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一號營地 文 / 郁安
無人區的第一座營地，就在十公里處。說是營地，實則是一些木質的矮房子，外圍架設著鐵絲網，四角各有一座堅固的小堡樓。營地四周，均是看不到盡頭的林木和野草，隨著不知何處而來的冷風四下裡擺動。
十幾名駐守營地的士兵打開大門，讓新兵蛋子們走了進去。
謝思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若非看到周教官臉上的笑容，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把十公里跑下來了。簡懷人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向謝思華道：「明天再跑十公里的話，我就不用活了。」
周教官笑著接口道：「不必擔心，明天不會是十公里。」
簡懷人吸了口氣，道：「謝天謝地，那我就放心了。」
周教官搖了搖頭，道：「明天的計劃是十五公里。因為只有跑十五公里，才能到達第二個營地。」
「啊？」簡懷人仰面躺在了地上。
「滾起來，」洪教官一腳踢在簡懷人的小腿上，痛的簡懷人抱著腿跳了起來，「馬上給我滾起來，你知道地面下有什麼嗎？」
不等簡懷人答話，洪教官怒氣沖沖的看了周教官一眼，快步走了。謝思華向洪教官的背後看去，不遠處只有幾個老兵，正在扯動那條通道外沿的防禦鐵架。
「那個傷兵呢？」謝思華低聲問道，「周教官，怎麼沒見到他？」
周教官板著臉，一語不發。過了幾分鐘，才向簡懷人說道：「地下有蛇，毒蛇，小心點。」他選擇無視謝思華的問題，或許是他無法回答，但謝思華心裡明白，他只是不願回答。
簡懷人面色慘白，看著謝思華，悄聲道：「那個人死了？」
謝思華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往營地裡走。簡懷人沒有隨他過來，而是到處去找他的哥哥簡自豪。
吃過午餐，洪教官開始給眾人講習入門的軍事教學課程。這些知識謝思華的哥哥曾經跟他提過，而且他也看過相關方面的資料，所以，沒等洪教官講完，他就開始昏昏欲睡了。
「謝思華，出列！」眼裡不揉沙子的洪教官再次盯住了謝思華。
謝思華毫無反應，昨晚的俯臥撐加上今天的十公里長跑，他是真的累了，竟然坐在這裡睡著了。洪教官快步走來，一腳把謝思華踢了個驢打滾。他用的力道很大，可謝思華竟然沒有感覺到疼。他費力的睜開惺忪的睡眼，才看到洪教官凶神惡煞般的面龐離自己還不到五公分。
「啊，洪教官！」謝思華終於反應過來了。可是，疲憊仍然纏繞著他的身體，讓他力不從心。
連續兩天，謝思華就這樣被洪教官逮住兩次，成了整個新兵營裡的典範人物。第一次，一百個俯臥撐。第二次，扛著老兵的槍，站在堡樓裡放哨。其他新兵似乎也忘了中午的疲憊，一個個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謝思華倒覺得沒什麼問題，至少他能提前熟悉槍支和周圍的環境了。
堡樓裡的老兵也挺關照謝思華，拍著謝思華的腦袋笑道：「別怪洪教官，他是個暴脾氣，不過人很好。我們入伍時，都挨過他的訓。等你從新兵營裡走出來，自己就明白了。」
謝思華笑道：「是我自己犯了錯，怪不得別人。」
那老兵滿意的點點頭，道：「不錯，臭小子，有前途。」
在軍隊中，能屈能伸才是男子漢。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出色的軍人。
老兵們把放哨時需要注意的問題詳細的跟謝思華說了一遍，各自靠著牆壁睡著了。謝思華雖然還是滿身心的疲憊，可站在高處的新鮮感，讓他忘記了一切。從這裡看向無人區的邊緣部分，似乎只有一小段路，若非自己親身跑過來，實在不敢相信竟有十公里之遙。那條通道就像山崖間的羊腸小道，只知道從何處來，不知道將要通往何處去。
營地後方，那條小道還在向外延伸。謝思華知道，這就是明天的路途。雖然這樣的人生跟此前相差太多，但他無須再多愁善感，至少自己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因為路在前方。
無人區的叢林裡吹來的風，帶著一種海鮮般的腥味。地下城的城市裡，沒有海鮮這種食品。他們所吃的魚蝦，都是淨化後的海水養殖的，因此，算不得嚴格意義上的海鮮。謝思華很喜歡吃那種晶瑩透亮的對蝦，不過水產品在地下城裡貴的出奇，只有臨到年關，才能一飽口福。此刻聞到這種味道，謝思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許，她正靜靜的坐在家裡，像往常一樣看著餐桌旁自己經常坐的椅子。
想到母親，謝思華又莫名其妙的想到那個叫梅蘭的女孩，自己入伍之前，甚至沒有來得及跟她打個招呼。等自己真的上了戰場，或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時，周教官從堡樓的一角走了上來。他遲疑了一會兒，低聲道：「那個傷兵的事，一定要保密，不能讓其他的新兵知道。」
謝思華怔了怔，反問道：「他死了嗎？」
周教官歎了口氣，道：「嗯，死了。那種植物的鋸齒刀口含有神經毒素，我們無能為力。再說，就算他沒死，獵隼豹也不會放過他。」
「那種動物真的是獵隼豹？」謝思華驚叫道，「它們不是滅絕了嗎？」
周教官「噓」了一聲，道：「誰說它們滅絕了？除了零和市，其它地下城的無人區都有這東西。而且這動物只是入門級的小玩意，你沒見過的東西多著呢。」
謝思華沉默了一小會，接道：「我保密也沒用。他受傷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著呢。現在他不見了，誰都想得到發生了什麼。」
「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周教官不客氣的道，「我只要求這個消息不能從你這裡散播出去，你明白了麼？」
謝思華左右為難，他覺得周教官的話有些自相矛盾。既然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又何必隱瞞這件事？倘若別人也想的到這件事的結果，自己保密與否又有什麼關係？
周教官彷彿看出了他的疑慮，解釋道：「坦白說，今天那個死去的新兵，只是第一個。明天，或許倒下的就是別的什麼人，當然，也有可能是你自己。我們必須在這種危險的境地裡訓練，才能保證你們都會成為千錘百煉的好戰士。否則的話，我們無力扭轉戰局，零和市就完了。」
由於哥哥身在軍隊的關係，謝思華經常關注戰事，周教官說的話內容很多，可他隨即就理解了。
「周教官，」謝思華追問道，「你為什麼跟我說這個？」他似乎生怕周教官有什麼誤會，又補充道：「我是說，我並不特殊，而且這才是訓練的第一天，我還沒達到優秀的標準。」
「是洪教官吩咐我這麼做的。」周教官言簡意賅的道，「好了，專心放哨吧。吃過晚餐好好休息，不出意外的話，晚上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謝思華頓時嚇了一跳：「硬仗，什麼硬仗？」
周教官挑了挑眉毛，沒有再解釋，急匆匆的轉身走了。謝思華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終於明白了周教官的意思。他說的硬仗，敵人並不是宕齊和尚都兩市的軍隊，而是無人區裡的這些動物。說的更確切一些，就是獵隼豹。
白天，第二頭獵隼豹把那名傷兵列為目標的時候，順便帶上了周教官。謝思華回想起那頭獵隼豹泛著紅光的眼睛，就忍不住心頭發顫。他從未見過有什麼動物的眼睛能發出那樣的寒光。不過，他心裡並不懼怕，因為不管獵隼豹如何凶殘，終究是血肉之身。如果它們膽敢進犯堡樓，老兵手中的槍彈會告訴它們如何做「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