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再世為人 文 / 無非一生默
數月之後。肅州城。內室裡，一名少婦正在產婆的幫助下艱難生產著，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外室裡，蕭琦正有些焦燥地踱來踱去，等候著裡面的結果。
這時忽然一名親兵來報：「上將軍！王爺來了！」
蕭琦一怔。趕緊迎了出去。才走到門口，便見夏侯央大步走了進來。不過數月時光，他竟像已老了十歲，鬢邊已滿是銀絲。
「見過王爺！」蕭琦行了一禮，問道：「不知王爺此時前來，所為何事？」
夏侯央看著他，似乎強掩著一絲激動，道：「令夫人正在生產？」
蕭琦一怔。「王爺如何知道？」
夏侯央道：「那就對了。」然後自己在椅子上坐下，道：「我們一起等孩子降生吧。」
蕭琦有些驚奇不解。正在這時，內室裡響起了一聲嬰啼。夏侯央「蹭」的便站了起來，激動地神情，彷彿他才是孩子的父親。
一忽兒，產婆便笑容滿面的出來報喜了：「恭喜將軍！夫人生了個小公子！」
夏侯央顫聲道：「將孩子抱來本王看看。」
產婆一怔。蕭琦已道：「還不快去？」
產婆急忙轉身進去。片刻後，抱著用小被子包著的孩子出來。夏侯央接過，只看了一眼，眼眶就紅了。「掠兒！」他道：「上將軍，這個孩子，就叫蕭掠吧。」
蕭琦似有所悟。不免一驚。數月前，夏侯掠便在這片大陸失去了形蹤。本來眾人以為他是趁著太平之際，去哪處深山修煉去了。畢竟，他非完全人類的身份也不是秘密。然而，現在蕭琦明白了。
他顫聲道：「怎麼……這莫非是世子托生？」
夏侯央強忍著酸楚之情，點了點頭，道：「此事不要張揚出去。他是掠兒，是本王的兒子，也是上將軍的兒子！無雙城的未來，全在他身上！」
與此同時，遠在中原的南益王府裡，紫微和馬繡雲迎來了他們的兒子。「好精神的小傢伙！」鳳凰夫人笑道：「記得你們下面是擎字輩了，不如就叫擎天吧。」
人界，在同一時刻，迎來了兩位戰神。而這片大陸的格局，也將因他們而改變。
白雲蒼狗，彈指一揮間。轉眼，七年就過去了。
人界的傳奇劍神葉凌鳳最近很寂寞。因為他唯一的兒子葉峰在四年前為了一個女人遠去了北漠，至今音訊全無。而他，人間美景都看得差不多了，年紀也漸大，終於察覺到一個人的日子不好過，很難打發。
這天，他回到久未回去過的家，卻發現有個陌生人在等著他。那個人拿出一個物件給他。他一看，是自己難得發出去的信物。意識到有麻煩事上門，他竟隱隱有些期待。
那人道：「葉先生！我家王爺請你去一趟。」
過了兩天，葉凌鳳來到了無雙城。當他走進王府，看到一名七八歲的男孩子正在院子裡，拿著一把刀舞來舞去。不是玩具刀，而是真正的一把刀。他一時竟看得呆住了。
「葉先生！久仰你的大名了！」忽然有道磁性的聲音響起。葉凌鳳驀然回過神來。轉頭看去，便見到了素有賢名的無雙王。
「草民見過王爺！」他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
「葉先生免禮！」發已成霜的夏侯央毫無王爺的架子，十分隨和客氣。請葉凌鳳坐下後，又命人斟上茶來，然後招手叫過那名舞刀的男孩子，道：「掠兒，過來拜見師傅！」
那男孩子隨手將刀一扔，刀便插進了夯實的地上，然後跑了過來。
夏侯央見他滿臉汗水，滿臉慈愛的掏出手帕替他擦乾淨臉。葉凌鳳有些疑惑，道：「王爺，這是……？」他聽說夏侯掠進山修煉去了，卻並沒聽說過他已經為無雙城生下繼承人之事。
夏侯央道：「哦，這是本王的義子，蕭掠。上將軍蕭琦之子。因為和本王投緣，本王將他收作了義子。掠兒，快拜見師傅。」
蕭掠看了一眼葉凌鳳，道：「義父！這人會比那些師傅武藝更高強嗎？」
夏侯央笑了，道：「葉先生可是大秦的傳奇劍神！那些師傅哪裡比得上？」
蕭掠道：「劍神？他會用刀嗎？」
葉凌鳳忍不住笑了，道：「公子！要不咱倆比試比試？」
蕭掠一聽，眼睛頓時亮了，道：「好！」然後轉身跑過去拿刀。
夏侯央略有些抱歉的表情，道：「葉先生，小兒失禮了！」
葉凌鳳笑著站起，道：「無妨。公子真性情，正合草民之意。」
這時蕭掠拿了刀過來。一名王府的衛兵也取了一把刀，恭恭敬敬的交給葉凌鳳。看著對面拿刀的孩子，雙眼充滿鬥志，恍然間，葉凌鳳有種錯覺，他面對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足以與他匹敵的對手……
當然，比試的結果不用說，是葉凌鳳贏了。蕭掠輸得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師傅」，敬了杯茶。葉凌鳳也是滿心歡喜地。不僅僅是因為他從此不再寂寞，還因為他知道，這個孩子的未來是不可限量的！
這個時候的葉凌鳳還不知道，他的未來不僅不會寂寞，還會有雞飛狗跳的一天！
數年後。靈谷。
「葉靈！混小子！你給我出來！」一大早地，山谷裡便爆出了葉凌鳳驚天動地的一聲怒吼。
正在溫泉裡戲水的男孩子，聞聲「哧溜」一聲鑽進了水深處。在岸邊練著刀的少年，不由嘖的一聲，搖了搖頭。片刻，看到葉凌鳳頂著一臉烏龜走了過來，氣呼呼的問道：「看見葉靈那混小子沒有？」
少年道：「師傅，我在練刀。」意思是他心無旁騖。
葉凌鳳左右看了看，哼了兩聲，轉身又走了回去。他的身影才消失，男孩子便從水裡冒出了腦袋來，笑嘻嘻道：「謝謝小師叔！」
十歲左右的男孩子，身子還未長開，長著一張非常清秀的臉蛋，一雙大大的眼睛充滿靈氣，看起來，竟是雌雄莫辨。
岸上的少年有些恍神的看著水中的男孩子，不止是現在，從最初相見的第一眼，他便覺得這人有些熟悉，熟悉到他覺得心悸，彷彿上輩子，他們便是極親近的人。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熟悉感。明明，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面……
這個男孩子，是葉凌鳳的孫子，半年前由公孫冶將軍親自送進谷來。據說，公孫將軍和葉峰是忘年交。那天早上一大早，他的將軍府大門便被人擂響了。等他聞訊起床出去，看到的是渾身是血的葉峰和哭成了淚人的男孩子。
當葉凌鳳得知自己的兒子和兒媳都死了，只給自己留下一個從未謀面的孫子，他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歲。男孩子最初從母姓，名叫宋靈。葉凌鳳一聽這名字便「呸」的一聲，道：「難怪……起什麼名字不好？居然叫送靈！」然後便堅決的給他改從父姓葉。
葉靈很頑劣，不喜練武，喜歡調皮搗蛋。每日必惹得葉凌鳳雞飛狗跳一番才作罷。這個孩子，似乎完全忘記了他已父母雙亡的事實，活得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然而少年卻知道，這只是表面的。
好些天晚上，他都會在隔壁聽到他的驚叫和哭聲。那天晚上，他終於忍不住推開隔壁的門走進去，看到男孩子縮在床的一角，滿臉淚水，一臉的驚恐無助。
「你……做噩夢了？」不善於安慰人的少年，這樣詢問道。
葉靈搖了搖頭又點點頭。然後，他居然一下子撲到少年懷裡，道：「小師叔！我不止做噩夢，我還每夜都看到爹娘……他們的樣子好可怕……！」邊說邊哭泣，瑟瑟發抖。
據說，葉峰是身中三十多刀身亡；葉夫人是被人活活燒死。他們的死狀有多慘可想而知！而這麼小的孩子，竟夜夜夢到他們的慘狀！沒被嚇瘋已算好的了！
這個時候的少年，是絕不會知道的，葉靈不僅是夜夜夢到，他是真的夜夜看到父母的鬼魂！
手扶上男孩子瘦弱的肩頭，一種想要保護的感覺油然而生。少年道：「別害怕！小師叔在，會保護你。」
從那天開始，少年便和葉靈住在一間房裡。很奇怪，有了他，葉靈幾乎不再做噩夢了。所以，對這個小師叔，他是感激的，也不由自主的親近於他，甚至覺得，他比自己的祖父還要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