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蕭掠的疑惑 文 / 無非一生默
午時，蕭掠率領著十餘騎趕到了汐水上游百里的一處小村莊。
那村莊真的很小，只有兩三戶人家。村東頭，有一處土坯築就的小院，看起來已有不短的歷史，有半邊圍牆已經塌了。從圍牆豁口，蕭掠一眼便看到了葉靈。不過，不只是他一人，還有一名笑得很美的少女伴在他身邊。
很奇異地，蕭掠本來是滿懷激動，此刻卻沒那麼驚喜了。
因為，他發現葉靈的眼睛竟是那麼陌生，完全不是往日的模樣。
「靈少爺！」程鳴卻是驚喜萬分的，急急策馬衝了進去。
葉靈和那少女看著突兀出現在院子裡的人馬，沒有喜，卻有驚。「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兩人問。
程鳴「咚」地從馬上滾下。「靈少爺，你不認識小人了？」
「靈少爺？」葉靈一臉迷惘的表情。那少女已小聲道：「莫非他們是你的家人？」
她聲音雖小，蕭掠卻聽到了。心下一沉，道：「葉靈，你莫非忘記了自己是誰？」
葉靈道：「我……是叫葉靈？」
那少女已道：「他是我三天前從汐水裡救上來的。昏迷了兩天兩夜，醒來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若是他的家人，就將他帶回去吧。」
蕭掠作了個手勢。一名侍衛便牽上一匹馬，道：「靈少爺請上馬。」
葉靈仍有些疑慮，道：「你們真是我的家人？」
程鳴道：「靈少爺，你掉入汐水中不知所蹤，可知王爺為了找你，幾日幾夜奔波沒有合眼？」
葉靈看向蕭掠，遲疑道：「王……爺？你是？」
蕭掠道：「我是你的師叔。」他此際看著葉靈，仍是覺得有些陌生，但卻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認定這是因葉靈失去了記憶，所以眼睛裡的神韻完全不同。
「師叔嗎？」聞言，葉靈向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這樣的舉動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蕭掠看著他，更覺陌生。
葉靈已道：「師叔，我能不能也帶小菲回去？」轉目看一眼那少女，道：「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王府裡應該養得起多一個人吧？」
這小子，莫不是情竇初開了？蕭掠只覺鬱悶無比，卻又不能拒絕，只得道：「當然養得起。」
回到燕京時，已是下午申時。一行人從西門入城。才到城門口，卻聽到有人大叫：「宋靈！」然後旁邊竄起一條身影，竟直接往葉靈衝過去。
不過還未近身，便被眾侍衛攔了下來。
「認得我這張臉嗎？」被攔住還激動地往前撲騰的人，便是現在的宋靈。
「你……你是誰啊？」葉靈很是莫名其妙地表情。
「你敢說不認識我？」宋靈很是火大。不過沒來得多說什麼，有人已將她一把推開。
看到凶神惡煞似地程鳴，宋靈並未意識到危險。她道：「你們沒有問問他到底是誰嗎？小師叔，你真認為他是葉靈嗎？」
卻聽得程鳴咬牙切齒道：「別以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打你！」揚起大掌，便要動手。
宋靈驚急道：「你敢！」耳朵裡同時聽到小師叔蕭掠的聲音：「住手。」
程鳴一怔。恨恨收回手。不解為何王爺要制止自己動手教訓這個一再對靈少爺不敬的人。
蕭掠的思緒是很複雜的。因為他分明看到，屬於葉靈的那雙眼睛，如今卻嵌在宋靈的臉上。她聲稱自己才是葉靈，並且知曉那麼多他二人間的秘密。如果說這些都是葉靈告訴她的，似乎也不盡然。
此際，蕭掠竟隱隱有了相信她的念頭。不過，就算他相信借屍還魂一說，也知道這片大陸上不時有妖精鬼怪出沒，但這事也來得太奇怪太突然，他還沒辦法立時接受。
「葉靈他失憶了。」他只能告訴她這個消息。
「什麼？」宋靈難以置信，更是沮喪萬分。本來以為二人對質便可令小師叔信服，可如今這人失了憶，她該怎麼辦？
眼睜睜看著一行人遠去，萬般無力的感覺佔據了宋靈全身。竟沒注意到蕭掠在走遠後，又回頭望了她一眼，而後對身邊的邢鑰道：「跟著那位小姐，送她回家。」
聽到這兩句話，邢鑰和程鳴都相當吃驚。
不過，王爺有令，誰敢不從？邢鑰立即交代身旁的兩名侍衛，將任務傳達下去。
半個時辰後，蕭掠在王府的書房棲梧居裡召見了那兩名侍衛。
兩人是如此回復的：那位宋靈小姐就是西門大街上的人，那條大街有一半的商舖都是他們家的。父母已雙亡，如今只有姐妹二人。姐姐出嫁一年後，因為紅杏出牆被休離，而宋靈小姐從小被當作男兒撫養，又練過一些武功，在街坊鄰里處頗有些霸道的名聲。
蕭掠聽罷並未說些什麼。只擺了擺手，那二人便告退下去。
冬日的黑夜很快來臨。當晚飯擺上桌，蕭掠命人去請葉靈時，忽然看到邢鑰又匆匆來到，神色有些怪異道：「王爺！風吟館抓到了一個賊。」
「一個賊？」蕭掠道：「為何不將其送去京兆府？」
邢鑰道：「那個賊——是那位宋小姐。」
蕭掠怔了一下。道：「帶她上來。」
片刻，宋靈便被帶來了。而在她到達之時，葉靈和那位小菲姑娘也來了。
「我——知道該怎麼辦了！」看著蕭掠，宋靈的表情是信心十足的，那雙眼也就格外靈動燦爛，顯得流光溢彩。
蕭掠皺眉看她一眼，問她：「你是如何進來的？」
宋靈怔了一下，神態略窘，左右看看，才小聲道：「還能怎麼進來？不是給雪兒準備了一個洞嗎？」
蕭掠也吃驚了，道：「你從那狗洞進來？那洞如此小，你如何進得來？」
宋靈紅了臉，道：「我……我將那洞挖大了一些。」說到這兒忽想起一事，道：「雪兒呢？」
蕭掠看一眼葉靈，道：「如玉聽到葉靈出事，很是擔心，前日來了王府一趟，將雪兒帶回宮裡了。」轉爾問葉靈：「可記得誰是如意？」
葉靈搖頭，一臉茫然。
宋靈代答道：「如意是公主。她說長大後要葉靈做她的駙馬。」
聞言，葉靈仍是一臉茫茫然。而他身邊的小菲，也沒有異樣的表情。似乎葉靈做不做駙馬，於她本無關聯。看起來，這女子不是對葉靈無意，便是極能掩飾自己的情緒。
蕭掠的目光又回到宋靈身上。他問她：「你究竟想幹什麼？」
宋靈頓了一下，道：「你確定要我在如此多人的面前講？」
聽到她奇怪的回答，邢鑰等人都不免驚訝。而更令他們驚訝的是，蕭掠竟站了起來，抬手做了個不許跟來的手勢，便朝外面去了。
在邢鑰等人的虎視耽耽下，宋靈有些雀躍的跟上了他的腳步。她有理由雀躍。因為這是小師叔準備相信她的信號。
走到無人處，蕭掠停下了腳步。宋靈也便停住步子。
「本王允你說話，並非便信了你。只是不想你說的某些話傳出去，以免驚世駭俗。」在轉過身前，蕭掠如此解釋他單獨見她的原因。
宋靈很善解人意的點頭。道：「這事的確越少人知越好。小叔師，我忽然想到，那日是掉入汐水之中才變成如此模樣。或許，我與葉靈再去掉一次江，便能變回來了。」這個，便是她不顧一切溜進王府的初衷。
蕭掠怔了一怔，卻斷然道：「不行！」他，不能再一次冒失去葉靈的風險。
宋靈道：「怎麼不行？」正要想法說服他，卻見邢鑰又出現了。「王爺！」他在尚遠處便抱拳道：「宮裡王公公來了，請王爺進宮。」
大齊皇宮。
蕭掠進到御書房，看見御案後坐著的男子，只是抱拳一揖，道：「臣弟見過皇兄！」
皇帝夏侯予，時年三十八歲，仍然算得上是名魅力美男子，也頗有明君的風範。看著自己信任的義弟，他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坐。」
待蕭掠坐下後，他才道：「知道為何這麼晚，朕還叫你來？」
蕭掠道：「不知。」其實方才在路上，王公公已給他透露過了。據說是因為他這幾日封鎖汐江搜尋葉靈，影響了江上謀生之人的利益，又擅自調動官兵，有以權謀私的嫌疑，所以在天黑前，有幾位大人聯合在皇帝面前奏了他一本。
夏侯予道：「朕是想問問你：可找到葉靈了？」
蕭掠道：「找到了。明日，不會再有官兵在汐水出現。」
夏侯予舒了口氣，道：「朕方才告訴眾大臣，說你調兵是朕准允了的。」
聞言，蕭掠向他一揖。「多謝皇兄！」
夏侯予看著他，道：「過了年，你就該算二十三了吧？」
蕭掠道：「正是。」頓了一下，道：「皇兄若沒別的事，臣弟便告退了。」
夏侯予歎了口氣。道：「你真不打算娶妻嗎？你可知道，民間關於你的謠言？」
蕭掠道：「臣弟並非不願娶妻，只是時候未到。至於謠言，會平息的。」
「時候未到？」夏侯予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蕭掠道：「這個……臣弟也不確定。」
蕭葦苦笑了一笑。擺擺手，道：「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