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天是藍的,世界是綠的 文 / 李十四
將垃圾提到店外的大垃圾筒邊,一天的工作就又結束了。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我又看了一眼這家名叫『來遲』的餐館,今天阿臆沒有來,老闆娘說阿臆病了,阿臆病了,或許我該去看看他。
一個披著長長黑髮的女子走過來問我:「請問你知道七月酒吧怎麼走嗎?」
七月?
我點點頭,然後指著來遲後面的位置說:「拐過這條街就是了,來遲和七月是平行的。」
「謝謝。」女子朝我微微頷首,就疾步匆匆的往七月的方向走去了。
我看著那個女子的背影良久,然後轉身去找阿臆,七月,就是我打工的那家酒吧。
我到阿臆家的時候阿臆並沒有在家,因為我敲了半天門裡面都沒有反應,而當我以為阿臆或許是暈倒了想要報警的時候,阿臆邊上的那戶人家忽然打開了門,然後用著一口並不流利的普通話告訴了我答案。
阿臆出去了。
阿臆出去了,可是他生著病。
我打電話給荷歡,讓他幫我請個假,我想我必須要等阿臆回來。
我等著等著就靠在門上睡著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灰黑色的沙發上,而沙發的另一端,坐著阿臆,阿臆低著頭,兩隻手撐著頭部,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我坐起身喊他:「阿臆。」
他聽到我的聲音身體一怔,然後抬頭看我,他說:「你醒了?」
我點點頭:「你不舒服嗎?」
他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回去吧。」
「噢。」我從沙發上起身,「可是阿臆」
「許侵慌,」阿臆打斷我,「你不是那種愛管閒事的人。」
「噢。」
我慢慢走向門口,其實我並不是要多管閒事,我只是想要知道關於沈西塵的一些事情而已,我總覺得阿臆是知道沈西塵的,而且這個知道,還不是一點點的意思。
許南木說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是最容易托付真心的。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阿臆,故作關心:「阿臆,我不知道你的過去,可我總覺得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這個故事或許很悲傷,可是那都沒有關係了不是嗎,未來還是要繼續的,一直活在回憶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是啊,許侵慌,一直活在回憶裡,又是為了什麼呢?
可是我必須要活著,我還要假仁假義的接近阿臆,然後再去接近沈西塵,沒有許南木,我連笑都不知道,那樣也就活不下去了。
「許侵慌。」阿臆的聲音忽然離我很近,我轉過身,發現他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他看著我,眼神暗淡無光,他說:「許侵慌,不要再來了,我不會再和你說有關於沈西塵的事情,明天開始,我不會去來遲了。」
原來他知道。
我問他:「為什麼?」
「因為我不能讓你再接近沈西塵。」阿臆說的理所當然,就好像沈西塵是他的一樣。
他杜絕我的討好,也順勢剝奪了我接近沈西塵的資格。
可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阿臆的杜絕到底是因為什麼,我抬眼看著阿臆,他也在看我,他的臉色蒼白,他看我的眼神裡,還透著一股糾結,他看起來很難受,卻一直死撐著,我忽然有些擔心,我擔心阿臆會就這樣倒下去,於是我說:「阿臆,你先休息吧。」
我轉身想要走,阿臆卻拉住了我,他說:「沈西塵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許侵慌,你不能隨他而活。」
「那我要隨誰活呢?」我的聲音變得無力,卻也沒有半分感情,在阿臆聽起來,應該是極冷的,我說,「阿臆,你瞭解我嗎?你知道我的過去嗎?你知道沒有沈西塵我會死嗎?」
「你知道,本該死去的我為什麼會活下來嗎?因為我堅信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許南木,因為那個女子說了這個世界上會有那樣兩個人,他們會生的一模一樣,所以我要找到那個人,所以我活下來了,遇到沈西塵,是我的命,你懂嗎?」
阿臆放開了我的手,他走近我,他的雙眸又變得極暗,他說:「那麼,到底又是誰害死了許南木呢?」
大腦忽然轟的一聲,然後我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我看著阿臆,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的話就好似一個晴天霹靂,一下子就劈醒了我,誰害死了許南木呢?
是那輛不知名的車子,還是這個近在眼前的我。
我嗤笑一聲,然後轉身離開了阿臆的家,阿臆,你可真毒啊,你一定是許南木派來找我報仇的,一定是。
我一個人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七月,現在是晚上十點五十五分,離下班還有三個小時零五分,如果我去銷假,應該還能拿三個小時的工資吧!
一群人忽然從酒吧走了出來,然後各自打道回府,只有一個穿著白裙的女生,一個人安靜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離開,然後再跑去邊上的自動冰激凌販賣機買了兩個草莓味的冰激凌,一邊吃著一邊步行回家。
她叫七月,就像這個酒吧的名字,她也是一個孤獨的旅行者,好像是很多年前來到了這裡,然後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來七月從不喝酒,她只喝白開水,吃棒棒糖和冰激凌。
我走進七月,荷歡看到我有些驚訝,我朝他笑笑,我說:「我還是捨不得這幾個小時的毛爺爺。」
荷歡也笑,他沒問我怎麼了,只說:「你來的正好,你沒來,林艾草也走了,人手正不夠呢。」
「好,我馬上去換衣服。」
「等等,」荷歡拉住我,「你知道林艾草住哪裡嗎?」
「林艾草?」我有些不明白,「她怎麼了?」
荷歡搖搖頭:「你先去換衣服吧。」
「噢。」
等我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荷歡不在吧檯,同是調酒師的阿古說,荷歡去找林艾草了。
原來我沒來之前有一個女子來七月找林艾草,那個女子一見到林艾草就問她把蕭單和藏在了哪裡,為什麼她找不到了,林艾草也很氣憤,她將那個女子甩在地上,然後用著略帶哭腔的聲音說道:是誰害死蕭單和你不知道嗎?是你啊,口口聲聲說愛他的你,卻生生的把他逼上了絕路,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不會那樣急切的想要活下來,他不會延期治療,就不會死!
林艾草說完就跑了出去,而那個女子卻沒有走,她一個人坐在七月,阿古說她已經喝了很多酒。
我走到那個女子所在的位置,她趴在桌上,已經喝的不省人事,我把她扶起,卻發現她竟然就是之前問我七月在哪裡的女子,原來她是來找林艾草的,原來她也害死了她愛的人。
我把她帶回了家,我又把那三個小時的毛爺爺捨棄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女子睡得很死,她好像很累,酒只是加速了她的累,她現在這樣睡著反倒於她要好,看她眼角的黑眼圈,她應該是好久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我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臉,然後我睜開眼睛,就看到昨晚被我帶回來的女子正一臉探究的看著我,她見我醒了,便說:「你生的真好看。」
這算是奉承嗎?
因為下一句她又說:「好看看的妹妹,我餓了。」
「」
我看了看手機,七點四十分,醒的真早。
我問她:「你想吃什麼?」
「豆漿油條吧。」她說。
她說完又嘀咕了一句:「蕭單和最喜歡吃了。」
我假裝沒有聽見,交代了一句不要亂跑就出門給她買早餐去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極了老媽子。
吃完早餐,我知道了她的名字,蘇嚟喑,她的名字真好聽,應該是父母用心取的。
她說她來葉生找一個名叫蕭單和的男子,只是她找不到他了。
我忽然就想到了昨天阿古與我說的那些話,還有林艾草之前與我說的話,原來林艾草愛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尋了一個不得她尋的人,可是她愛的人,最後卻被他愛的人害死了。
多麼搞笑的劇情。
我說:「你明明知道他死了,還來找林艾草做什麼?」
她笑笑,笑容有一點點的悲涼,她說:「明天我就要結婚了,我要嫁給另一個男子,一個月前,夏沫濋和我說,蕭單和其實已經死了,我恨了蕭單和那麼多年,我多想親自問問他為什麼連死都要瞞著我,我來找林艾草,我想讓她把蕭單和還給我,其實我又怎麼不明白,林艾草,她從來就沒有擁有過蕭單和。」
「我在自欺欺人,我一直這樣活著。」
我歎了口氣,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那他為什麼會死?」
「死?」她接過水一飲而盡,眼底透露著最深的絕望,「因為他想活下來,老天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