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悲催的前世（三） 文 / 惜小雨
奶奶曾經私下對王明春說過：「丫頭哇，你長大了，該是結婚的時候了。可是奶奶告訴你，這老公是要過一輩子的，可得找好啊。奶奶看你帶回來這小子是不錯，可是不一定能對你不離不棄，丫頭你可要慎重。」奶奶說這話的時候臉上表情是很嚴肅的。
王明春輕輕一笑，拉著奶奶坐下，像小時候一樣摟著她說：「放心吧，奶奶，孫女有分寸的。宋義呀，他對我挺好的，如果是不好，那孫女就把他甩了，一刻也不多留。」王明春撒嬌般的說著，臉上還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奶奶刮了刮王明春的鼻子，也笑著說：「看把你得意的，我跟你說啊孫兒，奶奶活了這麼大歲數，這雙眼睛可厲害著哩，看人一看一個准。這小伙子人是挺不錯的，可是你也要把奶奶說的話放在心上，奶奶也是為了你好。」
「知道了，奶奶。」兩個人有說有笑，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王明春小的時候。
那段時間王明春應該是幸福的，有了穩定的收入，可以照顧奶奶，又有了宋義的陪伴，王明春終於覺得自己的苦日子熬出頭了。
那天，王明春和宋義一起回家看奶奶的時候，碰到了王虎一家人。王明春的這個弟弟，是長大了，個頭明顯已經超過了她。不過，從小那副讓她討厭的表情，卻是一點都沒有變。
「小春，這是？」宋義有些迷茫的問王明春，因為他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宋義一次也沒見過王虎。宋義只見過王明春的奶奶一個人，他沒有多問，也以為王明春就奶奶一個親人。
王明春有些呆愣地看了王虎一眼，接著輕聲對宋義說：「這是，我……爸爸，旁邊的是他後來娶的女人，還有這個男孩，是那個女人的兒子。」王明春當然不肯叫女人媽，叫男孩弟弟，她連表面的客套也用不上。
如果是小的時候，有時候還真是逼不得已，也從來沒叫過那女人媽媽。現在她長大了，也不用靠他們，更不用委屈自己做出一副虛偽的樣子。
聽到王明春的介紹，王虎皺緊了眉頭，女人出乎意料的平靜，男孩臉上掛著冷笑和憤怒，而宋義，則是有些詫異地看著王虎。笨蛋也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家庭裡，這幾個人的關係。而從王明春的反應來看，宋義確定王明春不喜歡他們，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半響，宋義才開口，聲音不大地叫了聲：「爸……」
這聲爸一出口，王虎也將目光投到了宋義的身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爸，這是我男朋友，宋義。」王明春淡淡地說了一句，便不再去看對面的三人，逕直走到奶奶身旁噓寒問暖。
吃飯的時候，氣氛有些尷尬，誰也沒有先開口。只是奶奶一個人在不停的夾菜，一會給王明春夾菜，一會給宋義夾菜，一會給王虎他們夾菜，奶奶似乎以為這樣就能緩解此刻尷尬的氣氛。
這時，還是那個大餅臉女人打破了沉靜：「小春啊，聽說你現在，掙得挺多的呀。小丫頭，不錯，可真給我們家爭氣。」
聽到女人的話，王明春在心裡暗暗嘀咕著：「我什麼時候變成你們家的了。」然後，王明春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對面的一家三口。她知道，那女人這副嘴臉，一定還有下文。
女人見王明春不說話，嘴角抽了抽，硬擠出了一絲笑容：「小春，你說你也長大了，掙得也不少。你弟弟現在正到了人生的關鍵時期，他考大學考得不是很好，現在那些私人大學又貴得要命。」
女人說到這裡，王明春拿筷子的手都僵住了，冷冷地打斷女人的話說道：「你不會是想讓我拿錢出來，資助他上大學吧？」
「你看看，一個是你親生父親，一個是你的弟弟。你現在賺到錢了，男朋友家境也好，資助你弟弟上大學不也是應該的嗎。」女人笑著說道，王虎和男孩卻沒有插嘴，在一旁靜靜地吃著飯。可王明春分明看到，王虎此時正拿眼角的餘光，在瞅著自己。
王明春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暴起，啪地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指著女人說道：「你要不要臉？還是臉皮已經厚得沒有感覺了？當年我是真真正正考上重點大學的，自己的親生父親，居然捨不得拿出錢來讓我上大學。現在要我資助他，太可笑了吧，憑什麼？」
王明春一口氣說完，覺得這些年的怨氣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心裡一陣暢快。
女人看著王明春的樣子，不但沒有半點愧疚，反而理直氣壯地說：「我和你爸爸當時根本拿不出來那麼多錢，養你弟弟不用花錢嗎？而你現在是有閒錢的。而且你不要忘了，以前，你爸爸可也是給過你學費的。」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王明春心中就升起了一股無名地怒火，王明春怒極反笑：「你可真好意思說得出口，養他？所以就不管我？我告訴你們，我就算有多餘的錢，也是我孝敬奶奶用的，扔了也不會給你們！」
女人沒有說話，反而是男孩，站起身指著王明春說道：「媽，我們不必求她，不給就不給。你看她也沒上過什麼學，能掙那麼多，說不定就是因為勾搭上了面前這位公子吧。」小男孩稚嫩的臉上，那傲慢的笑容，居然讓王明春看了覺得那麼的噁心。
宋義似乎也被這話激怒了，還有，他要護著王明春。「小子，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別看宋義斯斯文文的，發起火，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怎麼著？你還想打人啊？」大餅臉女人說著用身體護住了男孩。
「夠了！」一個聲音震得所有人幾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見奶奶一臉的憤怒，看著女人和王虎。接著,用顫抖的手指著他們：「小春說得沒錯，你們太不要臉了！小春的錢是要攢著以後過日子用的，你們什麼都不給她就算了，還好意思伸手找她要錢。」
奶奶說到這裡，竟有些許地哽咽，用顫顫巍巍地聲音說道：「小春……小春當年考上大學的時候，你這個不孝子有沒有想過她，你知不知道會毀了她的一生。要是我老太婆有那個能力，就算砸鍋賣鐵，也要讓小春上。」
奶奶說完這番話，連王明春也感到驚訝了，因為奶奶還從沒當著自己的父親這麼說話。奶奶一直都是慈祥的，和藹的，疼惜自己兒子的。
「老太婆，你說什麼啊！」男孩站起來，也憤怒地大力拍了下桌子，惹得王明春按捺不住想衝上去把他摁倒狂揍一頓的衝動。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洪亮的呵斥聲響了起來：「住口，誰允許你這麼沒大沒小的，我們回家去！」是王虎，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指責男孩，王明春想他還算是有點良心的。
一場鬧劇結束了，但是當王虎一家離開的時候，王明春看到奶奶整個身體像是突然被抽空了一樣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屋頂，嘴裡小聲地喃喃自語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兩年，；王明春和宋義已經攢下了一筆錢，他們打算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王明春想把奶奶從鄉下接過來住，宋義應允了，雖然王明春看得出來他有些不情願。
正當王明春慶幸可以讓自己和奶奶過上好生活而更加拚命工作的時候，卻傳來一個噩耗，奶奶在家裡暈過去了。這個消息，還是村裡的人用奶奶的手機打給王明春，她才知道的。
自從王明春掙到錢以後，就給奶奶買了一個手機，裡面存上了自己的號碼，要是有事可以打給自己，奶奶雖然有點捨不得電話費，但一聽說可以隨時聯繫上王明春，就接受了。
王明春和宋義立刻坐車回到了鄉下的老家，將奶奶帶到了城裡的醫院。可是，檢查的結果卻令王明春幾經崩潰，奶奶得的是食管癌。王明春知道，這是很難治的病，而且要花很多的錢。
看著奶奶有些憔悴的面容，王明春就忍不住掉眼淚，她拜託醫生和宋義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奶奶。王明春下定決心，就算花光所有的積蓄，也要幫奶奶治病。
治療的過程是漫長的，期間幾次奶奶問她，自己到底得了什麼病，是不是癌症，因為她總覺得不對勁，王明春都故作鎮定的告訴她只是小病而已。
幸好奶奶一直住在鄉下，沒進過什麼大醫院，事情也就這樣瞞下來了。可是這麼大的事，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宋義告訴她，他沒有能力一直照顧奶奶，也不想為此花光自己所有的錢。宋義告訴王明春，他要和她分手，王明春痛罵了他一頓。可是想了想，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了。奶奶說得果然沒錯，宋義是個靠不住的人，在她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選擇了離開她。
宋義走的時候，也許是心裡愧疚，還算是很有良心的留下了最後的5萬元錢。
可是那天他們說的話，卻被躲在房間裡的奶奶無意間全都聽見了，奶奶流著眼淚跟王明春說：「孫兒啊，都是我連累了你，你別再管我了。我活了這麼大歲數，看著你長大成人，也算是活到頭了。我累了，想去見你爺爺了，他一定在那邊等我很久了。」
王明春也哭了，她現在明白了，什麼叫子欲養而親不待。她跟奶奶說，自己絕對不會放棄對她的治療，叫她無論如何不要多想。
看到王明春不依不饒的樣子，奶奶默默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王明春花掉了自己銀行卡裡所有的錢，包括宋義最後留下的5萬元錢，最後只能打電話去找自己的父親借。電話那頭的王虎沉默了許久，說是想想辦法，最後乾脆不再接王明春的電話了。
王明春不知道該怎麼辦，每個月拼了命的工作，都是為了把錢送到醫院。她只是想著，奶奶能再多陪她幾年。
也許是知道了真相，不想再拖累王明春，奶奶在不久後就安祥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離開了這個世界。
自從奶奶和宋義都離開了自己，王明春就每天奔波在公司和家之間，整個人似乎完全沒了生氣一樣。
那天趁著假期，王明春回到奶奶在鄉下的老房子裡，準備收拾一下奶奶留下來的東西。奶奶走之前，意外的叫來了律師，說要把那老房子留給王明春。
王明春也感到很驚訝，平時奶奶都生活在鄉下，居然還能知道要找律師來分配財產。可是想了想，也應該是奶奶平時在電視上看到的，早就想好了自己走以後的事。
大餅臉女人為此，還找到王明春，大鬧過。鄉下的房子雖然不值錢，可是對於王虎那樣的家庭來說，應該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也難怪大餅臉女人，會這樣的無恥，不要臉皮的站出來要分房子的錢。
無奈在有效的法律文件面前，大餅臉女人就算再蠻橫也沒用，最後只得罵罵咧咧地悻悻離去了。
屋子裡根本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看著熟悉的一切，眼淚禁不住一顆一顆往下掉著。哭累了，躺在小時候經常睡的那張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