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寫信 文 / 追夢稻草
又是一個星期週末，與往常一樣，我騎著自行車從學校回到了燕窩老家。
我扒在書桌上寫自己的作業，屋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爸、妹、弟他們去地裡挖紅薯了。因為作業多，我一個人留在家寫作業。
大媽也像往常一樣來到我家。
每個星期我回家，大媽都會來我家看看，一方面是怕我餓著，另一方面是看看我寫作業，每次看我寫作業時，她好像看到了一種希望，彷彿是她沒有實現過的願望，一下子在我身上找到了。
和往常不同的是，這次大媽手裡多拿了一樣東西。
大媽一進門就興致勃勃地喊我，「快，把這封信給讀讀！」
我接過大媽手上的信件。嶄新的信封還沒有拆封，上面寫著收信人地址還有我大伯的姓名，漂亮灑脫的字跡。
我問了句：「這是誰寫來的信？」
「你大姐夫，金華寫的。」
大媽口裡說的金華，全名楊金華，是大媽唯一的女兒廖花的夫婿。
楊金華，在我兒時的記憶裡，是村裡所有女婿中的佼佼者。多才多藝，笛子嗩吶吹得一絕，十里八村聞名，哪家辦喪事他都是坐上賓，必請他來吹笛子嗩吶。他還是個石匠老師，打出的石頭有模有樣，能做花做朵，時常刻碑文，常和文字打交道，寫一手漂亮字也不足為怪了。
記得那是1989年，他腰纏一款「大哥大」，身跨一豪華摩托車，轉村逛巷，著實讓村裡人眼饞了好段時間。
我拆開信件，展開信紙，一排排瀟灑的字映入眼簾！
「尊敬的岳父岳母，
您們辛苦了！
首先，請允許我給您們叩一拜，拜您們的養育之恩！您們不但給我養育了一個好老婆，還要繼續滋養我的建祖和建新（建祖是他兒子，建新是他女兒），此恩今生夠我來報答！
廖花已經找到一家電子廠上班了，活不重，每月也能掙一千多元，添補家用足夠了。想多贊點，過幾年回家蓋座樓房，舊房住著不安全，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我還在石料廠上班，我的活在行內是上等的，老闆特器重我，生怕我不給他做或者去別的地方干。老闆允許我接私活，平時下班我擠點時間幫別人幹點私活，得到的報酬可以放進自己荷包裡，老闆是不會說我話的。
岳父、岳母，您們也要注意身體，人上了五十就由不得自己意志了。岳母，岳父聽力不好，您要多擔待點，千萬不要吵架，聽說上次你生氣去了外婆家，岳父一個人在家，他不會做飯，後來他一天都沒吃飯，苦苦地等你到深夜，直至你回家。家和萬事興，有說有商量，和睦家庭其樂融融，這些道理你比我懂得更早，我不多言了。
今年過年一定回家，要是搭不上車，我就開摩托車回來！
此致
敬禮！
不孝女婿
楊金華
一九九五年農曆九月初九」
言簡意賅，字字如同彈珠落入盤中錚錚有聲，句句敲入大媽心坎柔柔有力！
安靜，沉默！眼淚從大媽臉頰滑落，大媽鼻子抽縮了幾聲，雙眼紅潤
過了一陣，大媽平靜下來。
「幫我回復一封信給你姐姐和姐夫。」
「我幫你回？」我一副情為難確的表情，「還是等我爸晚上回家後，讓他給你寫吧，他寫得很好是出了名的！」
「你不會？還是沒學過寫信？」
我沉默了，真不敢開口說話。我對自己寫作還是有自信的，在班上寫作水平是上流的，就算是全校也能掛上號。我寫的作文經常被老師當範例在課堂上朗讀或點評。
只是這信，我真不知道怎麼做才好。
「我把要寫的說你聽，你再寫。」見我很久不開口，大媽委婉地說。
此時我所想的，我代替不了大媽，其一：我不想弄虛做假，信明明是我寫的，怎麼用大媽的口吻？其二：我也沒有大媽那樣的人生和生活經歷，會寫不好。
大媽坐在我書桌旁，雙眼注視著我，從她目光裡透射出慈祥和信任，她信任我能回這封家書。
「我試試吧，我能用我自己的身份給大姐和大姐夫回信嗎？」我試探性地問了句。
大媽點了點頭，明白了我的苦衷。
這樣就降低了難度，寫起來拿手了很多，於是我寫下：
「親愛的大姐和姐夫
展信安好！
今天我很榮幸讀到姐夫的來信，從中學到了許多我平時課堂裡學不到的東西，你的書法還有語言文字功底，都是我學習的好榜樣。你的來信我會好好保存，並臨摹學習！
家裡情況都很好，大伯和大媽他們身體都很好，請勿憂心。
建祖和建新也都很聽話，沒有和別的小孩打架，還能幫大伯和大媽做許多事情。特別是建新，老師說她成績很好，每次我放假回家，她都很有禮貌地喊我舅舅。
大姐、姐夫，你們在外面不要太辛苦了，錢是掙不完的，房子慢慢攢錢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看到姐夫說擠時間多收報酬，大媽和我心裡都好難過！
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我書林（大姐和姐夫的大弟弟）哥媳婦說好了，今年年底或明年初幾結婚，到時你們一定要祝福兩位新人哦！
我也要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給你們看，領點壓歲錢，嘿嘿！
此致
敬禮！
弟弟
署名（你們猜）
199511」
信寫完，我又讀一遍給大媽聽，大媽滿意地點了頭。
在信封上寫上郵編、地址和收信人名，我交到大媽手中，大媽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我心中一股暖流往上湧，成就感油然而生，不管信件寫的水平怎樣，畢竟那是自己真槍實彈寫過的第一封信，以前寫的最多都是熱身！
在人生長河中，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寫過多少封信或者發出多少封信了，唯獨這封信記憶深刻，越久越濃！
人，開始誰都不知道自己愛好什麼？以後從事什麼職業？或者說路在何方？大媽這一舉動的確影響了我，至少我還在向著我的遠方進發，這就夠了，其他的交給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