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谷底 文 / 石三海棠
結婚紀念日過後，江漠就去美國複診，連續進行了3個療程的治療，完成了第三個療程的治療後，當他們又一次的站在洛杉磯的土地上，距離第一次來美國已時隔一年。令人嚮往的美國，它的冬日也是那麼寒冷，沒有一絲暖意。
最後一次拿報告，兩個人都被主治醫生請到了辦公室，桌子上放的是江漠這一年來所有的病歷，金髮碧眼的醫生表情凝重的坐在辦公桌的後面。陳帆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江漠，他的雙腿有些微微的發抖，陳帆把手放在了江漠的腿上，希望能給他一點力量。
陳帆的英語不好，只能聽懂幾個單詞，江燃站在陳帆的身後，逐句逐句的輕聲翻譯給她聽，忽然，江燃不作聲了，怔怔的看著醫生。
主治醫生講完之後，站起來拍拍江漠的肩膀，走出了房間。
辦公室裡剩下了他們三個人，江漠坐在椅子上把臉深深埋在手心裡，陳帆不用多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江燃尷尬的站著，房間裡靜的可以聽見彼此心臟跳動的聲音，連呼吸都覺得會驚醒對方。江燃想悄悄的退出房間，這時江漠說話了：「告訴她，江燃。」
江燃站住了，又重新關上房門，她為難的看著哥哥，江漠向她點點頭。
「呃，醫生說，我哥的病經過三個療程的治療，已經是極限，現在沒有好的效果，治療也必須終止，長時間的治療會對我哥的身體造成損害。所以……」江燃把後半句話含在了嘴裡，她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措辭說出來能對他們的傷害減到最少。
江漠抬起頭來，他看著坐著一聲不吭的陳帆，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就是說，我的病治不好了。」說完，又重新地低下頭去。
這個時候，陳帆的心情格外的平靜，她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種失望絕望的感覺，經過一年的治療和江漠的相處，沒有肌膚之親的關係反而令陳帆更加舒服，相反的，如果江漠真正治好了病，她就真的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
陳帆走到江漠的跟前，蹲下身去，把江漠的頭緊緊的抱在懷裡，江燃悄悄的退出了房間。
魯成業的房子裡只有陳帆和江漠兩個人，江燃和魯成業有意躲了出去，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
江漠半躺在沙發上，眼睛是半閉的，表情很痛楚。陳帆坐在他身邊，她發覺她和一年前的想法發生了改變，或許她沒有像以前那樣自私，只會關注自己的痛苦，這個時候，陳帆沒有離開他的想法。
陳帆用手指輕輕舒展著江漠緊皺的眉頭，江漠把陳帆的手拿下來，困惑的痛苦的望著她：「我該怎麼面對你，安靜？」
陳帆望著那張因為痛苦而黯淡的臉，輕輕的撫摸他的臉，溫柔的撫摸令江漠的神色舒緩下來，他還想說些什麼，陳帆輕輕的搖搖頭，他們把頭依偎在一起，壁爐裡的火苗躥的老高，把冬日的寒風隔在屋外。
回到國內的日子繼續下去，平穩的，波瀾不驚的進行著。江漠的情緒依舊有些低落，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回家，大多時候就把自己窩在沙發裡。陳帆也不打擾他，靜靜的坐在他的對面，她的這種從容逐漸的影響了江漠。
陳帆連自己都會覺得奇怪，以往的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離開江漠，她不知道是什麼人什麼事情改變了她，但是，她知道，不是愛情。
她和江漠現在的關係說是夫妻，不如說是伴侶來的更加貼切。他們依然靠在一起看書，看電影，逛街，吃飯，除了那件夫妻間都做得事情他們沒有以外，他們的關係看起來比其他的夫妻更加和諧。她希望江漠逐漸淡忘了那件事，她也不再想去得到什麼，現在悠然的生活，陳帆對於她能擁有這樣的生活感到滿意，知足的感覺第一次的出現在陳帆的心裡。
如果不是這件事的發生，一切都會順風順水的下去。
這天早晨，陳帆和江漠正坐在餐桌上吃早飯，電話響了，剛接起來李小玲急沖沖的聲音就從電話裡傳出來：「安靜，馮平川出事了！」
「什麼！」陳帆手中的勺子差點掉在地上，她急忙問：「出了什麼事情！」
「你問問江漠呀，跟他爸爸的公司有關，我也不是很清楚。」
掛了電話，陳帆對江漠說：「李小玲說馮平川出事了，和爸的公司有關，你問問什麼事情。」
江漠拿起電話走到了客廳，過了一會，江漠走過來，表情凝重：「我爸公司的上一層的供應商出了問題，下面的規模小的公司都受到了衝擊，馮平川的公司受影響最大，可能面臨倒閉。」
陳帆急忙撥打馮平川的電話，占線。
「現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肯定被債主打爆了。」江漠歎口氣，穿上外套：「我去他的公司看看。」
陳帆也跟上去：「我也去。」
馮平川的公司門口擠滿了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擠進去，馮平川被堵在他的辦公室裡，滿頭大汗的跟客戶解釋。辦公室裡鬧哄哄的，誰也不知道誰在講什麼，越解釋越亂，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切，講一整天也理不出個頭緒。江漠拍著桌子，大著嗓門喊：「我是平川公司的上層供應商，事情一定有解決的方法，你們在這裡堵著也沒有用，反而會影響我們處理事情！」
馮平川感激的看著他們，陳帆和江漠把安撫下來的客戶送出了門。
馮平川倒在了沙發上，汗都順著頭髮往下滴，陳帆遞給他一塊手帕，他接過來胡亂的擦擦。
江漠坐下來，拍拍馮平川：「我撥點資金給你，你先把客戶的錢退給他們。」
「那供應商那邊資金鏈已經斷掉，他們卷包袱跑掉了。」馮平川搖搖頭：「你要是撥給我錢，我一時半會還不了你，你的公司也會出狀況。」
「不要緊，我可以從我爸的公司轉點資金過來。」
馮平川沒有吱聲，他陷入了沉思。
他們呆在馮平川的公司呆了很久，直到夜色已濃，馮平川才從沙發上跳起來，他才發覺陳帆和江漠仍然在：「啊，你們還沒走呀，走，我們吃飯去，餓死我了！」
他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手拉著江漠一手拉著陳帆，把他們拖到一個大排檔。陳帆看著站在冰櫃前點菜的馮平川，昏黃的燈泡就懸在高大的馮平川的頭上，點菜的時候依然眉飛色舞，她知道此時的他充滿了壓力，但是他身上沒有一點頹喪的感覺。
馮平川一下子點了七八個菜，他真的餓了，捧著碗稀里嘩啦的就吞下去3大碗，「你們幹嘛不吃，這一天了不餓嗎？」
「我明天給你轉賬吧，明早讓會計去辦。」江漠說。
「你明天等我電話，」馮平川嘿嘿一笑：「這頓你來付！我困死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家了！」說完，向著陳帆敬了個禮，就連跑帶跳的走了。
陳帆看著馮平川的背影，問江漠：「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他這個人，天塌了還美著呢，」江漠笑著給陳帆盛湯，「這裡好冷，快點吃了回家吧！」
第二天早上，陳帆醒的很早，江漠走的也很早，不知為什麼，陳帆心裡總是放心不下，上課的時候也三心二意的。打了幾次電話給江漠，都說馮平川沒打電話過來，他的電話也打不通。
陳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焦急不安，還是忍不住撥通了那個陳帆的電話，那個陳帆在睡午覺，聲音很慵懶：「喂，安靜。」
「你在睡覺嗎，馮平川呢？」
「馮平川，他沒跟我在一起啊。」
「呃」陳帆有點遲疑，她不曉得那個陳帆知不知道馮平川公司的事情，這種事情還是馮平川告訴她比較好，想到這裡，陳帆沒繼續往下說，而那個陳帆居然也沒問她這麼急找馮平川有什麼事。
掛斷了電話，陳帆有些生氣，她現在似乎才看清，原來的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男朋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居然在睡午覺。
下班後，陳帆開車到馮平川的公司門口，公司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馮平川也不在，在門口又打了一個電話給他，還是不通，陳帆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
回到家以後，江漠已經在家裡了，白天為了馮平川打了太多的電話，陳帆見到他沒好意思再問。
倒是江漠看見了陳帆：「馮平川電話打不通，公司的賬號也凍結了，我找不到他，你打電話給陳帆，問問看她可知道馮平川在哪裡。」
陳帆憂心忡忡的坐下來：「我打過了，她說她不知道，真不知道怎麼做人家女朋友的！」
江漠為陳帆的口氣感到奇怪：「怎麼還生起陳帆的氣來了。」
陳帆懊惱的搖搖頭，這段時間的生活不好的事情似乎沒完沒了的發生，本來是和她的生活無關的事情，可是當她融入了安靜的生命中，她周邊的一切都和她有關，或許，這才是真真切切的人生。而那個陳帆，依舊活在自我的世界裡，只會自憐自哀，她甚至有些譏諷起馮平川的眼光，為什麼這麼陽光的男生會喜歡上這麼一個陰鬱自私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