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小乞丐 文 / 白夜晚晚
「駕！——駕——」
灰頭土臉的小乞丐嘴裡嚼著根細細長長的狗尾巴草蹲在山坡上，靜靜地注視著幾米開外的腳下，一條筆直的山道上那抹策馬揚鞭而來的身影。剛剛還睡眼惺忪的她在看清了來人的模樣時眼裡陡然爆發出異樣的神采，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愈來愈近的身影，嘴裡開始發出興奮的數數聲——
「五，四，三，二——」
說時遲那時快，「一」的話音剛落，只見小乞丐右手一鬆，握的半塊饅頭就順著直直滾下，小乞丐立馬緊跟著就奔了下去！
不出意料地，饅頭剛好在滾到山道中央時停下。眼瞅著疾馳而來的馬兒已近在眼前，飛跑著的小乞丐卻彷彿什麼都沒看到似的依舊兩眼直直盯著饅頭奔去！
「啊！」
總算跑到路中間正準備伸手抓起饅頭的小乞丐冷不丁地一抬頭，竟然看到一對碩大的馬蹄直直地朝自己的頭踢來！她再也顧不得就要到手的饅頭，只是下意識裡猛地往地上一蹲，雙手緊緊抱頭發出了驚恐的慘叫！
「嘶！——」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勒馬聲，馬蹄在就要踏上小乞丐身體的瞬間突然轉了方向，卻是那騎馬的人將馬兒給生生拽離了原路，堪堪在小乞丐身旁停住！
「你沒事吧？」
直到聽見頭頂響起來人關切的詢問聲，驚魂未定的小乞丐才戰戰兢兢地把手從頭上拿下來。只見她哆嗦著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剛剛扯著嘴角向馬上的人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薇，薇——璃兒？！」在看到小乞丐那勉強扯出的笑臉時，來人竟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那聲音裡夾雜著猶疑，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狂喜！來人立刻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的髒兮兮小乞丐，卻彷彿是抱著一件稀世珍寶！
「駕！——駕——哈哈哈！」
寬闊筆直的山道上，一名錦衣玉帶的中年男人懷裡緊緊摟著一個十四五歲如乞丐般髒兮兮的女孩意氣風發的打馬而去——或許是由於太過欣喜，彼時洋溢著一臉幸福笑容的錦衣男人並沒有注意到，懷裡緊閉著雙眼的女孩嘴角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深翠色的竹林深處，破得又細又長的青竹篾圈成了一方乾乾淨淨的農家小院。一襲紫衣的絕色男子溫情脈脈地對面前被捏住下巴的少女耳語道：
「丫頭，幫我個忙吧。」
聞言，少女雙目圓瞪，滿臉皆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對少女的表現男子顯得很滿意，只見他漫不經心地鬆開了捏著女孩下巴的右手，朝抓著女孩雙臂的黑人微微點了下頭，兩個黑衣人便立即放開女孩退到了男子身後。
只見男子瀟灑地一轉身，步態翩翩地又踱回到太師椅上坐下，跟著一手支頜慵懶地斜靠在椅子上，光華流轉的美眸在女孩身上淡淡地掃了掃，說道：「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我要你幫我偷一件東西，事成之後我會讓你們祖孫團聚的。」
沒待女孩接話，男子又用手指了指扔在石桌上的畫像說道：「你不是很好奇嗎？打開來看看吧。」
……
「你是說，要我假扮她的女兒？」
「沒錯。我要你以這個身份混進葉府，取得葉府主人的信任。」
「葉府主人是誰？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哼，老頭子怕是連這片竹林都沒讓你出過吧？看樣子我還得好好給你補補功課啊……」
……
從紫衣男子的口中，我才真正瞭解了那個只聽爺爺提起過隻言片語的竹林外的世界——彼時的我只當那是為拯救爺爺而走出林外的短途旅行，未曾想那即將踏入的竟是我永世不得再抽身的漩渦……而在竹林與爺爺度過的這五年於日後的我來說，才不過是一場黃粱美夢罷了！
「葉府主人葉歸，蕭國首富，人稱「天下第一賈」。他的財力如今四海之內，包括北方蕭、祁、衛三大國以及南方十五小國皆無人能及。葉府的產業幾乎遍及宇內，尤其在蕭國境內，上至王帝親王的吃穿用度，下至小老百姓的柴米油鹽，以及舉凡你可以看到的稍有規模的酒樓、客棧、錢莊、商行以及綢緞莊、牧場、農場等可以說七成以上都與葉府有著盤根錯節的關係。別看葉府產業如此龐大，其主人葉歸卻極少在公開場合露面，坊間的傳言也多是言及他的財富，關於葉歸這個人本身卻是知之甚少，只道他是十二年前才同妻女來到蕭國王都玉寇城，此人家底豐厚，經商手段老道狠辣，不出幾年便掌握了蕭國商業的半壁江山。眾所周知，葉歸從各個國家各行各業招徠最厲害的人才協助其管理龐大的商業帝國，但他真正的身邊人卻只有三個——他們分別是葉歸的妻子木凌薇、獨女葉璃以及不知跟了他十多年的管家葉晉。而葉歸的妻女據傳已死於五年前的一場意外，因此現在唯一真正得葉歸信任的就只剩下管家葉晉。不過葉晉這個人和葉歸一樣是個謎樣的人物。此人隨葉歸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人送外號」笑面彌勒「。葉晉今年已經54歲，正如他的外號形容的那樣，葉晉這個人看著面相就如彌勒佛一般溫敦謙和，臉上永遠掛著和煦的笑容。但葉晉其人實則非常圓滑世故且善於偽裝，臉上時刻掛著的笑容讓對手永遠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而他卻常常能在談笑間便輕易地抓住對方的弱點並將其置於死地，可謂是真正的笑裡藏刀。然而，這樣的人物多年來卻一直甘居於葉歸之下，對他甚是忠心耿耿，這點著實是很讓人費解。——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麼多，剩下的就靠你了。」
「什麼？！你什麼意思？你根本都還沒說清楚啊！這個，」葉子有些激動地指著畫像上的女子喊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和葉歸又有什麼關係！」
「哎，果然是個榆木腦袋！」紫衣男子搖搖頭，食指一彎在葉子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
「聽好了，」男子直直地盯著葉子一字一句正色道，「這個女人，就是木凌薇——」
「什麼！你，你，」葉子激動地有些語無倫次了，「你剛剛不是說木凌薇和她女兒五年前就死了嗎？你現在讓我去假扮她女兒不是找死嘛！」
「哎呀，你激動什麼！」男子又舉起手在葉子腦袋上敲了一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我話還沒說完吶！剛剛我告訴你的那些呢，都只是坊間的傳聞而已。不過據我們調查，五年前木凌薇不知何故突然帶著女兒連夜倉王離開葉府，在前往衛國方向的一條山路上遇襲落崖而死。後來葉府派人在崖底找到了木凌薇的屍體，不過已經被野獸啃得體無完膚，只有貼著地面的那半張臉依稀還能辨認出來。嘖嘖，如此美人兒真是可惜了——」
見男子那副假惺惺憐香惜玉的模樣，葉子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卻是被他瞧見了，只見男子作勢又是一記，這次卻被葉子給躲開了。於是男子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卻丟給葉子一個「你給我記住了！」的眼神繼續說道，「不過，嘿嘿！她女兒葉璃的屍體卻是始終沒有找到，雖然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小女孩兒已經很不幸地被野獸給叼走啃得骨頭都不剩了。」男子說著很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不過嘛，也還是有那麼萬中之一的可能性就是——她還活著——也許是被哪個路過的好心人救走了。而你的賭本，就是這雙和木凌薇有九分相似的眼睛，以及，嘿嘿，這萬中之一的的可能性。怎麼樣，敢不敢賭這一把？」
「你，你，你們……」葉子激動得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整個人連話都說不全了。她突然感到一陣悲哀，自己這次怕真的是要死的連渣兒都不剩了。可是一想到爺爺，葉子又告訴自己不能退縮：沒有了爺爺，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倒還不如死了乾淨。更何況，自己已經知道了紫衣人的陰謀，要是現在說「不」，他又怎麼可能放過自己呢？葉子決定賭這一把！
「好！你說吧，我該怎麼做？」
「什麼？你在問我嗎？」紫衣男子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種非常無辜兼難以置信的表情，倒好像現在被威脅的人是他似的，「我怎麼知道你該怎麼做？要救爺爺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無恥！」葉子怒瞪著他恨恨地罵了一句。
「哎，看在你這麼有孝心的份上，我不妨再多提點你一下。」紫衣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葉歸這些年下來也樹了不少對頭，想抓住他把柄的大有人在。但是葉歸這個人別的弱點沒有，就是很愛他的妻女，因此平日裡把她們藏得很好。估計就連偌大的葉府也沒幾個人真正見過她們。所以你如果想著在葉府隨便拉個下人就能順利認親的話，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有這麼笨嗎？」葉子不服氣地回嘴道。不過到目前為止，她也的確沒想出什麼好辦法——葉府家業如此龐大，門禁必也極為森嚴。因此普通的下人根本不敢隨便把她帶進府，更不可能把她帶到葉歸面前。那麼要想見認親，就只能通過一個人，就是管家葉晉。他既然已經跟著葉歸十多年，並且深得其信任，那麼他也一定是見過木凌薇母女的。可是，她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女孩兒，又要如何才能見到大名鼎鼎的葉府管家呢？
葉子越想越覺頭痛，她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還被挾持著，而只想找個地方坐下來理一理自己的思緒。於是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葉子因為想得太過入神甚至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自顧自地的就在紫衣人面前一屁股坐了下來，手肘還撐在並在一起的大腿上，雙手托腮，眼神直愣愣望著面前的紫衣人繼續出神。
這樣連紫衣著實也被葉子的舉動嚇了一跳，然而當他用手在葉子眼前用力揮動時，但見得這個女孩兒仍是沒有半點反應便立即明白過來這丫頭不過是想得太過入神罷了。
看到葉子呆呆的模樣，紫衣也不禁有些動容——多年來他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們勾心鬥角的嘴臉，倒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子還可以有似這般乾淨純粹、心無旁騖的面容。
但見葉子呆坐良久，紫衣終是耐不住伸手抓住葉子的一隻胳膊猛力一拽，於是毫無防備的葉子就這樣一下子朝前面撲去！而紫衣似乎也沒料到葉子的胳膊會這麼容易被拉動而用力過猛，眼見著她正直直朝自己撲過來，男子想也沒想就「唰」一下跳起來閃到了一旁，與此同時葉子就這樣「砰」地摔了個狗**！然後，她發誓自己聽見了這輩子所聽過的最欠扁的狂笑聲——
「噗！——哈哈哈哈哈！」
葉子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時正好瞥見一旁那笑得花枝亂顫的紫始作俑者。她惱羞成怒地正準備發作，紫衣的笑聲卻戛然而止。只見他正色道：
「丫頭，我再告訴你最後一件事。每年的七月初五，葉歸都會獨自一人前往玉寇城東郊的貓兒山祭奠亡妻——」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告訴我！害我白白摔那麼一跤……」
「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啊。怎麼，你已經有辦法啦？」
「哼，只盼你別忘記自己的承諾……」
……
歷朝歷代的王宮，每一處被人遺忘的角落都可能有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那或許是一段香艷淒哀的往事，也可能是一場正鋪天而來的陰謀……
「吱——」
隨著一陣沉重的推門聲響起，蕭國內宮一處荒廢多年的寢殿大門應聲而開，呼嘯而來的陰風捲裹著碎葉猝不及防地湧入殿內，積攢經年的塵埃像是瞬間獲得解放一般在慘白的月光下翻騰飛舞。
彼時一抹修長的紫色身影如閒庭信步般翩然踏入廢殿，黑暗中依稀可見一雙流光溢彩的鳳眸！
「你來了？」
幽幽的話音落處但見白光一閃，卻是有人咧嘴而笑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原來殿內早已有人！——只見一抹墨黑的身影靜靜地立在大殿背光的一處陰暗角落裡，那雙獵豹般泛著血光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緩步而來的紫影——
「事情進展如何？」
「哼！你到是連我也騙了進去！」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你！」
「她已經順利回了葉府。」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