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1章 (加一) 文 / 將暮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為何變得這樣的陌生?好多天了,他一句話都不願對她多說,渾身陰冷得嚇人,稍稍一靠近就會感覺害怕,他雖然只是靜靜的坐著,可是卻讓人感覺他似乎隨時隨地都可能一招斃命的將靠近他的人殺死一般。尤其是那雙眸子,彷彿深不見底的冰窟一般,看不到底,只是看一眼就覺得渾身冰冷。
「尊少,晚飯好了,該吃飯了。」顏晶試探著提醒冷尊。
冷尊微微側頭,輕瞇起眼睛睨著顏晶:「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子侮辱她!」
顏晶被他的氣勢嚇得後退兩步:「我沒有,我怎麼會侮辱她?」
「你以為我走開了?我就在樓上看著,我警告你最好安生一些,少給我耍花招。她就是被我拋棄了也不是你能動的!」冷尊說完後,邁出一步,離開陽台回到房間裡。
「你為什麼還要這樣護著她,她都那樣對你了!你為什麼還要想著她?」顏晶又害怕又氣憤,死死地咬著嘴唇,壓制著心頭的怒火,但是很快地她就恢復了笑臉,她如何不明白,現在她沒有了權勢滔天的爸爸做後台,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了,現在她就要和冷尊結婚了,只要她成為冷尊的太太,有的是時間來和那個女人鬥法。
顏晶就這樣信心滿滿的離開陽台,追著冷尊的腳步走開。其實她如果肯回頭看一下的話,就會發現,從陽台的這個視角看去,剛好可以看到御龍首府大門內外的情景。
卓然一個人失神的走在路邊,孤身一人,不想回家去,因為心情太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媽媽。卻又不知道該找誰出來談談心,不能找陳曦,丁惠若是知道了一定會讓小姨她們全都知道的,何況她現在多半是和謝衡在一起。
在一個街心公園裡坐了下來,看著天邊最後的一抹紅霞,原本該是柔和美麗的景物愣是讓卓然看出了幾分悲傷。坐下來的時候,才發覺腹腔右側隱隱作痛,本不想理會的,可是它越來越痛,然後整個胸腔都開始痛,一時分不清是心裡痛還是**更痛。總之卓然感覺很痛苦。
也不知道按著心口坐了多久,晚飯後來公園散步的一個大媽冷不防的在卓然的身旁坐了下來,很是好奇的問:「小姑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看這一頭的冷汗。」
卓然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了一頭的冷汗。這時身旁的大媽好心地提醒:「你要是不舒服的話還是去醫院瞧瞧看吧,年紀輕輕的,可得愛惜身體,免得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後悔。這旁邊好像就有一家醫院,在那邊,你去找找看,應該不難找。」
「好的,謝謝你了。」卓然扯起袖子擦了頭上的冷汗,站起身來想要離開,可是剛一站起身就感覺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在地上,幸好身旁的大媽扶了一把說:「算了,看你這樣子是不能走路了,我叫輛車送你去醫院吧。」
卓然站起身緩了緩感覺好多了,忙拒絕了大媽的好意:「我沒事了,可以走路,不用叫車了。」說著挪開步子,朝著大媽剛才指的醫院走去。不想回家,也沒有朋友陪著,反正沒有地方去,那就去醫院吧。她自己也覺得今天身子痛得比平時更甚。
來到醫院裡照常是在看醫生之前把所有能檢查的項目全都檢查了一遍。晚上**點鐘的時候,卓然終於拿著一堆的檢驗單據來到了醫生的面前,醫生詢問了卓然的病症,看了一下檢驗單上的檢驗結果後,淡淡的說:「我懷疑你的身體出了問題,只是現在有些檢驗項目的結果還沒出來,不能確診,你三天後再來一趟吧,三天後把所有的檢驗結果都取了再來找我。我先給你開一些止痛的藥,你先拿回家吃。」
身體當然是有毛病的,不然也不會來醫院了。卓然沒把醫生的話放在心上,拿了藥房取了藥付了錢後就離開醫院回家去了。剛才在醫院裡面呆了些時間,感覺心裡平靜了一些,再不回去媽媽該擔心了。
回到謝宅的時候,大家都聚集在客廳裡,謝夫人,沈媽,賀叔,謝衡,就連出了事後不怎麼愛見人的沈嬌也在,而且丁惠也在場,聚得這麼齊,難道他們都知道了冷尊要結婚的事情了?不會吧,看他們各個都挺開心的,也沒必要為冷尊的婚事高興成這樣吧。
這時丁惠站起身迎著卓然走到客廳裡笑著說:「就等你了,你也真是粗心,出門了電話也不帶害我們都找不到你。你現在回來了,謝衡就可以宣佈他的好消息了。」
「什麼好消息?」卓然一頭霧水。
丁惠將她按在沙發上:「坐下來聽著,一會兒就知道了。」
等卓然坐好後,謝衡這才開口說:「今天給大家說個好消息,我外地的幾個分公司啊,上市了。我們謝家的產業到了我的手上,總算沒倒。我呢也不算是敗家子,好歹也漸漸成為家裡的頂樑柱了。」
卓然淡淡地笑著,這確實是個好消息,可是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這時只聽謝衡接著說:「除此之外呢我還有一個好消息,我決定下個月和小惠訂婚了。」
第二個消息確實比第一個消息更有轟動裡,謝衡的這個第二個好消息一說出來,大家就熱鬧了,先是謝夫人又驚又喜的問:「訂婚的時間定在下月的什麼時候?你們這兩個孩子,現在才說,這都月底了,下個月訂婚時間有點趕了……」
而丁惠則是惱羞成怒的捶打著謝衡說:「你這個騙子你要說的消息什麼時候換成這個了?你把我騙到這裡來就是要脅迫我和你訂婚?」
謝衡捉住丁惠的手胡攪蠻纏地說:「大家都聽到了,你現在反悔無效啊,你除了和我訂婚呢,只能和我訂婚,沒得選了!」
就連一旁看著的沈媽也忍不住插嘴說:「小惠,謝衡可是個好人,你也不要再拖了,趕緊把婚訂了吧,我和你賀叔昨天還商量著討你們一杯喜酒喝呢。」
丁惠的臉都紅了大半,一張嘴說不過大家好幾張嘴,轉身就走吧又不太禮貌,只能拿眼睛橫謝衡。謝衡卻只當沒看見,依舊保持著宣佈好消息的狀態:「就下個月訂婚,具體哪一天還得要你們在坐的長輩來拿主意,你們可要快著點幫我把日子定下來,免得耽誤了我的好事……」
卓然輕拍了下心口,聽了謝衡的好消息後,被大家的喜氣感染,身體似乎不那麼痛了。可是臉上卻無論如何都笑不起來,只是坐在一旁旁觀著別人的笑容。視線掃過眾人落在沈嬌的身上,只見沈嬌的表情淡淡的,沒有笑,但是比平常的沉重要緩和一些。卓然歎了口氣想收回視線,只見沈嬌的目光轉了過來,帶著幾分嘲諷看了卓然一眼,然後別開眼看著客廳裡空著的一角。
等謝衡的訂婚喜訊過去了以後,卓然瞅了個空檔起身悄悄回房了。房間的床頭的手機上有好幾通未接來電,卓然想起來下午被陳曦硬拉出門的時候只能提了包手機都沒帶,這一路上竟然沒發覺,歎了口氣,明明沒有老,卻有了衰老的無奈。這樣的身體,這樣的精力,越來越不好了。
手機上有幾通丁惠的電話,想必是提醒自己早些回家的,還有幾通是陳曦打過來的。卓然一個個的看著未接來電的目錄,良久之後淒然地笑了,都已經這樣了,她竟然還有些盼望他能夠打電話過來。這個時候,他應該陪著顏晶舒舒服服的呆在御龍首府裡,精心籌劃著三天後的婚禮吧?今天他都已經那樣的態度了,他是再也不會來搭理她了。
卓然無力的倒在床上,眼睛一閉上就會想起他扔過來的那疊照片,然後心裡就又開始疼痛無比。她緊緊地按住心口,猛地抓起手機,她忽然很想給冷尊打個電話過去,告訴他,她真的沒有做那樣不堪的事情也沒有讓人拍過什麼照片,她是冤枉的!照片上的男人戴著墨鏡看不清真實的面孔,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設下的陷阱,冷尊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就不明白!
就這樣卓然撥了冷尊的號碼,等待著他接電話,可是一秒鐘,兩秒鐘……一分鐘過去了,始終都沒有人接聽。像是瀕臨死亡的人的最後掙扎一樣,卓然一次又一次的撥打那個號碼,可是始終一點回音都沒有。他就這樣鐵了心的不肯接她的電話。
心中越來越絕望,卓然感覺身體又開始痛了,痛吧,狠狠地痛吧,身體的痛總好過心裡的痛吧。她手裡攥著手機就這樣僵直的躺進被子裡,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她木頭人一樣的躺著,感覺不到黑夜也找不到白天,她的世界裡,沒有了任何一絲色彩。
就是在這樣的一片黑夜裡,御龍首府的主臥裡,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界一切的光線,原本就黑的深夜,這一刻顯得格外的黑暗。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冷尊刷地從床上坐起身,扭頭四處看了一遍後才掀被下床,走了幾步一把扯開厚重的窗簾,淡淡的光線透了進來,冷尊這才徹底從剛剛壓迫的讓他快要窒息的噩夢中醒來。
城市裡入夜時分各種的霓虹燈線會聚在一起,再加上御龍首府前庭花園裡燈柱上的光線,透進窗子裡的時候竟是比月光還要明亮幾分。其實這樣的國際大都市裡根本就沒有月光。
窗外透進來的清淡的光線中,冷尊穿著深色的睡袍,走到床頭櫃旁拉開抽屜,摸了根香煙,嫻熟的點上。然後在一室的冷清中,緩步來到落地大窗旁,在一片靜謐中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吐出煙霧來。這一幕場景他頓時感覺似曾相識,曾經剛剛從國外回來京安市的時候,每天晚上他便是一個人在這棟巨大空曠的房子裡靜靜的站著。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冷尊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上,雖然此刻距離數個房間之外的某個臥室裡還住著一個女人,可是他並不覺得她有什麼存在感,他此時此刻能體會得是,他從孤島上帶回來的,孤寂,清冷,冰冷,防範,猜疑,凶狠甚至是近乎冷血的嗜殺。
是誰說男人不該被打倒,更不該流淚?冷尊在深夜的這一刻感覺如此的悲傷。從前他覺得自己的悲傷早就在他六歲那年被他自己生生的從心裡剜掉了,那一年,他親眼看到他最親近的夥伴在深夜裡被人勒死,他不能去救他,因為他只要一動他就也得死。
那一夜,六歲的冷尊親眼看到別人將鐵絲擰成的套環套住他相鄰床位的夥伴的脖子上,鐵絲收緊,那夥伴的脖子被緊緊地卡住,頓時眼睛就被憋得血紅,他掏出隨身帶著的刀子來割脖子上的鐵絲,可是刀子割不動鐵絲卻把他自己的脖子割得鮮血橫流,一個人就這樣一點點的死去,竟然還是死在自己的刀子下……
整個過程,當時的冷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不能動,他只要一動就會有一根同樣的鐵絲套環套上他的脖子……那時的他那樣的年幼,可是他已經深深的明白,他一定要在別人套住自己脖子的時候先一步套住別人的脖子,而且就算是睡覺也不敢熟睡,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那麼一個套環套上自己的脖子。
弱小的人是會被強大的人殺死的,而且在那個孤島上,能除掉別人才是強大的象徵,身手抵不過別人會死在別人的拳頭下或者背地的暗算下,教官授課學不好會死在嚴苛的教官的手裡,所有的所有都是敵人,要想活下來,他必須得比別人更狠,更毒,不僅如此,他還必須把所有教官教的所有的東西都學好,因為教官們的目標是培養最頂尖的人才,所以說只有成為那個最頂尖的人才,才能活下去。
甚至於離開孤島以後他都還在不停的壯大自己,一家企業,兩家,三家四家……一個行業,兩個行業,三個四個……他不敢停歇也停不下來,他已經習慣了,拚命的走在前面,培植自己的情報系統,誓死效忠的隊伍,不管在哪一方面都必須的比別人更快更狠更準,假如生命是一個遊戲,那麼他冷尊必須得是那個遊戲裡唯一的而且是最後的一個贏家!
可是這個京安市,這個和平的國度並不是那座鼓搗,時光流淌而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冷尊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忘卻了孤島上的血腥,收斂起了渾身的嗜殺,他以為自己可以和那些平常百姓一樣的過下去,擁有美麗寧靜的早上,忙碌充實的中午,幸福美滿的晚上,就在他以為他可以這麼拋卻從前的陰暗開始擁抱陽光的時候,就這樣被迎頭打了一棒,驟然被打回黑暗。
冷尊在暗黑一片的深夜中,立在冰冷的窗子旁,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煙,悲傷,是的他承認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悲傷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曾經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的心,還有他那只會殺人,陰謀陷害和收斂所有能收斂的勢力的腦子,這一刻沒有徵兆的格外的糾結,平生第一次為自己的選擇而糾結,決定和顏晶是對的嗎?
如果不對,為什麼他母親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勸他娶了顏晶?如果是對的,為什麼他的心裡會這樣的難受?一向硬氣如鐵人的他,這一刻感覺到一種甚是無奈的無力感。他殺出了那座地獄般的孤島,卻敗在了那個女人的一再侮辱之下。他捧出了一顆心給她,她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第二天卓然在房間裡睡了一天,好在是星期天,家裡人也沒有過問太多。下午的時候,陳曦又打電話過來。卓然接陳曦的電話的時候,窗外已經又是黃昏日暮了。陳曦在電話裡試探著問:「小然,你現在好些了沒有?我聽聽這月底尊少的婚禮辦得很低調,幾乎都沒請什麼人,你……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不要來了。有什麼話……我幫你帶去就好。」
卓然扭頭看著窗外的夕陽,心裡想著陳曦想得也太簡單了,堂堂尊少的婚禮怎麼會簡單?若是冷家的二少爺的婚禮低調一點沒什麼人會在意,可是冷尊他不僅僅是冷家的二少爺,他是尊少,是整個京安市的命脈人物牢牢的掌握著各行業的關卡,連顏富貴那樣的政要他說推翻就推翻了,這樣的人物的婚禮怎麼會簡單呢?只怕說起來簡單,實質上也不會簡單的。
於是在電話裡對陳曦說:「沒事了,我很好。曦曦……謝謝你,我們一直都是好姐妹的,冷皓……我和他從來都是兄妹多一點,現在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明白嗎?」
對面的陳曦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了三個字:「對不起。」事實上陳曦確實害怕卓然和冷尊分開後會和冷皓在一起。
卓然輕輕地笑了:「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們是好姐妹的。你要過得幸福才可以。你看看冷家的二少爺都要結婚了,你那位大少爺可得加快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