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請你留下 文 / 般若藏海
濕冷的海風不斷吹來，葉子泠的髮絲凌亂，將她的面容隱在陰影之下，唯有那雙眸子，明亮熠熠，直直看著葉奕宸。
「就是，你說，是你金主那位。」這些話困擾了他許久，他知道自己不該插手她的事情，但是每每面對這樣一張臉，叫他怎麼能冷靜。
「怎麼了？」葉子泠毫無感情的反問。
「他對你，還好嗎？」
「好？好的定義是什麼？給我許多錢，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至少，我沒有像姐姐那樣被背叛的可能。」因為，我從不再像葉晴萱那樣，輕易交付自己的真心。葉子泠長睫半垂，眉眼幽幽。
葉奕宸知道，那個人肯定不簡單，只是她似被圈養的金絲雀，每天帶著的笑容又有幾分真實，她每天都在笑，無時無刻不在笑，可是那笑容從未觸及過她的眼底「那你想不想過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葉子泠修眉一挑「像姐姐那樣無依無靠，最後被背叛的生活嗎？」
嘲諷而尖銳的話語讓葉奕宸失去了繼續說的勇氣，他想說要不要真正留在葉華，留在……家裡。可是他怎麼有勇氣說。無奈的搖搖頭「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葉奕宸的車在公寓樓下停穩，葉子泠一抬頭就看見了屬於自己的小窗戶中發出淡黃色的光。
是他？！
心裡驀的呈現出一張熟悉的臉，眉鋒凌厲卻藏著柔情。
轉身對葉奕宸禮貌而疏遠的道謝，不等葉奕宸說話她推門下車，一路小跑進了公寓，電梯停在十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她轉身奔向樓梯。
想見他！
這樣的念頭從來沒有這樣強烈過，高跟鞋在地上發出脆響，在安靜是樓道裡顯的那樣急切。
想見他！
腦海中不斷的重複著這樣的想法。
她順著樓梯一路狂奔而上，心毫無規律的狂跳。她不懂自己是在逃避身後的什麼，還是在奮力奔向前面的什麼，她不知道。她只是一味的前行，只想立刻見到那個人。
砰——
門被大力的推開，她狹小的客廳裡陸寒森坐在沙發上審閱著分公司的報表
他帶著無框的眼鏡，穿著亞麻色的v領毛衣，整個人透著居家溫暖。
葉子泠呆呆的站在門口，氣喘吁吁，髮絲略微的凌亂。
陸寒森回頭看她，沉聲問「怎麼了？」
見她不回話，他起身走向她，離她只有幾步之遙時她猛然撲向陸寒森，緊緊抱住了他。
「寒森。」她第一次這樣親暱的叫他的名字。他的體溫讓她安心，選擇回來的時候她就明白自己要勇敢的面對過往，可是再一次站在那裡，聽見葉奕宸講訴過往，心還是好痛，痛到害怕，痛到窒息。
「子泠，發生什麼事了？」他輕柔的詢問，凌厲的眸子在鏡片後帶著少有的溫柔。
「心……好痛，我以為葉晴萱已經在我體內死去了，可是我還是害怕，害怕。」
「是葉奕宸？」陸寒森從來不會去過問她和葉奕宸之間的事，他的驕傲不允許。
葉子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抱著他，她知道這樣的溫暖只是暫時的賜予，但她還是迷戀，當她害怕的時候第一個想見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淚，悄無聲息順著葉子泠的臉頰落在陸寒森頸間，濕潤的觸覺讓他心底微微悸動。只是這眼淚並不屬於他，他怎麼能允許她為別人流淚，況且是那樣一個她曾經交付深情的人。
他抬起葉子泠的臉龐，拇指輕輕摩擦，如同珍寶。
「子泠，這裡只有我，你眼中只有我。」命令的話語卻也帶著柔情，葉子泠呆呆的望著他，眼角還掛著淚滴。
似是一聲輕柔的歎息，陸寒森目光柔了幾分，低頭吻去她的淚。「子泠，別害怕，有我在。」
堅定的語氣讓葉子泠安心，恐懼早已煙消雲散。她踮起腳取下他的眼鏡，那雙被掩在其後的眼眸燦若星辰。
葉子泠仰首吻上他的唇，小心翼翼，垂下的濕潤睫毛微微的顫抖，如同輕薄的蟬翼，帶著不明的情愫。
陸寒森俯首靜靜的回應她，害怕打擾到她。
半響放開他，葉子泠露出淺笑「謝謝你。」
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陸寒森坐在沙發上卻沒有了看報表的心情。他知道葉奕宸肯定是說了什麼，而那些話無疑碰到了葉子泠心底的傷疤。
腦海中不斷回憶起剛剛的畫面，她掛著淚滴的眼睛那樣無助的望向自己。她緊緊抱著自己，還有，她那樣真摯的吻，沒有輾轉，只有真心。
不自覺的手覆上唇，似乎她的溫度還留在那裡。
而浴室之內，葉子泠閉著眼任由水花從頭頂澆灌，她從來沒有想到會聽見葉奕宸說愛她，不，愛葉晴萱。
曾經是他親手將葉晴萱推進地獄，奪走她的一切。父親，遺產，生活，名譽，還有她的心。
而今他又用那樣哀傷的語氣告訴她，他愛她。多麼諷刺。當過往又一次被赤。裸裸的提及，她突然害怕了，害怕自己會撐不下去。
還好，有他。
這樣的念頭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腦海裡讓葉子泠嚇了一跳。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如此的依賴陸寒森，習慣了他在身邊。
她拍拍自己臉，將這些想法趕出去，心裡暗暗告訴自己，葉子泠，你是仇恨的存在，你為復仇而來，你不能愛上任何人！
從浴室出來，看見陸寒森呆呆坐在沙發上，報表也被扔到一邊。看見她出來，回神對她說：「累了吧，快去休息。」
葉子泠點點頭走到臥室門口，聽著身後衣物摩擦的聲音，是要走了嗎？
回頭果然見他在換衣服。
「那個……」葉子泠猶豫的開口。
陸寒森抬頭看她疑惑的問「怎麼了？」
她遲疑的站在門口，抿了抿嘴，猶豫再三。
「怎麼了？」又問一遍。
「那個……」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開口「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簡單的一句話像耗去她所有的力氣，一出口便輕鬆不少，但下一秒卻又開始擔心他會拒絕。
幸好他沒有「好。」
關了燈的房間，安靜的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葉子泠枕在陸寒森臂彎裡，安心的閉著眼。
「子泠。」陸寒森說。
「嗯？」她已經快睡著了，恍惚的回答。
「搬到我那裡吧。」
陸寒森回了國自然回陸家大宅去住，這裡只不過是葉子泠提前回國而安排的住所。
「好。」她回答，聲音依舊帶著濃重的睡意。
聽見她答應，陸寒森不再說話，摟著她靜靜入眠。
十一月的冷風呼嘯著吹過，車子向著僻靜的方向一路前行。
陸寒森坐在後排，黑色的西裝襯著他修長的身形，高貴而又優雅。而他身邊的葉子泠隨意的穿著一件毛衣。
她用手托腮呆呆望著車外，乾枯的樹木次第閃過。
記憶中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冷，冷到讓人心寒。葉奕宸用一成不變的溫柔聲音說著最殘忍的話。
「沒有，從來沒有愛過你。」
「我又不是兄妹亂。倫的變。態！」
也是在那一天，在她最害怕的時候她遇見了身邊的男子。
陸寒森將她帶離絕望的深淵。五年了，這是她第一次去自己的墓地。祭奠曾經的自己。
陸寒森雙手交疊，目光平靜。他伸手握住葉子泠垂在身側的手，在感覺到葉子泠冰冷的手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葉子泠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但手上的暖意漸漸傳上了她的眼底。
車停在公墓，拾階而上正對的便是葉晴萱沉睡的地方。葉子泠下車遙遙望著那塊碑。
「子泠。」陸寒森下車喚她。
葉子泠回頭，一束鮮花便放進了她的懷裡，她搖搖頭剛想拒絕。
陸寒森說：「來悼念同胞姐姐卻兩手空空，讓別人知道會怎麼想。」
她伸手抱住那一大束花，是了，是她考慮不周，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卻忘了現在自己的處境。
耳邊陸寒森續言：「另外，我也要感謝葉晴萱，是她讓我遇見了你。」
心被柔軟的觸動，她抬頭定定望著眼前的男人，冷峻的面容平時冰冷的眼底現在卻透著柔情。
是，因為我嗎？
雖然這樣的想法立馬被她否定，但還是忍不住小小的雀躍。
連眼睛都盛上暖暖的笑意，「謝謝。」
葉子泠順階而上，葉晴萱的墓靜靜的在前方守候。那裡埋葬著不屬於她的身體，卻埋葬著屬於她的過去。
將花輕輕放下，碑上的照片依舊清晰可見，她穿著校服，齊肩的長髮，笑容單純。
伸手撫摸那張小小的照片，不是留戀而是歎息。
葉子泠孤寂的背影讓陸寒森心疼，他想走過去，站在她身邊，不讓她的背影那麼孤單。但他也知道現在還不可以，他在等，等真真正正葉子泠接受他，等她願意與他並肩。
寒風夾著雪花，飄飄落落。司機拿著一件風衣走過來問陸寒森。
「先生，要我給葉小姐送件衣服嗎？」
陸寒森接過來，靠在車邊說：「不用了，讓她一個人待一會。」
公墓之上，一片寂靜。女子站在公墓前一人心傷，卻不知身後的男子倚靠在車邊遙望著她，目光似水。而雪，靜靜落下。
陸寒森倚靠在車邊等著葉子泠，而公墓的另一邊葉奕宸的車拐進了大門。
司機出聲提醒道：「先生，有人來了。」
葉奕宸遠遠就看見停在葉晴萱墓前的pagani。倚在車邊的男子也分外眼熟。
似乎耳邊又響起葉子泠戲謔的聲音。
「他啊，可是我的金主呢。」
心中突然升騰起無法忽視的喜悅。
是他！？那麼她也在這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