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觸手 文 / 郁安
休息了約莫兩三個小時,急促的警報聲把眾人從睡夢中叫了起來。謝思華雖然疲憊之極,但始終沒有睡著,所以深夜裡的哨音雖然極為刺耳,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快速穿上鞋襪,踏出帳篷,只見渾身邋遢的洪教官兩眼通紅,站在在營帳的另一側,正在跟通訊兵低聲交談。
數位老兵悉數站在泥潭邊緣,全副武裝,正在向暗無天際的遠方眺望。過不多時,泥潭深處發出一道亮光,一個翠綠色的信號彈飛上了半空中。謝思華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後退兩步,心道:「難道二隊的女兵們,都在泥潭之中?」
但這個滑稽的念頭隨即就被打消了,不必多想,他也知道這泥潭之中必然另有通途,只是二隊的女兵們被某些不知名的怪物圍困,無法脫身罷了。果不其然,洪教官的命令印證了他的判斷。
「馬上集合,所有人準備向泥潭中央進發。我要提醒各位,泥潭中有一些奇怪的東西,希望你們打起精神,全力抗敵。」洪教官面無表情的高聲吼道。
「奇怪的東西」,這個稱謂實在是玄虛的出奇,讓人無從捉摸。謝思華竭力從大腦中搜尋著水生動物的訊息,但他在這一方面的知識少的可憐,只是從以前的書本中讀到過,水裡有魚蝦浮游生物之類的東西。可是,這些東西沒有理由困住裝備精良的軍隊啊。對了,莫非是鱷魚之類的大型動物?
在此刻的謝思華看來,這種「奇怪的東西」,定然跟鱷魚脫不開關係。然而,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讓他意識到自己錯的太過離譜了。
幾位老兵踏進泥潭,判斷出泥潭剛剛覆沒膝蓋處,便當先前行。他們不知道泥潭中的所謂通道在什麼地方,此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搜索那種隱蔽的通道,只有以身犯險,徒步前進了。新兵們別無選擇,自然而然的跟在後面。洪教官身體力行,與老兵們走在隊伍的最前列。謝思華和簡自豪等人則緊隨其後,一雙雙眼睛不停的向泥潭的表面張望,試圖發現二隊女兵的影子。
這泥潭中的淤泥跟書本上所形容的大不相同,謝思華不僅感覺不到粘稠的羈絆,反而覺得腳底處一片虛無,彷彿沒有任何著力的地方。他轉頭看向簡自豪,從他的臉上也看到了驚訝的神色。
洪教官也在跟身旁的一位老兵低聲交談著,可那位老兵緩緩地搖了搖頭,輕聲回答道:「這條路線跟我們的訓練路線不同,所以我們也沒有相關的資料,等我們跟二隊會合之後,或許就能搞明白了。」
洪教官歎了口氣,道:「那也未必,如果她們瞭解實情的話,也就不會被困在這裡了。」
那位老兵點頭苦笑,沒有接口。
又向前行進了數米,幾名眼光靈敏的新兵不約而同的指著側面的水面上叫道:「喂,喂,那裡有衣物。」
洪教官皺著眉頭,喝令兩名老兵過去查看。那兩名老兵應了一聲,緩緩的向右行去。過了十多分鐘,他們用槍桿挑著兩片衣物走了回來。謝思華定睛一瞧,頓時笑了起來,原來那是女兵們所穿戴的胸衣。
一眾新兵們也低聲笑了起來,連洪教官也是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命令隊伍繼續前進。這個小插曲雖然頗有戲謔的成分,但隊伍的氛圍好上了很多,至少,不再是那種草木皆兵的恐慌感了。
簡懷人捅了捅謝思華的胳臂,不懷好意的笑道:「思華,你是百事通,跟我們說說,那胸衣是怎麼回事?」
臨近的幾個新兵嘿嘿一笑,看著謝思華的面龐,似乎在等他回答。謝思華微笑道:「那是女性穿在身上用以顯示柔美曲線的東西。」
簡懷人翻了個白眼,道:「我不是問這個東西的概念,而是問,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莫非,女兵們都在泥潭裡洗澡?」
這句話明顯有輕薄的成分,可卻像一記悶雷般敲在謝思華的腦門上。是啊,貼身而穿的女性胸衣,為何會漂浮在泥潭的水面上?謝思華霍然回過頭去,定睛望著剛才發現胸衣的地方,只見那邊的水面上,又陸陸續續的漂上來幾件其它的衣物。
「長官!」跟著發現異狀的老兵們也叫了起來。與此同時,泥潭的水面上,突然起了一層細微的波紋。那波紋看似細微,卻行動迅捷,從百米外徑直穿向隊伍中間。幾名新兵按捺不住,立即向泥潭下開了數槍。洪教官一邊喝令隊伍停止行進,一邊走上前去。猛然之間,數道觸手從泥濘中竄了出來,一把扯住洪教官的身體,將他的軍帽和外衣撕了下來。
身旁的數位老兵立時開槍,數道彈光射在觸手的肌體上。那觸手飛濺出一股淡黃色的液體,迅疾的縮回了泥潭下方。洪教官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整個人又跌在了泥濘中,弄得滿身臭泥,狼狽不堪。但此刻不容得他多想,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的驚懼感,非任何人所能體會。洪教官也失去了往日的鎮定,不迭的指揮士兵們開槍射擊,甚至口中的口令也顛三倒四,全然沒了邏輯。
好在這個時候沒有人注意到這些,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著,生怕那些奇怪的觸手再次現身。然而,人所懼怕的是什麼,那些東西往往就會出現在眾人面前。一輪槍擊過後,不遠處的泥潭裡先後出現十多道波紋,緊接著,十多道觸手從泥潭的表面上伸到了半空中,對著眾人不停的扭動。
不等洪教官下令,老兵和新兵們的槍口就噴出了一道道火光,可那些觸手毫不懼怕,哪怕被槍彈擊中,也沒有絲毫動彈,依舊懸在半空中張牙舞爪。
「誘敵之計,」謝思華大聲吼道,「別管它們,小心腳下。」
話音未落,田七身邊的幾個新兵一聲慘叫,頓時被扯進了爛泥裡。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徹底消失了。洪教官臉色鐵青,不停的向腳下的泥濘裡開槍,可泥潭中一片死寂,什麼聲音都沒有了。不遠處的數道觸手搖晃了一陣,緩緩的縮回到泥潭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到底是什麼東西,章魚嗎,怎麼會這麼大?」簡懷人歇斯底里的大叫道。
「我只聽說過章魚小丸子,」田七悶聲道,「這麼厲害的章魚,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什麼章魚小丸子,這當口,你還能說這麼幽默的鬼話。」簡懷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田七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了。簡自豪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低聲道:「也未必是章魚,有觸手的動物,不見得只有章魚這一種。」
簡懷人還沒有鎮定下來,對哥哥的這一套顯然不感興趣,道:「那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東西,現在是地下城紀元,怎麼還會有章魚!」
田七冷哼了一聲,道:「這裡是無人區,說不定是有的,又沒有人知道。」
簡懷人還想接口,但洪教官的怒吼打斷了他。「都給我閉嘴,」他的語調悲憤中帶著無可奈何的無力感,「所有人,馬上行動起來,繼續前進。」
繼續前進,那就是繼續往黃泉路上前進,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可沒人敢出聲反對。軍令如山,始終都是一條不可違抗的常理,不管何時何地,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通訊兵發射了一發信號彈,但泥潭深處,遲遲沒有回應。過不多時,泥潭的水面上又漂出數套衣物,與謝思華等人穿著的一模一樣,毫無疑問,那幾位被觸手拖走的新兵,已經命喪黃泉了。
前進了十多米,洪教官轉過頭來,凝視著謝思華的雙眼,低聲問道:「那是什麼東西?」看得出來,他很期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可是,他難得一次的不恥下問,依舊吃了閉門羹。謝思華根本沒有開口,只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或許,在讀書這一方面,謝思華獨步地下城,可他畢竟不是百科全書,不可能把每一樣生物都認的齊全。更何況是這種人跡罕至的無人區裡的生物。不過,他認為簡自豪說的很對,有觸手的水下動物,未必就是章魚。話說回來,此時他們更需要關切的問題是那些女兵,為何沒有了信號回應。
洪教官轉頭又看向通訊兵,通訊兵急的滿頭大汗,始終無法與女兵們取得聯繫,只能給洪教官一個失望的回應。洪教官歎了口氣,望著平整似鏡的水面,一句話也沒有說。謝思華順著他的目光向遠處看去,只見黑水的盡頭,影影綽綽的林木相互蔓延,彷彿整個無人區,根本就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