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蕭掠的判斷 文 / 無非一生默
離開皇宮，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蕭掠已回到永王府。剛進門，邢鑰已迎上來，道：「王爺，燕國公派人送了封信來。」邊說邊呈上一封信。
這燕國公自然是公孫冶，如今帶重兵屯於北漠邊境燕門關。而在那所新建的城鎮裡，可住著不少敏感人物。便是城被攻克後俘虜的達官貴人，包括老明德皇帝、夏侯端等人。
這些人沒有被處死，也沒有被囚禁，只是被軟禁在這座新城裡，雖然要花不少銀錢解決他們的生存生活問題，還要時時防範他們勾結起來叛亂，可是這一切卻為大齊新朝贏得了極好的口碑。
蕭掠邊行邊藉著廊上的風燈看那封信，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信上只透露了一個訊息。
每個俘虜，是不得擅自離開新城的。可是東突唯一的郡主鍾慧，卻無故離開了。公孫冶懷疑她來了燕京圖謀不軌，所以趕緊將此消息用飛鴿傳書告知於永王蕭掠。
這位郡主，蕭掠還是有些印象的。
還記得兩年前攻下東突王府時，一名混在家眷中的女子忽然躍起欲行刺於他，卻給他一掌掃到了馬下。後來得知，那女子便是東突王唯一的女兒。她行刺他，不僅僅是因他滅了東突，還因為她死了心愛的男人。
白起，如果不是傷於他手，死於蕭琦的槍下，再過些天，便該和這位郡主成親，成為東突未來的王。
這女人，莫不是還想著替白起報仇？
蕭掠思緒一轉，忽想起隨葉靈回府的小菲。於是便叫過身後的邢鑰，向他交代了幾句。
蕭掠進宮前命人將宋靈送出宮城，並護送回宋府。她心中是憂喜參半的。
喜的是小師叔大概已有些相信她了；憂的是，小師叔不同意她的提議。那麼，她該怎樣才能要回自己的身子？
心中想著事，進門也未留意，卻與出門的人撞了個滿懷。一抬頭，卻見那人慌忙伸手抱住了頭，盯著她的眼裡又是驚喜又是戒備。
「你很怕我？」宋靈不免有些奇怪。
那人是個清秀少年。聞言點了點頭，又趕緊搖搖頭。
宋靈忽然想起了他是誰。「你是我表兄？」
那少年點頭。
宋靈又問他：「你喜歡我？」
少年表情怪異，吭哧了半天，才道：「表妹說不准喜歡……」
宋靈半瞇起眼，道：「不錯！記得就好。」她是個男人，才不想有男人喜歡自己！
「小姐！」這時，傳來了雯兒驚喜的叫聲。
宋靈轉頭看去，只見宋春日聞聲從房裡衝了出來。「小妹，你去哪兒了？我們四處找你……」還拖著濃濃的鼻音，看起來剛剛哭過。
這時候，那少年忽箭一般越過宋靈身邊，飛奔跑了出去。
雯兒有些吃驚，道：「小姐，你又打表少爺了嗎？」
宋靈還沒說話，那宋春日已衝了過來將她抱著。「你這麼一晚去哪了？姐姐擔心死了！」
原來宋靈回到家裡後，忽想到可以再去汐水和葉靈換回身子，於是便急匆匆的趕去了宮城。而宋春日她們卻認為她在房裡。直到用晚飯之時，才發現她不在。宋春日便著了慌，與家中下人四處尋找。不僅去托了方玉笙，還去托了表舅父。那位表少爺林瑞，便是因此而登門的。
此時夜已深。宋靈已回到家，便該閤府都歇息了。不過，今日她在城裡轉了幾乎一天，出了些汗，便想著沐浴一番。於是遣雯兒去準備了熱水。那個時候，夜更深了。不想雯兒再熬著，她便讓她下去歇息。自己獨自清洗。
這一洗，問題卻來了。
因為宋靈只當自己是個男人，而偏偏這具身體卻是個極美妙的少女身體，無論她碰哪裡，都覺得自己是在犯罪，還忍不住鼻血狂流。
結果，可憐的宋靈竟生生將自己折騰得病了。
宋靈一場風寒，在床上躺了兩天。而這兩天裡，永王府也發生了兩件事。
其中一件事是，昔日的蕭姑娘，如今的賢親王妃忽然帶著女兒夏侯凌霜來王府裡作客，說是為找著了葉靈公子而來道賀。但母女倆都對那叫小菲的姑娘十分關注。當發現小菲只是葉靈帶回來的，跟蕭掠一點關係都沒有，兩人都鬆了口氣的表情。
而後，賢親王妃開始和蕭掠論起親情來。說她這個姑姑，一直以有他這個侄子而自豪。可惜幼時蕭掠便跟隨師傅去了別處，後來蕭掠又忙於征戰，致使她這個姑姑和他見面甚少，表達的關心不夠。如今太平了，應該常來常往，云云。
蕭掠耐著性子聽她說了一長串。而旁邊夏侯凌霜含情脈脈的目光，他也能感受到。不免有些如坐針氈的感覺。
不過，他當然想不到，賢親王妃面對他，又是如何的複雜心緒。蕭掠是夏侯掠轉生的事，她和夏侯家的人大略都知道，只不過夏侯央生前有令，不准任何人提起。這個人，前生時是她喜歡的人；轉生了，卻迷住了她的女兒！世事還真是奇妙啊！偏偏，他前生對她無意，這一世，對她的女兒也好像沒什麼感覺！
賢親王妃當然是不會輕易放棄的。畢竟，這一世，她的女兒勝在不用再面對那個叫瞳兒的情敵。所以在戰爭結束後，她請了皇帝為夏侯凌霜保媒，不想蕭掠竟以去見師傅為由搪塞了過去。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身邊便多了個葉靈。
後來京城裡漸漸有風言風語，說永王斷袖，她也偷偷看過了，那叫葉靈的少年和前生的瞳兒長得極為相似，她暗暗吃驚，但又不肯完全相信。昨夜偏又聽說永王從外面帶了一名女子回府。於是，在沉不住氣的夏侯凌霜央求下，今日，賢親王妃便帶著女兒上永王府來了。
母女倆在王府裡一呆便是大半天。後來，蕭掠尋了個理由去了軍營，母女倆才有些不甘的告辭而去。
而這日晚間，為了慶祝葉靈平安歸來，永王府舉行了一場夜宴。宴席的主角，只有蕭掠和葉靈，作陪的是那名叫小菲的女子。
本來該歡喜的夜宴，卻發生了變故。
永王蕭掠竟中毒了！
當時，一發現酒有問題，蕭掠便欲運功逼毒。小菲卻拿了一枚鋒利匕首，閃電般往他胸前要害刺去。
蕭掠雖中毒，卻因內功深厚，還能壓制住毒性。當下閃過了那致命一擊，一拳將小菲打飛了出去。
要在平常，受他那一拳，小菲就是有幾條命也沒了。但他中毒後，未敢用全力。所以小菲很快又爬了起來，再次持匕撲向了他，嘴裡還道：「你這個殺人魔王！納命來！」
那個時候，是葉靈衝了上去，擋住了她。
蕭掠在旁看著，卻發現，葉靈本能出的招式，竟不是他教的。
後來，邢鑰帶著一眾侍衛趕來，拿住了小菲。那小菲還大罵不止，道：「姓蕭的魔王！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今落在你手裡，本姑娘報仇無望，只求速死。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本姑娘絕不求饒！」
蕭掠說了一句話，卻教她神色慘變。
蕭掠道：「你求速死，是不想連累你母親吧？東突郡主！」
「你……你怎麼知道？」小菲脫口問出此語後，又急忙否認。「不，我不是郡主……！」
蕭掠道：「你的確不再是郡主了！」如今，已沒有東突王。
小菲——應是東突前郡主鍾慧，低下了頭，道：「今日我來刺殺你，與母親無關。」
葉靈這時忽上前行了一禮，道：「師叔！可否對小菲從輕發落？」頓了一下，又道：「畢竟，她救過我的命；而且，她是我帶入王府的。」
那鍾慧神情複雜，忽大聲道：「傻瓜！難道你不知我是在利用你嗎？」
葉靈道：「你可以利用我。但我不想欠人人情！」
再向蕭掠行了一禮，他道：「師叔，葉靈只求這一回情。他日，師叔若有吩咐，就算要我這條命，也絕不推辭！」
這樣豪氣干雲的話，這樣周到的禮數，哪一樣，也不似往日葉靈的作風。
蕭掠擺了擺手，對眾侍衛下令：「放了她。」
眾侍衛都大吃一驚。連鍾慧也驚訝了，道：「你就這樣放了我？不怕放虎歸山，我再來找你報仇？」
蕭掠冷冷一笑，道：「憑你，還殺不了本王！」
聞言，鍾慧眼中的光彩淡了下去。她明白他說的是事實。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葉靈，對不起……」離開前，她向葉靈道歉。
葉靈的目光卻並沒有看向她。
次日一早，葉靈被叫到練功房裡練功。蕭掠與他套招，確定了他根本不會一招半式的劍術；而後，葉靈被他掌風掃進泳池，他又發現一事：葉靈不會鳧水！
一個人就算失憶了，他本身會的技能又怎麼可能忘記？而且忘得那麼徹底？
這一天，蕭掠無法不去思索許多問題；隱隱地，他竟期待宋靈來王府。但奇怪的是，她竟一天都沒有出現！然後他又想起，昨天，她似乎也沒有來。
夜已深了，蕭掠卻無法入睡。
鬼使神差地出了王府，躍過高高的宮城城門，輕煙一般地來到西門大街。很奇怪，他一眼便看到了宋府，並且，彷彿有感應一般，逕直來到宋靈的閨房外。
他來得很巧。宋靈正在做惡夢。
「小師叔……」當聽到她夢中的囈語，他如遭雷殛。
難道真的發生了借屍還魂這般詭異之極的事情？
然後，他聽到宋靈的咳嗽聲。他終於明白為何她兩日沒有去宮城，原來她是病了。
咳嗽聲平息後，當聽到她的呼吸又變得綿長，顯然已睡熟了，他才輕輕弄開她的窗，如輕煙般掠進房裡。
站在床頭，看著那緊閉雙目沉睡的女子面容，和葉靈有七八分的相似，即使睡著了閉上了那雙眼睛，他也隱約有種熟悉的感覺。心中一時不免波濤洶湧。
難道，這是上天明了他的心意，所以以此方法來成全他嗎？
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撫上她面龐。豈料熟睡的宋靈竟有極敏銳的感覺，「啪」地一掌拍來，口中嘟囔道：「蚊子。小師叔，幫我打。」
若不是在這種情形下，蕭掠會笑出聲。
這個，才是他的葉靈！他已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