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花一樣的逃亡 文 / 科大磚頭
「神秘者大人,求求你放過小牛吧!」
花姐跪在神秘者大人的腳下,抬著頭,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他背對著花姐,眼睛望過十里外過往的雲煙。
「他是你什麼人,你要三番五次地救他,值得你這樣這麼低聲下氣地求人嗎?」
「值得。」
「胡鬧。要不是因為你爹是我的結拜弟兄,我早就把你扔出去餵狗了。」
「我最後求你這件事。」
「難道你要和你男人一樣,過慣了紙醉金迷的日子,突然良心發現,要去同情所謂的弱者嗎?」
「他難道不該清醒嗎?就算在臨死之前,也該鼓起勇氣正視自己的懦弱與罪孽。起碼,不做一個沒有信念的遊魂野鬼。」
「住口,你想死於非命,你就去袒護他吧。」
神秘者大人走了,那殺氣從整個屋子裡透出。花姐從地上站起來,第一次感到自己多麼的無助,無力挽救自己深愛的男人。
小肉自從小牛替神秘者大人殺人後,性格完全變了樣,一會兒放聲痛哭,一會兒又哈哈大笑。頭髮也漸漸變白,眼袋發黑,面容憔悴。她每天都活在自己強加的悔恨和痛苦之中,埋怨自己不應該貪戀的鏡花美麗,霓虹的妖艷,人性的緋紅。應該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女人,不嫉妒,不自私;日出而起,日落而息,陪在小牛的身邊,一起在鄉下的瓦房裡老死。
太多的不應該,而所有的不應該都已發生,且無法彌補。
她走在這個城市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多麼希望在那陌生的人海裡,突然有個人停下來,轉過身,對著她的背影大叫起她的乳名,那是多麼溫暖的一件事。她會指著小牛的頭,抓起她的頭髮,詫異地問道,聽說你過得很幸福,怎麼會是這般模樣,這多麼不像你。你要好好想想,或者跑去另外一個地方去養傷,不應該呆在這裡等死,作他鄉的鬼。她會念叨起自己的男人,剛結婚的時候好好的,結婚以後,他嗜酒嗜毒,常常失蹤好幾天。她也曾要狠下心要離開他,但是想到襁褓裡的小孩,又無聲地嚥下了委屈。
「小肉,你好還好嗎?」
小肉像一個瘋子大喊起來,路人也像對待瘋子一樣投來冷漠的目光。在這個用血淚粉飾的繁華里,有多少人變成瘋子,有多少人以輕生結束生命,又有多少人在死亡線上苦苦掙扎?但是,還是有新生,還是有沒有沾染鮮血的雙手。
「就算死,我也不想死在這裡。」
小肉依偎在小牛的懷裡,她的身子冰冷,如同將要死亡的靈魂。
「那我們走吧!就在今晚。」
「嗯。」
小牛帶著小肉,在一個有月亮的夜晚逃走了。
樹林裡的小道長滿牽牛花,蟲子在沙沙的腳步聲響動以後便安靜下來。等腳步聲息止,它們又稀稀疏疏地鳴唱。夜光像水一樣,曬在大地上,人的影子乾淨地鋪在草地裡,尾隨著它們的主人。小牛背著一個大包裹,手裡握著竹花刀,另一隻抓著小肉的手。他和她就這樣的走著,不知道月光下的暗影裡,有許多雙殺人的眼睛在盯著他倆。
「為什麼不直接衝上去,把他倆亂刀砍死算了。」
「沒有必要。」
帶頭的是一個滿臉刀疤的漢子,他在制止身邊一個準備拔刀的人。刀疤漢子沒有蒙著頭,其餘的人都蒙住頭,一身黑衣,只露出兩隻明亮的眼睛。
「慢慢跟上。」
所有的人都消失在樹林裡。
小牛和小肉一直走著,完全沒有覺察出異樣。他倆走累了,決定在附近的山腳下找一個落腳的地。小牛在一塊開闊的平地上發現了一個破廟,便帶著小肉走進去。刀疤漢子和他的手下也剛好趕到廟外,見小牛和小肉停下,他也吩咐手下說,今晚在廟外過夜。
第二天的太陽從山腰上爬起,小牛扶著小肉走出破廟,他看見廟外早已經有很多人在等他倆。帶頭的漢子在抽著煙,他身後的黑衣人在看到小牛和小肉出來,齊刷刷地拔出刀。
「是神秘者大人叫你來的嗎?」
「大人叫你倆把頭顱留下,身體可以走,這樣心也就自由了。」
「哈哈哈……」
「當主人無法圈養一隻野獸時,就應該把他殺了,這樣一來,大家都有肉吃了;我的手下叫我在夜裡偷襲你們,我偏要大大方方地站在你面前,等你有面對死亡的勇氣之後,再和你決鬥;本來這趟差事不是我的,我在神秘者大人身邊整整跪了一夜,他才答應讓我來送你們一程……別讓我失望。」
「來吧!」
黑衣人揮刀衝過來,把他倆圍成一個圈。小牛把小肉拉到身後,右手微微彎曲,竹花刀陽光下泛著嗜血的白光。所有的刀都是衝著小牛來的,小肉被刀手們遺忘。小牛推開她,她倒在附近的草地上。金屬碰撞聲,廝殺聲,痛苦的呻吟聲。殘肢斷臂,飛濺的血,令人窒息的死亡味道。
所有人都瘋了,都成了嗜血的野獸。
小肉知道小牛已經體力不支了,只是在作困獸之鬥。小肉揭開一個倒下去黑衣人的臉上面紗,發現竟然是一個女的,再去揭開另一個,也是女的。她突然意識到,身邊所有的黑衣人都是女的,她的手顫抖著,撫摸在這些女孩子的臉上,鮮紅的血是那麼的無情,無情地遺棄它的主人,一直往下流,流在地上,流進人心底。她抱頭痛哭。
「小牛,快住手。」
聽到小肉的叫喊,他停下手來,望向小肉。可是黑衣人的刀還在繼續,她們一刀刀砍在小牛的背後,直到他跪倒在地。
「都給我住手。」
刀疤漢子怒喝,黑衣人才住手,互相看了看,她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們都是無辜的孩子,如今被人利用,卻還在蒙在鼓裡。」
小牛抱著那些冰冷的屍體,無法言語。他舉起竹花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現在只有死才能讓他減輕痛苦。小肉撲過來,奪過小牛手中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牛死了,肉還在嗎?」
「肉被吃了,或者已經腐爛。」
「肉死了,牛還在嗎?」
「牛在奈何橋上排隊等待輪迴。」
刀疤漢子看著小牛和小肉,一句話都不說。他走了,黑衣人也跟著走了,只有倒下去的黑衣人沒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