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一畢業 文 / 秦川黃牛
夜已經深了，繁星點點，山風微微。楊華馳坐在農場的山坡上，點燃了一根煙，望著坡下已經全黑了的房子，想著房子裡自己的女人們，撫摸著已經有不少白髮的腦袋，思緒回到了30年前…
第一章一
這座城市的歷史貫穿著整個中華民族的歷史，秦始皇、漢武帝、唐太宗這些中國歷史的標桿人物，都在這裡建立了他們的豐功偉績，然而隨著手工業文明乃至後來工業文明的逐步發展，這座承載著中華文明厚重歷史的城市日趨衰落，雖然仍為西北重鎮，卻破敗不堪，能代表其厚重歷史的，就是這座城市城牆內西北部的回民坊。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這座城市的人們，只是秉承了農業社會遺留下來的習慣，依舊渾渾噩噩，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同樣的生活，早上7點後滿大街的自行車鈴聲在宣示著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楊華馳很興奮，他的新生活就要開始了。從宿舍大樓出來，騎上自己的那輛破28自行車，揣著派遣證，去他的單位報到。可單位在哪裡呢，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昨天問了好幾個同學和老師，大家都不知道。沒辦法只好到學校傳達室去查閱電話簿，可電話簿上並沒有錄入他的單位。晚上去輔導員石凱那裡和石凱一起去找了學生科的科長，才在學生科的一大堆資料裡找到了單位的電話和地址。
楊華馳飛快地騎出了學校大門，回頭望了望大門左邊的學校名字，心裡想著以後自己可能會為數不多的看見這塊招牌了。四年，這裡是自己一千多個日夜學習生活的地方，也是自己夢想起飛的地方，自己四年的大學生活，基本上是以這塊招牌為圓點，半徑10公里，從來沒出這個圈，現在就要走出這個圈了，他的單位距離學校19公里，他興奮不已。
學校本來就在郊區，向南一公里就是農田。這個季節麥子剛收穫。地裡滿是幹農活的農人，有在玉米田里除草的；有在菜園裡打理蔬菜的，有三五個聚在田埂上休息聊天的一片農忙景象，其實都是為了收穫。楊華馳飛快地騎著自行車，時不時地扭頭欣賞著兩邊農田里繁忙的人們，心中想著自己和這些農人實質上是一樣的，在播種的起點，向收穫的終點走去。
如果說楊華馳在拿到派遣證那一刻時心裡是激動無比的，那麼當他邁入這個灰色的大門，看到幾棟破敗不堪的辦公樓和一片灰色的廠房時，他有點失落，難道這就是自己以後要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嗎？懷著一種忐忑他到廠裡人事科辦理報到手續，一口的關中話讓人事科的小姑娘笑個不停，他有點尷尬，好在辦公室就他們兩個人。辦好手續，小姑娘告訴他分配到廠綜合辦了，主任姓郭，讓他直接去找郭主任，她就不帶他去了。臨出門時小姑娘告訴他，廠裡普遍講普通話，也講東北話，就是不講關中話，綜合辦就在三樓。
這是一座灰色的四層樓，磚式結構，很結實耐用，應該是五十年代建廠時建的，正對著廠大門，是主要機關辦公樓。四樓是人事科、財務科、工會等機關和辦事機構，三樓是綜合辦和廠領導辦公室，二樓是各種大小會議室和接待室，一樓是保衛科和廠裡展覽室和榮譽室。
楊華馳下到三樓向左一看一串的標示牌隨微風晃動，李廠長辦、吳書記辦、劉副廠長辦白底紅字，儘管光線不好，依然有點晃眼。他轉身向右邊走去，迎面左邊第一幅牌子上就寫著綜合辦，門半掩著，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裡面傳出了悅耳的小女生聲音「進來吧」，他推門進去，迎面桌子上坐著一位二十左右的姑娘，留著短髮，皮膚很白，五官緊湊，看起來很幹練。姑娘看見楊華馳忙站起來，「請問你有什麼事？」
「你好，我找一下郭主任」，楊華馳忙答道。
「你是新來的大學生吧，你好，我叫劉薇，剛才已經接到人事科通知了，我帶你去找郭主任」，說著劉薇就走了出來。
"不用，不用，告訴我他在那間辦公室就行了。」，楊華馳忙說道。
「沒事，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
"是啊」辦公室裡面坐著的其他幾位異口同聲地說道。
楊華馳這才仔細地看了看辦公室裡面的佈局，左手一排文件櫃緊靠著牆，正中和右邊兩列三排放了六張辦公桌，像個小型教室，劉薇的後面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阿姨，阿姨後面的桌子空著，另外一列桌子前面兩張桌子是兩個年輕小伙子，比他大不了多少，最後坐著個年近五十的大叔。
郭主任的辦公室很奇怪的沒有掛標示牌，領著楊華馳進去並介紹後劉薇就出去並把門帶上了。
郭主任三十歲左右，清瘦中透著精明，眼睛裡流露著剛毅。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看了看楊華馳指著辦公桌前面的椅子說先坐會等我忙完，說著就點了一根煙埋頭疾書。
楊華馳侷促地站在那兒，他看見郭主任的茶杯裡沒水了，就拿起水瓶給杯子裡續滿水，然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靜靜的等著。
過了大約5分鐘的樣子，郭主任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看著楊華馳說道：「小楊不好意思，剛才寫材料，怕思路斷了，趕緊寫完。昨天人事科已經告訴我你要到綜合辦工作了，歡迎啊，你先熟悉一下廠裡基本情況和綜合辦的情況，今天週六，你週一再來上班。把學校的事情處理一下，讓劉薇帶你去後勤科把住宿落實好。」，說著郭主任就對門外喊到劉薇你帶小楊去後勤科安排他的住宿。
在和劉薇去後勤科的路上，楊華馳從劉薇的口中對該廠有了基本瞭解。
國營123廠是五十年代蘇聯援建的大型軍工企業，主要生產大型武器的履帶和車轂，目前在職職工4500多人，因為是企業辦社會，目前福利區大約住了近2萬人，各種生活設施齊全，醫院、學校、糧店、食堂等無一不有，規模比關中一個小縣城都大，效益為負，管理模式和其他國企沒什麼區別，除了國家指令性任務在沒有其它任務，大家都在混工資，基本生活有保障。綜合辦目前共有17個人，1個主任5個秘書，兩個機要員，兩個打字員，7個小車司機；主要負責廠領導的日常工作和服務，重要文件的起草和規章制度的制定，組織大型會議和負責安排接待工作，企業深化改革的研究等工作。
兩個人邊走邊聊，到後勤科後科長不在，管房產的出去開會了，劉薇就拉著楊華馳離開後勤科到廠區外面的勞動服務公司商店，買了兩根冰棍。遞給楊華馳一根，自己吃著一根指了指馬路對面說道：「你看看那邊，是市植物園，各種名貴樹木花草都有，建設的非常漂亮，風景優美，廠裡人週末都在裡面休閒遊玩，晚上也有人去鍛煉身體，大家都開玩笑說植物園是市裡給咱們廠修建的公園，改天帶你去轉轉啊！植物園的南面是軍區干休所，聽說裡面住的都是軍隊大幹部，戒備森嚴，我們都沒進去過，你以後可別亂跑啊，小心被解放軍給抓了哈哈。」
楊華馳笑了笑心中暗想自己來時都沒注意到植物園，好啊，自己以後鍛煉有了好去處。他把吃完冰棍的小木桿含在嘴裡，又到商店去買了兩瓶汽水出來遞給劉薇一瓶，"呵呵，你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那裡來的錢啊，還買汽水。」，劉薇嗔道，但還是很高興的接過了汽水。
「應該的，這麼熱的天你陪我跑來跑去的，多不好意思。」
「那好，以後發工資了多請我幾回。」，劉薇盯著楊華馳說道，楊華馳眼睛趕緊轉向了別處，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兩個人喝完汽水又去了後勤科，吳科長已經回來了。說明來意後吳科長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哎呀不好意思啊，微微，小楊，按廠裡政策，單身青工四個人一間宿舍，大學生兩人一間，可廠裡現在單身宿舍緊張，沒有兩人間，只能委屈小楊住四人間了。」
吳科長話音未落，劉薇就嬌聲嚷道：「不行吳叔叔，四個人怎麼住，再說那些青工素質都較低，華馳怎麼能和他們住在一起！？」
楊華馳趕緊說道沒關係我們大學7個人住一間呢。「不行吳叔叔，你必須想辦法給華馳搞個兩人間。」，吳科長看著劉薇哈哈一笑你個小丫頭，扭頭看著楊華馳說道;「小楊啊，你看我們這小歪女子多關心你，以後你們在一起你可得多照顧著她哈哈。兩人間呢倒是有一間，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住？」
怎麼不敢去住劉薇忙說道，"陳東一個人住了一間。」
「那還是算了吧，住四人間。」，劉薇接住話說道。
吳科長正準備取鑰匙，半天插差不上話的楊華馳忙說道：「吳科長，如果有兩人間我還是住兩人間吧，清靜一點。」
"別呀，那可是混世魔王！」，劉薇忙說。
「沒關係，試試吧，不行我在搬出來。」，楊華馳話音未落，吳科長就把鑰匙扔了過來，「但願你能住下去小伙子。」
劉薇還想說什麼楊華馳趕緊拉著她離開了後勤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