瞧見憨子娘端著薑湯進了屋,便囑咐她趕緊給憨子餵了。然後一把拉著憨子爹還有我爺到了外屋,小聲的嘀咕什麼。
我站在床邊,看著憨子娘,一勺一勺的喂憨子喝薑湯。她生怕燙著憨子的嘴,總是先將湯匙放在自己嘴邊吹涼了以後才送到兒子嘴裡。這溫馨的一幕看得我的妒忌心再起。心想這小子因禍得福,不但免了自己娘的擀面杖,還居然得到了如此的寵愛,真是氣煞人也。
憨子娘在喂完了兒子後,瞅見了一旁站著的我,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轉身走出屋子,一會兒又端進了一碗薑湯進來。
她一邊遞給我一邊說,「多虧你把憨子給送了回來,俺家也沒啥好的,孩兒啊,趕緊趁熱喝了吧。」
說實話,雖然我之前對這個憨子娘沒啥好感,覺得就如同其他的村婦一樣粗鄙和兇惡,但是我端著那碗飄著蔥花兒的薑湯,還真別說,丁點兒的香油味讓我胃口大開,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碗,瞧著憨子娘也順眼多了。可我的耳朵卻不經意間聽見了外屋三個人的談話聲。似乎秀才爺說我們是撞見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我有心多聽兩句,恰巧躺在床上的憨子似乎回過了神兒,居然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這下可把憨子娘喜得不行,咋咋呼呼的摟著兒子一通親。我瞧憨子那之前不停哆嗦的身子也漸漸平復了下來,居然還衝著他娘咧嘴笑了下,說他很餓。
「知道餓就好了。」聽聞了動靜走進來的秀才爺長出了一口氣,過來翻了翻憨子的眼皮,然後莫名其妙的看了我爺和憨子爹他們一眼。不過轉臉又笑呵呵的看向了憨子娘,「你趕緊招呼著給孩子弄些吃的吧,稀糊點兒。」這等猶如大赦般的話語讓憨子娘喜極而泣,急忙下灶台去弄湯麵條去了。
秀才爺衝著憨子爹小聲的說了句什麼,憨子爹臉色一沉,全然沒了憨子娘般的喜色。倒是我爺走到我的身旁,一把抓住我的手,讓我跟他回家去。
臨出門的時候,我爺衝著憨子爹和秀才爺說道:「明天一早,我再過來。」
我聽得迷糊,不知道什麼事兒還值得這個老頭子大早上跑到這來。憨子不是已經沒事兒了嗎?
院門外邊的家僕常福拎著燈籠迎了過來,瞧見我沒事兒,頓時樂呵的衝著我爺說道:「我就說咱家的小少爺福分大,準沒事兒。您還不聽,走得火燎的急,我這後腳點燈籠追您都沒追上。下回可別這樣著急忙慌的了,黑燈瞎火的,再扭了腳可就不好了。」
「還下回?」我爺聽話細緻,專愛挑熟人的話理兒。
「呸呸呸,瞧我這嘴。這等倒霉事兒可沒得下次了。什麼災兒什麼禍的,都往別人家裡去!」常福這傢伙在我家待的時間長了,嘴巴早就磨練的順了老爺子的脾氣,說錯了話道歉也精明的很,知道老頭子也就嘴上厲害,心底還是軟的。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點兒道理還是要知道,哪能企盼著禍事都往別人家裡去。你這念想可要不得。」我爺一臉嚴肅的說完,就準備拉著我往家走。
常福衝著我做了個鬼臉,不再接我爺的話茬兒,他笑嘻嘻的打著燈籠走在了前邊。
我看著這一幕想起一件事情,掙脫了我爺的手後,急急忙忙又跑回了憨子的屋子。
「憨子憨子······」我看著已經半坐在床頭的憨子急忙問道:「在那個牌坊那裡,你自己個兒靠近燈籠的時候,我怎麼叫你你都不理我,為什麼在我衝你吐口水後,你突然回過頭衝我笑了一下啊。」
我這一問話把屋子裡的秀才爺和憨子爹都聽得暈頭轉向的,紛紛轉身盯著憨子等他回答。
憨子皺著眉頭,歪著腦袋,似是很費力的才回憶明白。他一臉茫然的衝著我說:「因為······我記得當時想去摘那燈籠,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好像有人推我。起先我不樂意,可又轉不過身子,不過走著走著,突然聽見了很喜慶的嗩吶聲,還有敲鑼打鼓什麼的,反正很是熱鬧。這腳底下也鬆快了不少。」
憨子喘了口氣,想了想,說:「但是突然感覺有幾股很熱很熱的氣吹在了後背,是那種很熱的很熱的氣兒,就跟俺娘蒸饅頭時候那哈氣似的。所以俺就扭過了身子······」
憨子頓了下,繼續說道:「然後······然後我在那個時候,看見了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屋子的其餘三個人幾乎一口同聲的反問道。
「對,是老太太。」憨子篤定的答道。
「那老太太怎麼的了?」我追問道。
憨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爹和秀才爺,繼續說道:「那個老太太站在······站在你的身後。」
「啊······」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不過你好像並不知道。我瞧那老太太挺和善的,像在和你開玩笑,她一會兒捂著你的耳朵······一會兒又是推你······但是你好像走的很慢,很費力氣,死活不想跟我走到一起來。最後那老太太衝著我笑了笑,然後擺了擺手,似乎是讓我先走的意思。所以我才衝她笑了笑······然後就轉身繼續往前走了······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憨子說完不解的看著屋子裡面已經臉色煞白的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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