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京城新生活 文 / 無非一生默
一覺睡醒，只覺房裡的光線暗了許多，顯然是黃昏了。葉靈也覺神清氣爽了許多。便起身外出。卻見門口站著一名銀甲侍衛，向他躬身行禮。他往外走，那人也跟著。
葉靈問他：「你為何跟著我？」
那侍衛道：「王爺命小的隨侍少爺左右。」
葉靈一怔，思忖小師叔是擔心他不能照顧自己嗎？不過，這偌大的王府，的確也需要一個嚮導，否則他很可能會迷路。
便道：「你帶我去找小師叔吧。」
那侍衛道：「回少爺：王爺入宮面聖，尚未回府。」
「入宮面聖？」葉靈再是一怔。思忖：對了，小師叔現在是王爺，還是皇帝的乾弟弟，難免經常入宮。日後說不定自己也可以跟著去宮裡見識見識。都說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是否皇帝真有那麼多女人？那些女人是否又真是人間絕色？
正在胡思亂想著，卻聽得外邊一聲鑼響，接著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王爺回府！」
「小師叔回來了！」葉靈聞聲一溜煙便往外跑。
在那名白甲侍衛的帶領下，葉靈在「鳳儀殿」外的「辰星殿」與蕭掠迎面碰上。只見他身後也跟著一名侍衛，卻不是全銀甲，而是在腰上束了一條金黃的腰帶。
這人，本是蕭掠的親衛統領，姓邢名鑰。戰時葉靈便見過，認得他。不過葉靈此時的注意力並不在他，而在於小師叔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裝扮上。
因為是去晉見皇帝，蕭掠穿著正式的朝服，黑色的刺繡有雲紋的錦袍，髮束白玉冠，整個人看上去竟令人不敢逼視，不僅更俊美，還令他本來就有些清冷的氣息更添一分霸氣。
葉靈的眼已亮了：這也是小師叔為什麼被人視作「戰神」的一大理由吧？
「葉靈。」蕭掠一眼便看到他，眸子裡露出淡淡微笑。葉靈已竄到他身邊去，拉著他袖子讚歎道：「小師叔！你怎可以這般養眼？」
蕭掠輕咳了一聲，順手在他額上彈了一指。葉靈已「嘻嘻」笑出聲。
旁邊的那名侍衛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他跟隨王爺大半年了，在他的記憶裡，從沒有看到王爺待人如此親近過。而且，王爺如此溫柔的神情，彷彿那葉靈不是男子，而是一名傾城佳人。
「小師叔，皇宮裡好玩嗎？」葉靈對皇宮無疑是充滿好奇的。
蕭掠道：「皇宮裡當然不好玩。」轉目看了一眼那侍衛，道：「程鳴可有帶你熟悉王府？」
原來那侍衛名叫程鳴。葉靈笑道：「我才睡醒起床。」
這時聽得一聲清脆鈴聲。葉靈正有些好奇，已聽到蕭掠道：「晚鱔時間到。你可餓了？」
聞言，葉靈頓覺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他道：「我餓了。」
蕭掠作了個手勢，邢鑰和程鳴便一齊退下了。不過，片刻後，當葉靈來到餐廳時，又再次看見了他們。兩個人，正在往桌上布菜。葉靈有些驚訝，問與他一起進來的蕭掠：「小師叔，你王府中沒有丫環僕役麼？」
蕭掠眼都不眨地道：「沒有。」
邢鑰與程鳴布完菜後，又齊齊退下了。葉靈在桌邊坐下，才注意到滿桌的菜餚十分豐盛，還有一壺香氣四溢的美酒。他喜孜孜地提過酒壺，便給自己斟了一杯。淺抿一口，笑道：「好酒。」然後一口便全干了。
又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他才道：「小師叔，如此良辰，好似少了絲什麼。」
「少了絲什麼？」蕭掠問他。
葉靈又啜了口酒，才道：「若是有美人彈個琴，助助興，不是很好麼？」說著看一眼蕭掠，目光裡有絲笑意一閃而過，道：「小師叔你還是趕緊娶妻吧。」
蕭掠也笑了，道：「助興何需美人？若是有人能吹上一曲，不是更好麼？」
葉靈輕哼了一聲，道：「小師叔要我獻醜，那我便獻醜吧。」說著從袖裡摸了支碧綠的短笛出來。
悠悠的笛聲瞬時就響徹於室中，並飄揚向外間院子。此時正是王府中用晚飯的時間，聚坐於外間大廳的眾侍衛們，聽到笛聲先時都有些詫異，但卻不由自主地便被笛聲迷住了。
葉靈吹奏的樂曲，乃是其父從北漠某首流傳甚廣的曲子演化而來的，帶著說不盡的滄桑和眷念。因其本是南方之人，後因故在北漠長住，思念故土，改編成了這首名為思南的曲子，濃濃的思念之情貫穿始終，在月夜下聽來，竟然有著莫名的悲傷壓抑，令人心碎。
葉靈一曲吹罷，卻並沒有一絲悲傷之意，笑看向蕭掠，卻見他竟神情有絲恍惚。一時詫異，道：「小師叔——」
還未問出心中疑慮，蕭掠卻已恢復常態，道：「菜已涼了。用飯。」
葉靈直覺小師叔似乎有心事。不過他不說，他也不好問，便乖乖坐下用飯了。
夜已深。萬籟俱靜。
整座永王府，除了夜巡的侍衛，眾人都已進入睡夢中。侍衛程鳴也不例外。他本是永王府中，除了邢鑰以外的第一高手，一直都以能隨侍在永王身邊為榮。如今王爺命他貼身護衛葉靈，他心中本有些不太樂意的，但見王爺待葉靈似乎格外不同，而葉靈似乎也極有人格魅力，他也就沒那麼牴觸了。臨睡前，葉靈無意間還顯露了一手輕功，似乎不在他之下，更令他驚訝，先前的不樂意，便全數消散了。
身為侍衛，應有的警覺絕不會低。
程鳴本在熟睡中，忽聽到裡間有些異常，驀地便驚醒了。從地鋪上翻身起來，輕輕推開門，只見床上的少年竟是滿頭薄汗，神情間充滿了痛苦掙扎。
他，似乎身陷於惡夢之中！
程鳴怔怔地，正猶豫要不要叫醒他。卻見他倏地坐起身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然後赤足跳下床，提起桌上的冷茶便狂飲了起來。
程鳴已準備將門關好。少年卻忽回過頭來，道：「不須。」說著話，回到床邊，穿上外衣和鞋子。
程鳴疑惑，道：「靈少爺，你這是——？」
葉靈已一溜煙掠過他身邊，道：「不用跟來，我去找小師叔。」
程鳴一怔，忽然湧上一種怪異念頭，然後又急忙否定掉，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當然不會的！他家天神般的王爺，絕不會是個斷袖！
而那邊，葉靈已敲響了鳳儀殿的房門。「小師叔——」
才叫出稱呼，門便打開了。蕭掠披著外袍站在門後打量他，微一蹙眉，道：「又做惡夢了？」
葉靈點頭。越過他走進殿裡。「小師叔，在你身邊，我才不會做惡夢。」
他說的是事實。而這個事實，蕭掠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沒有阻止他爬上他的床。
但這個事實，不久，卻成了謠言的源頭。
轉眼，葉靈來到燕京已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他每天早上會在鳳儀殿西側的練功房象徵性的練練功。因為那裡有一間浴池，練完功，便順便洗個澡；上午時則看看書，練練字；下午大多時候都帶著程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閒逛，很快就熟悉了整個京城，包括風土人情和當今局勢。
大齊一統天下，正是百廢待興之時。新帝夏侯予也是個有道明君，廣納諫言，開科取士，推行休養生息之策,深得民心。而現在京城裡，在皇帝之下,除了手握重兵的永王蕭掠和安王鐵擎天,是公認的戰神，受人敬重，沒人敢招惹，還有兩個人也沒人惹得起。一個是公孫治，他是當今國丈，皇后公孫萱的父親，足智多謀，武雙全，是公認的老狐狸；還有一個便是賢親王夏侯奪。這位，可是皇帝的親哥哥呢！
夏侯奪無子,卻有兩個才貌雙全的女兒。長女夏侯映雪,嫁與了大齊第一位開科取士的狀元郎,譜寫了一曲才子佳人的佳話；次女夏侯凌霜,年方十六,尚未婚配,據說皇帝有意做媒，讓她嫁與永王。不過永王卻以「不急」兩字給推托了。如今，永王未娶，凌霜郡主未嫁。京城人都猜測，凌霜姑娘想嫁永王的心只怕還未死。
在這一個月裡,永王府也有了不小的變化。首先,有了葉靈,有了他的古靈精怪,王府就多了許多人氣；而蕭掠也不再只往軍營跑，不再那麼難以親近。王府中人都能看到,他不僅常常陪葉靈練武,陪他一起喝酒,還常能聽到他的笑聲。除此之外,王府也進了兩批僕工雜役，多了幾十口人,雖然女人不多,不過不再是清一色的侍衛,也就像個真正的王府了。
這天，發生了一件事。
蕭掠下朝才回府，聖旨便隨之到了。隨聖旨而到的，是四名環肥燕瘦的美人。
這四人，從前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都是被滅諸城中達官貴人的千金，不僅外貌美，而且各有才藝，可謂才貌雙絕。
不過，蕭掠的反應出乎眾人意料。他並沒有留下任何一美，直拉又將四人送回了皇宮，沒有給皇帝一絲面子。
這件事後，民間開始悄悄流傳一個謠言：永王，不好女色，有斷袖之嫌！
葉靈也曾問過：小師叔為何不要那些美人？蕭掠回答他：「寧缺勿濫。」
聽到這樣的回答，葉靈想當然的認定小師叔眼高於頂，那四美尚未進入他的眼階。所以不以為忤。不過，他也因此多了一個心眼，那就是在逛街時留意起美女來。
這天，像往常一樣，葉靈帶著程鳴在大街上閒逛；也像往常一樣，他的身後不知不覺會多一些懷春少女，有人會往他扔繡帕，他也只是笑笑看著，從來不接。
忽然，聽到那些女子驚喜的叫聲：「安王！是安王也！」
葉靈往對面看過去，便看到一隊人馬走了過來。在京城，能夠在大街上騎馬的，地位都絕不低。那安王鐵擎天，穿著一身戎裝，看他馬上的英姿，在夕陽映照下，威武如天神，難怪他即使已婚，眾女子看到他，也不免芳心悸動。
葉靈才將目光看過去，而鐵擎天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看向他的目光，竟是有些奇異難測。
兩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鐵擎天身後多出來一頂轎子。那轎中人掀開簾子，也往葉靈看了過來。
看清那女子的一剎那，葉靈怔了一怔。
那女子，分明還是那個季玉兒。但又彷彿不再是她。因為她眼中的靈氣消失了不少。仍然是貌美如花，但是動人的神韻卻少了。
正在這時，葉靈察覺有人拍了拍他肩頭。
回過頭，他便看見了蕭掠。
「小師叔？」他有些驚訝。因為難得看到他來逛街。
而這時，鐵擎天也下馬走了過來。「永王！」他打了個招呼，眼睛卻仍是看著葉靈，道：「小傢伙，一年未見，你長高了。」
葉靈不喜反是一臉鬱悶，道：「也沒長多少。」比起小師叔和鐵擎天，他仍是矮子。
蕭掠和鐵擎天都莞爾。蕭掠安慰他：「有些人，會比一般人長得慢一些。」
葉靈這時問鐵擎天：「安王爺，你虐待令夫人了？」
鐵擎天一愕。聽得蕭掠斥道：「葉靈！你又胡說了！」葉靈卻道：「我哪是胡說？你也看見了，安王妃她的眼睛和從前不同了！」
「有什麼不同？」蕭掠冷哼了一聲。
葉靈道：「你沒發現嗎？她的眼睛，從前多有神韻光彩，如今……」話還沒說完，蕭掠便賞了他個爆栗。「安王，本王還有些事，先走了。」然後拖了葉靈便走。
鐵擎天看著他們背影，不由苦笑。其實，他也想找個人給他解釋一下。婚後，他對季玉兒不可謂不好，照理說，一個女人被自己的男人如此對待，該是越來越光彩照人才是。可是這季玉兒偏不是這樣，眼裡的光彩反而越來越黯淡。他也疑心是因為她怨恨他滅了西鳳，可是觀她平日的言行態度，顯然也不是因為這個。反而，她還向他表明了心跡，說現在自己能得他眷寵，父親也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她對他充滿了感激和愛意！
當然，她不僅僅只說說而已。她的感激和愛意，都表現在行動上。每日盡心盡力的服侍，盡一個妻子的本分，甚至包攬了鐵擎天生活中該由丫環小廝們做的不少事。鐵擎天也確信：她的確是愛他的！所以，即使她的眼睛不再那麼美那麼有靈氣，他也覺得，娶這麼個妻子是值得的！
偏偏，葉靈卻在此時問出了這個他不想正視的問題。他也覺得，該有必要深入地查一下此事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