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無人區 文 / 郁安
嚴格說來，無人區不是這些新兵蛋子的噩夢，而是地下城裡所有人的噩夢。當謝思華親自來到這裡時，才真正意識到無人區的可怕。有很多時候，人類害怕某種事物，是因為未知而產生的害怕。但當人真的看到了某些事物卻還是感到由衷的害怕，那這種事物就真的超出人類所能接受的範圍了。
不管是市區還是郊區，零和市都沒有多餘的植被。所有能種植植被的地方，都改造成了種植園。所以，除了農作物之外，謝思華並沒有見到過其它植物。可是，他從書本上看到過，樹是由根、干、枝、葉、花、果組成的木本植物，草是莖稈柔軟的植物。但在無人區，一切都跟書本上所寫的完全不同。
這裡的樹木很高大，卻只有孤零零的枝幹，不僅沒有葉子，而且沒有樹冠。一些低矮的植被，或許就是野草，生長的更是駭人聽聞。這些植物的葉子長滿鋸齒狀的切口，整個身軀都盤繞在高大的樹木根部，將大大小小的樹木連接在一起。從遠處望去，無人區就是一片漫無邊際的原始叢林。
新兵蛋子們下了車，呆呆的看著這片叢林，半是驚奇半是畏懼，嚇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教官大踏步的走了過來，惡狠狠的吼道：「發什麼呆，還不集合？」
隨行來的十幾名老兵全副武裝，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教官將幾個小隊的新兵蛋子組織起來，交給了這十幾名老兵。
「今天，是正式開始訓練的第一天，所以除了水壺之外，你們不用攜帶任何裝備。一周之後，不符合條件的士兵將會遣返回去並全市通告。我是你們的護衛隊長，你們可以叫我周教官。」一名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的老兵站在隊伍的前頭，大聲說道。
眾人齊聲應道：「是，周教官。」在他們看來，這位周教官比原本那位看上去和藹的多，而且跟他們年齡相近，應該會有更多共同話題。
周教官帶領他們沿著無人區的邊緣走了十多分鐘，說道：「今天我們訓練的內容是長跑。以後，你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包括搏鬥、槍支、彈藥、駕駛、戰術、情報等方面。不過，長跑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不管是追擊，還是逃跑，最可信的就是你們那兩條腿。洪長官已經交代過了，如果誰在無人區裡掉隊，那就自求多福吧，因為我們是不會回頭的。」
接著，他說到了在無人區應該注意的細節問題。例如不要觸碰任何你能接觸到的植物，也不要試圖在叢林中尋找某些動物，它們會主動找上你們的。在跑步期間，任何人不得私自停步，也不能跟周圍的同伴交頭接耳。至於如果有人畏難逃跑，那最好不過，叢林會替教官收拾你們的。
他的口氣很嚴肅，但眾人聽著，卻忍不住想發笑。這也難怪，雖然比他們大上個幾歲，可周教官也同樣是個年輕人。他站在那裡的時候還什麼不妥，可如此老氣橫秋的講話，就不能不讓人發笑了。
周教官帶著這些新兵蛋子在無人區的一個缺口處停了下來。這裡有一條通道，大概是某種大型的裝甲車壓出來的，樹木和野草的殘骸兀自橫在地上，向外流溢某種很難聞的綠色汁液。通道很長，看不到盡頭，遠遠望去像一條隧道。
不用周教官多言，謝思華也明白了這就是他們的跑道。原本的那個教官帶著另外的幾名老兵跟在隊伍後頭，看樣子是在殿後。周教官再次叮囑這些新兵蛋子記住他剛才所說的話，便整理了一下行裝，當先跑在前頭。
這一跑起來，謝思華才發現自己腰酸背痛腿抽筋，每一個關節都在鬧罷工。那些樹木和野草的汁液偏偏又帶著粘性，恨不得把他們全部留下做客。
「汁液是有毒的，想死的話就大膽整理你們的鞋子！」周教官看到有幾個新兵試圖去清理鞋上沾染的汁液，立即大聲吼道。
話音未落，那幾個新兵馬上嚇出一身冷汗，連蹦帶跳的向前飛奔。
「隊形，注意隊形！」周教官大叫道，「你們是士兵，不是脫韁的驢子！」
通道裡的氣味很難聞，一會兒是腥臭味，一會兒是酸味，還有些時候帶著些刺激的化學藥劑味。跑了不到兩千米，漸漸地開始有人掉隊。那個凶巴巴的洪教官此前雖說絕不會管他們，可此刻卻帶著幾個老兵慢吞吞的跟在後面照應他們。
謝思華也開始感到脫力，但更多的是驚奇。他剛才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棵大樹的頂端趴著一個類似猴子的動物。當然，他知道那不是猴子，因為猴子早已在一百五十年前和其它動物一起滅絕了。他還聽到兩旁的林木間有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彷彿是某些動物正在尾隨他們前進。
簡懷人滿頭大汗，一邊跑一邊低聲道：「思華，你怎麼樣？我有點撐不住了。」
謝思華雖然全身脫力，可他還在堅持。「別洩氣，懷人，我們快到了。」
簡懷人苦笑道：「這才兩公里，還早著呢。」
謝思華心中暗叫，我當然知道這才兩公里，可是你幹嗎要說出來？這不僅弄得他未能鼓起簡懷人的鬥志，反而連他自己都開始洩氣了。
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開始酸軟，踏在地上有種身在半空的感覺。或許，此時他向上一跳，就能輕而易舉的飛在半空。
「啊！」簡懷人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謝思華硬生生的把飛揚的思緒拽回現實，只見兩頭奇形怪狀的動物正在虎視眈眈的望著他們。這兩頭動物長的異常奇怪，腦袋上滿是褶皺，一雙細小的長眼睛泛著陰森森的紅光。它們的身軀有半人多高，四肢趴在地上，跑動的時候發出一種悶雷般的響聲。
「懷人，快跑，看你腳下！」謝思華顧不得說話，立即大喊道。
簡懷人低頭一看，幾條籐蔓狀的鋸齒類枝葉已經伸到了他的腿邊，若不是謝思華提醒的及時，自己就要被它們割傷了。
「快跑，不要停頓！」周教官喝道，「大驚小怪什麼，這還是無人區的邊緣部分，有什麼可怕的！」
簡懷人差點嚇尿了褲子，都這麼危險了，周教官還說的跟沒事人一般。謝思華心思比較細膩，已經聽出了周教官話語外的意思。既然他說這裡還是邊緣部分，那意味著他對這片無人區非常瞭解。換句話說，至少周教官本人曾經多次進出這片無人區。
謝思華咬了咬牙，既然周教官能做到，憑什麼我做不到？
他下了狠心，拼了命的在堅持。而其他的新兵蛋子卻未必能做到。幾個性格軟弱的同伴一聽這才是邊緣區，頓時嚇得渾身無力，趴在了地上。
「快點站起來，他媽的，」周教官怒罵道，「你們這樣是在找死！」
話音未落，一個新兵「啊」的一聲慘叫，腿上被鋸齒狀的野草草葉割出一道傷口。那種奇怪的動物聞到血腥味，瘋狂的躍過簡懷人，直奔那名傷兵而去。
周教官眼疾手快，一個側身擋在傷兵身前。跟著右拳擊出，正中那頭動物的腦袋。那動物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叫，鑽進了叢林中。另一頭怪物則看了看周教官，又看了看傷兵，也跟著同伴回到了叢林。
周教官喃喃道：「壞了。」他的口音雖輕，卻還是被謝思華捕捉到了。
威風凜凜的周教官竟然說了一句「壞了」，這意味著什麼？
在隊伍後方殿後的洪教官和其它的老兵追了上來，只看了一眼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洪教官一把拉起那名傷兵，咬牙切齒的怒罵道：「馬上跟上你的隊伍，就算腿斷了，爬你也得給我爬著走！」
那名傷兵全身縮在一起，看到腿上不斷冒出的鮮血，更是嚇得渾身抖顫。謝思華無能為力，在洪教官面前他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得繼續向前跑。
簡懷人心裡也有了陰影，一邊跑一邊問謝思華：「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謝思華低聲道：「我也不知道。看樣子，應該是獵隼豹。」
他們都沒有見過這種動物，不過，在生物科學課堂上，曾經有老師提到過這種動物。獵隼豹是食肉性動物，性格殘暴，而且記性奇佳。它們認定的獵物，幾乎沒有一個能逃脫。最重要的是，它們是群居性動物，遇到挑戰時，便會召集整個部落的同伴，一起對付它們的目標。
回想起老師講過的這些東西，謝思華才明白為什麼周教官會喃喃自語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