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自己選擇的人生 文 / 石三海棠
江燃的狀態是越來越好了，她偶爾會出去逛一下街，大部分都在家裡畫畫，她的漫畫也在網站上連載，反響很好，江燃的自信慢慢的回來了。身體上的不適也漸漸消失，沉浸在創作中的江燃，沒有空閒去想別的事情。
魯成業起初還每天都來，直到有一天晚上碰到了回家的江燃的爸爸，他多多少少地也知道一點他們的事情，二話不說就打電話報了警，把魯成業嚇走了，那以後就沒有再出現。
安靜陪著江燃時間也蠻長的了，江燃催她回家，看江燃的狀況還不錯，安靜準備回去，心裡一直惦記著不見蹤跡的陳帆。
陳帆坐在安靜身後的椅子上，輕輕地對安靜說：「我在這呢，快回去吧，江燃交給我。」雖然她聽不見她，但是她知道安靜一定能感受她。
剛回到家門口，就看見那個陳帆斜斜地靠在她的新車上，穿了條水湖藍的連衣裙，頭髮剛燙過，很長，幾乎齊腰，穿的是一雙淺藍細帶的高跟鞋，搭配的很得體，但是，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精緻過頭了。
「陳帆，找我嗎，怎麼沒打電話？」安靜走過去。
那個陳帆看見了安靜，笑著迎上來：「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從你門口過，給你送這個來。」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粉色的信封，安靜拆開來，是請柬：「哦，過幾天就是初六了，過得好快。」
「安靜，那天早上你可要早點來，雖然你不能給我做伴娘，但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要一直陪著我哦！」
「那當然了。」安靜向她笑笑：「進來坐坐吧！」
「不了，還有幾張請柬要送！」那個陳帆向她晃晃手中的請柬，上了車，坐在她的小車裡，跟安靜揮了揮手。看著她的車絕塵而去，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和她一直期盼的那種是否一致，物質帶來的快樂究竟可以多久。
回到家，安靜就將請柬隨意的放在了桌子上，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趕緊又把請柬放進包裡，因為這段時間都在忙江燃的事情，那個陳帆要結婚的事情還沒有跟他們說。
晚飯的時候，安靜看了眼正飛快的扒飯的馮平川，遲疑了好一會，還是開口了：「這個月初六，就是星期天，呃，陳帆要結婚了！」
馮平川扒飯的速度慢下來了，他沒有抬頭，臉都埋在了碗裡，快要把碗也吃下去了。
江漠欲言又止的看著安靜，他的反應讓安靜有點奇怪。
晚飯後，馮平川跟他們東扯西拉了幾句，然後上樓去了，安靜和江漠坐在客廳的沙發裡。
江漠的表情有點為難：「安靜，陳帆真的要和那個薛剛結婚嗎？」
「嗯，我把這事忘記了，一直沒跟你講。怎麼了？」
江漠停頓了下，顯得有點磨嘰：「上個禮拜，我們公司在新皇府酒店開年會，在賓館裡我看到了薛剛，他身邊有個女人，跟他很親密。」說起別人的八卦，江漠有點不自在，但是這種事情，又好像不得不說。
安靜倒沒覺得多意外：「這個事情千萬不能告訴馮平川，他一定會去找薛剛麻煩。」
「那，你不打算告訴陳帆了嗎？」
安靜歎口氣：「她那個個性的人，不一定會相信，就算相信，也不一定會承認。」
沒錯，她當然不會承認，這不是信任，她是不能輸。
安靜輾轉反側了一夜，說與不說，就像花朵上的花瓣，無論揪剩下的是哪一瓣，都會在想沒做的那個決定是不是更正確。
然而，理智戰勝不了情感，第二天中午從學校出來後，安靜還是去找了那個陳帆。
那個陳帆已經從公司辭職了，全心全意地籌備她的婚禮，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正在婚慶公司最後敲定婚禮場地的佈置。
她們約好了吃午飯，法國餐廳，很高檔，依然是會員制，安靜的靈魂遊離過兩年，很多新開的餐廳沒有去過，以前也不經常出來吃飯，整天吃吃喝喝的日子，她也沒怎麼過過，相比現在的那個陳帆，她就顯得有點土。
那個陳帆點餐的時候，樣子像極了貴婦，不光是身上那件dior，還有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自信和滿足：「法國蝸牛吧，安靜，好不好？吃法餐一定要嘗嘗蝸牛。」那個陳帆從大大的菜單中探出頭問安靜。
「呃。」安靜想到了它們活著的時候的狀態，一種噁心湧上心頭，遲疑著沒說話，眼睛掃著菜單上的圖片，居然一個中文都沒有，她隨手指了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這個吧。」
那個陳帆掃了一眼：「鵝肝啊，好呀，點這個。」她眼皮也沒抬，跟身邊彎著腰下單的服務員說。
鵝肝？上次和江漠他們一起出去吃自助餐的時候，有道鵝肝，馮平川鬼鬼祟祟地告訴她，鵝肝就是脂肪肝，嚇得她一口沒吃，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倒胃口。
「不要這個，陳帆你替我點吧，除了這個和蝸牛。」安靜的舉手無措讓那個陳帆很得意，終於她能在安靜的面前佔了上風。
「那就沙朗牛排吧，這個比較大眾，應該適合你的口味。」
安靜點點頭，吃什麼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如何開口。
一直到上菜，安靜都不知道怎麼說，等巨大的盤子端上來時，食物的香味讓安靜有了點真實的感覺，就是她餓了。一千多塊的一塊牛排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安靜一向不太講究吃，其實那個陳帆很會吃，她點了蝸牛和魚子醬。安靜不太懂這道菜為什麼是法國的名菜，魚子在口中爆破時那種甜腥味是她忍受不了的，有多少中國人愛吃這種東西？他們不是愛吃，是必須吃，這是步入上流社會的基本的步驟。
等肚子裡填了一點食物之後，安靜說：「這裡你經常來嗎？」
這個開頭很好，最起碼那個陳帆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是啊，薛剛經常帶我來，充卡5萬就是會員了。」
薛剛？那個鋼材老闆也懂得吃法餐？
「哦，薛剛對你真好。」
那個陳帆的表情是相當愉悅的：「如果不好，誰和他結婚？江漠要是對你不好，你會和他結婚嗎？」那個陳帆歪著頭笑著問她。
安靜看著那個陳帆手上的鑽石手鏈，碩大的紅寶石戒指，披掛穿戴，以及她臉上時不時浮現的悠然自得和高人一等，這個樣子，很難再把她和三年前那個自卑的，窘迫的女孩聯繫到一起。
安靜忽然有了決定，她不打算說出她知道的那個秘密，這個秘密，足以擊垮那個陳帆，並且迅速地瓦解她們的友情，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薛剛是否忠誠，而是她是否能夠把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牢牢地守住。
每個人，要的都不一樣。就好像拜佛，有的人求平安，有的人求健康，有的人求子，有的人求婚姻，有的人求富貴，總之，各有所求，但是，絕不能太貪心。
既然是她自己選擇的人生，她既然有享受它的權利，也有承受它的義務，世界上任何的事情都是對等的。
安靜沒有想這麼深遠，她只覺得，這個事情的真相對現在這個陳帆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最重要的是她已經無法離開這種生活，與其讓她痛苦如何選擇，不如就讓她愉快地被蒙騙下去。
於是，安靜圍繞了那個陳帆的婚禮的主題，她們聊了一個中午，那個陳帆高談闊論，安靜這才發現她口才如此之好。
看著對面的那個陳帆，安靜無比想念前段時間每晚和她談心到深夜的陳帆，儘管她用了江燃的臉，但是她似乎能看到她的心，通紅的，有力的，健康地跳動著。
這幾天，陳帆除了呆在江燃身邊，還會抽出一點時間去找以前的自己，馬上就要結婚了，她非常希望能在結婚前回去，如果能回去，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嫁給薛剛，現在那個陳帆擁有的一切，她都不屑。
靈魂和身體卻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站在自家的樓下，等待那個陳帆的歸來，夜已經深了，她還沒有回來，直到街上行人已寥寥，她的銀灰色奔馳小跑才停在了樓下，和這個灰敗的小區顯得格格不入。
陳帆摸摸那輛小車，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座駕，不知道現在的那個自己坐進去的感想如何？
她的表情是幸福的，那個陳帆從車上下來，按動鎖車遙控的姿勢非常瀟灑，手中提了好幾個大紙袋，她的房間已經被塞得滿滿的了。
陳帆跟著她上樓，進門。那個陳帆把紙袋遞給媽媽：「媽，我給你們買了衣服，我結婚那天穿。」
她媽媽接過來，打開看了看：「上次我和你爸去商場買過了，你這個太貴了，要不去退了吧！」她剛想把在紙袋遞還給那個陳帆，可是看到她的臉色，又把手縮了回來。
就是要貴啊，陳帆心裡想，生命的厚度就得是人民幣的厚度啊。
陳帆的媽媽把衣服拿進了房間，拿出來掛在衣架上，想了想，又放進衣櫥裡，這個就是女兒的臉面，陳帆的媽媽懂得這個道理。陳帆跟在媽媽的身後，她已經好久沒有抱過媽媽了，不光是因為她現在沒有了身體，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沒有抱過媽媽，那個時候，她討厭灰頭土臉的媽媽，而現在，她想擁抱，卻沒有了機會，能立刻擁抱眼前的親人，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陳帆知道，現在是絕對回不去了，她甚至已經放棄了回去的念頭，該承受的就讓她自己去承受吧，是她選擇的路，無論多泥濘也要走下去。人生這條路，無法回頭，在眾多的十字路口，五岔路口中，常常會迷失，如何選擇一條正確的路，實在是一個太艱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