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3章 文 / 將暮
「為什麼？顏晶的父親派人將我弄成這個樣子，我恨她，可以了吧？」沈嬌直截了當的回答。
冷尊斜眸看了沈嬌一眼：「你如何知道是她父親下的手？卓然告訴你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就卓然那個蠢貨我看著就不順眼，只知道逆來順受，都被別人騎在頭上了，還能坐得住，我告訴你，我今天這麼做是為了我自己，以為我是為了卓然出頭，你就省省吧，那個蠢貨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兒抹眼淚呢，她就是個沒用的……」
沈嬌的話還沒有說完，冷尊已經邁開修長的包裹在精緻禮服中的雙腿走開了。
卓然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媽媽正在和小姨謝夫人一起商量下月謝衡訂婚的的時間和各項具體的事情。她們兩個聊得特別開心，謝夫人說：「訂了婚以後就讓他們快些把婚結了，我也好早點抱孫子啊……」沈媽接著道：「是啊，小衡小時候就皮，現在也出息了，以後你就抱著孫子享福了。」
卓然垂下眼瞼，眼中多了幾分濕意，她想著自己一個人如何過都是無所謂的，可是現在她有個媽媽，她要怎麼辦，要怎麼讓她也享福？
沈媽看到卓然回來了，招手說：「笑笑，你過來，幫你小姨選一選下個月小衡訂婚禮放在哪裡舉行比較好？」
卓然悄悄地斂去眼中的淚意，走了過去在沈媽的身邊坐了下來，說：「在哪裡都是好的，只要表哥和小惠兩人的感情好就行。」
卓然說話的聲音有些嘶啞，再加上眼睛紅紅的，謝夫人歎了口氣將手中的一摞資料放在一旁，撫摸著卓然的頭說：「你這孩子什麼事都喜歡藏在心裡，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冷尊的婚事了，沒讓別人在家裡說就是不想讓你不開心。你一定是剛從他婚禮那邊回來的吧？你這傻孩子。」
沈媽看著卓然說：「笑笑，媽已經決定了，等你表哥小衡的訂婚禮過了之後就回去，那個縣城雖然小了些落後了些可是我在那裡住了十幾年，早就習慣了。」
卓然點頭說：「好的，媽，到時候我和你一起回去。」這幾天媽媽和謝夫人一起，從頭到腳都翻新了，這個時候和謝夫人坐在一起看上去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溫婉動人，媽媽年輕得時候一定很漂亮，悄悄都這個年歲了，換了衣服變了髮型，襯上不凡的氣質，竟然別有一番美麗的韻致，難怪賀叔肯豁出那麼二十多年的時間伺候媽媽了。
賀叔端了咖啡過來，給大家一人面前放了一杯，謝夫人推辭說：「老賀，這些事傭人們做就好。」
賀叔淡淡地笑了：「我閒著也是閒著，沒事，不累。」
卓然在賀叔的臉上看到幾分落寞，想到賀叔住在謝家，身份多少有些尷尬，說他是僕人，卻是照顧了沈媽二十多年的人，說他是主人，他和沈媽的關係又不明不白的，雖然大家都很尊敬他，叫他一聲賀叔，可是他住在這裡，多少還是感覺有些尷尬的吧。
沈媽並沒有注意到賀叔的落寞，也許就算她注意到了也不會太在意，畢竟老賀跟隨她二十多年，不離不棄。沈媽的話題轉到卓然的工作上面：「聽小惠說你這幾天沒有去上班，算了，不想去就不去，你若是真的決定了跟我一起回去，這段時間呆在家裡多幫著點你小姨準備你表哥的訂婚禮。」
卓然還沒點頭，謝夫人那邊就不滿了：「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給你說過多少遍了，京安市才是你的老家，你要去哪裡？回哪裡？房子我已經讓人在選了，我不許你走，小然也不能走。」謝夫人說什麼也不想沈媽離開京安市，其實林薇說起來是京安市長大的，而且住在京安市裡還可以和謝夫人經常來往，兩姐妹說說話聊聊家常都方便。
顯然沈媽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她猶豫了，開口說：「算了，等小衡訂婚之後再說吧。」
謝夫人笑著說：「小衡訂了婚以後你也不能走，我已經幫嬌嬌聯繫了國外的一家整形美容醫院，你怎麼說也得看到嬌嬌一切都好起來吧，還有小然，我會在在京安市給她找個好人家的，你也不想她跟著你去那小地方受苦吧，你也不想想，孩子還那麼年輕，一個不慎就是一輩子受罪啊。」
謝夫人不愧是曾經的商場女將軍，幾句話就戳中了沈媽的軟肋。沈媽這個年歲了，心中放不下的就只有女兒和養女了。所以聽到謝夫人這麼一說，頓時就沉默了，沒錯，她不能因為自己想過平靜的日子就不為孩子們著想啊。
卓然見媽媽似乎已經決定不走了，自己這個做晚輩的再說要走就太不禮貌了，而且沈嬌到國外接受皮膚整形一應花銷全都要仰仗人家謝家，如此，還是得在謝家或者是在京安市再住一陣子。想起今天在醫院裡聽到醫生確診後的結果，癌症，她要怎麼辦？如何給家人說？又要如何自處？
沒力氣再坐著陪媽媽和小姨說話，卓然找了理由回房去。房間裡，卓然想要給陳曦打電話想讓她陪著自己去別的醫院做一次複查，可是又怕自己真的得了癌症給別人帶來麻煩，說到底，卓然還是想有尊嚴的死去，不要被別人同情，也不要因為晚期的化療一天天的掉頭髮變醜枯萎。
當生命開始枯萎的時候，那些無謂的愛和恨也跟著一起枯萎，卓然在房間裡躺在床上睡覺，這樣的時候她感謝，感謝有一個謝夫人這樣的小姨，感恩自己有謝宅這樣美麗的房子居住，從前自己總是追逐太多捉摸不到的東西，以至於忽略了身邊這麼多的美好和溫暖。
四月底溫暖的午後，卓然就這樣安靜的睡著，夢裡夢到自己回到小時候，有媽媽陪伴的不一樣的小時候，小孩子的眼睛裡花兒是那樣美，溪水是那樣歡樂和靈動，是否悲傷到極致就是歡樂，那種拋卻了所有所有，站在生命最底層的歡樂。假如明天就要與世長辭，那麼今天見到的一切美景都是那樣的珍貴，那樣的讓人歡樂。
五月初的時候，天氣開始提升，卓然這些天一直陪著媽媽和小姨為表哥的訂婚禮選酒店，選禮服，發邀請函給各界貴賓。謝衡和丁惠的訂婚禮就定在五月的下旬，五月中旬的時候謝夫人要帶著沈嬌出過一趟安排整容醫院那邊的手術安排，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前趕。
又是一個週末，卓然陪著丁惠去選禮服，這是京安市商業區裡面一個頂有名氣的商廈，匯聚了世界各地的知名品牌，和冷尊的那棟百貨大樓幾乎可以媲美了。大廈的廣場前，卓然下意識的仰頭看去，曾經播放著沈嬌拍的廣告的大屏幕如今已經更換，換成一位最近知名度直線上升的嫩模的一款護膚品的廣告。
時光無聲，一天一天的流過，看似沒有變化，其實變化早已經天翻地覆。
卓然記得一年多前，冷尊剛回國的時候，還在這個大廈的門前痞氣的叫著沈嬌寶貝兒，可是僅僅是一年多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改變，沈嬌從最高峰跌落到谷底，最近正在做出國接受手術的準備，自己再也不是一年多前那個朝氣蓬勃精力無限的女學生了，前些日子去另一家醫院複查過，確診了是肝腎方面的癌變。至於，冷尊，早就從卓然的生活中淡出了……
卓然收回仰望廣告牌的視線，拉著丁惠的手說：「走吧，今天你必須選好訂婚那天的禮服和鞋子，這可是我小姨下的死命令，而且品牌不能太俗，謝家的生意最近越來越火，你的行頭的加碼就是謝家實力的象徵。」
丁惠笑著說：「知道了，我還沒進門呢，就被你這個小姑管上了。」
「哪敢啊，我才不敢管你，表哥都忙著討好你呢。」卓然一面說著一面和丁惠一起朝著大廈裡走去。
熱情大方的營業員幫著丁惠試穿禮服，卓然捧著雜誌坐在沙發上等待，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就想起曾經自己和冷尊準備記者會的時候，丁惠也曾陪著自己逛街選衣服。隨後卓然就笑了，為什麼那些事情明明沒過去多久，現在想起來卻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呢。輕輕搖頭，趕走那些無謂的思緒。過好眼下的時光吧，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了。
丁惠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很快就選好了禮服和鞋子和一應飾品。從商廈裡出來的時候，丁惠的心情格外好，哪個快要參加訂婚典禮的女主角會不高興呢。卓然默默的陪在丁惠身邊，一面幫她提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一面聽到說著最近的新聞：「ts來了位新總裁。來頭不小，聽說是美國哈佛商院畢業的。」
「是嗎，那挺好。」卓然淡淡的回應。眼下ts和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不僅是ts，包括冷尊，都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經過照片事件，莫正皓的誤會，還有顏晶的事情後，冷尊終於對她死了心了，認定了她就是個恬不知恥，陰毒狡詐的女人，疏遠了她。這樣也好，終於不用被愛，被擔憂，被不確定困擾了，從前和冷尊在一起，幸福是幸福，可是因為身份落差的緣故心裡總是有著淡淡的擔憂總害怕這樣的愛哪一天會結束會被破壞，這下好了，再也不用擔憂任何事情了。
丁惠繼續說著新聞：「ts的新總裁可是個大美女呢，又是國外的知名學府畢業的，身上有著東方人的含蓄還有這西方人的熱情，剛一來公司就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眼球，就連尊少前幾天也轉過來了ts和那個美女總裁單獨開了幾個小時的會議呢……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小然你可別誤會。」丁惠興奮的說著公司的八卦新聞，說到一半意識到什麼，慌忙打住。
卓然笑著說：「沒事，我不會誤會，我現在的情況你還不知道？冷尊和我早就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他做些什麼和誰在一起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真的。」
丁惠仔細看了卓然的神情，見她果然非常的平靜，彷彿冷尊真的是和她從來都不曾認識過一樣。如此的從容與豁達，丁惠倒是有些羨慕了。其實丁惠根本就不知道，卓然如此的從容與豁達，完全是因為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而且還是悄悄地秘密的死去，試想連生死都不怕了，還何必在乎從前的那些情感糾葛。
一面聊著天，一面找了一家餐廳吃午飯。卓然將提著的大大小小的購物袋放置在一旁，輕輕的捶著酸痛的胳膊。這時丁惠開玩笑說：「小然，減肥也不能這個減法啊，不好好吃東西就是瘦下來了，身體也要垮了，今天中午我請，你好好地給我多吃一些。」
卓然好笑地看著丁惠：「我瘦了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她才沒有節食減肥呢，她每天都在好好吃飯啊。
丁惠捏了一下卓然的手腕：「看看都摸到骨頭了還說沒瘦。」說完招呼了服務員過來點菜。
卓然自己拿手捏了自己的手腕，確實瘦了一些。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病情來，是不是能早點檢查出來就好了？想起年初在那個小縣城的醫院也是做過檢查的，只是當初也是說要三天後取結果，然後冷尊出現，便離開了小城，沒有取到結果，也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的身體是否已經病變，而且後來那次小產之後淋了大雨之後，身體就越來越不好了，雖然當時很精心的坐了小月子，可是身體還是垮了。
越想，卓然的心裡越是難受，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人生，到底是怎樣的？
丁惠笑著打趣說：「做什麼啊，唉聲歎氣的，一點都不像個二十三四的姑娘。」
卓然托著下巴看著丁惠，淡淡的問：「假如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兩年的時間了，你打算怎麼過？」
丁惠扭開臉去想了一下，最後笑了：「這個問題還真沒想過。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昨天看了本雜誌，有些感觸而已。」卓然表情淡淡的提起餐桌上的茶壺來倒茶水。一杯水還沒倒滿只聽對面坐著的丁惠驚訝的說：「哎呀，那不是我們的新總裁嗎？天吶，她怎麼會來這裡？」
卓然放下茶壺，順著丁惠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個裝扮時尚眼神沉穩高挑女子朝著這家川菜館走了進來，而她身後的不遠處的停車場上赫然停著的是冷尊的那部新款的爵世車，車旁剛關上車門朝這邊走來的男人不是冷尊又是誰。
卓然將目光收了回來，專心的端起茶杯來喝水，心裡不自覺的想起剛剛丁惠說的ts的新任總裁，尊少找她單獨開會開了幾個小時。卓然靜靜的笑了，ts這樣的美容行業的公司自然是要配個這樣的時尚美女做總裁才好，像莫正皓那樣的大爺們經營女人的美容行業怪胎，還是少數中的少數。
這麼短短一分多鐘的功夫，冷尊已經和那個美女總裁走了進來，越來越靠近，卓然已經能聽到冷尊清冷沒有溫度的聲音說：「為什麼要來這裡？」
女子好聽的聲音爽朗的回答說：「作為相親見面的話，自然是選擇環境優的西餐廳比較好，可是我在國外早就吃膩了西餐了，我想吃吃國菜嘛，這家川菜館看起來很不錯。」
相親見面？卓然依然靜靜的喝著手中杯子裡面的水，可是手心裡卻隱隱地冒出一層濕膩的細汗。她以為自己參破了生死就可以坦然的面對感情了，可是這一刻，她的心裡還是痛了。
卓然對面的丁惠很是彆扭，和自己的終極上司們見面，不打招呼顯然不禮貌，可是上前打招呼的話，卓然就會顯得很尷尬，這該怎麼辦呢？
卓然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眸看了丁惠一眼說：「菜都點了，換地方也來不及了，不用擔心我，你過去和你們總裁打聲招呼吧。」
丁惠也感覺很彆扭，誰讓這世界那麼小，偏偏就在這家川菜館裡遇上了呢。只好硬著頭皮站起身走到冷尊和那美女總裁的餐桌旁笑著問候：「尊少，李總，你們好。」再沒有比這更生硬的問候了。
冷尊的對面坐著的美女笑著回應：「不用這樣緊張，又不是在公司裡，私下裡叫我alice就好，或者叫我的漢語名字，李萱，也可以。你今天也來這附近逛街了？」
丁惠點頭說：「是啊，週末出來買些衣服。李總，您和尊少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回到卓然的那張桌子坐了，微微鬆了口氣。眼角的餘光看到冷尊的目光已經追到這邊了，他看到了卓然，視線停留了幾秒鐘後移開，表情淡淡的和他對面的李萱聊了一些話。
李萱點菜的時候，冷尊的眼睛盯著桌面，一動不動，失神地發著呆，有些天沒有見面了，剛才他看到了她，似乎瘦了許多。這些天來，她再沒有來找過他，再沒有不停的撥打他的電話，自從皇裔大酒店裡面的婚禮取消的當天，她就再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了。他曾經費盡心機為她做的那些事情，她竟然全都置之不理，如此的分手，分得還真是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