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二章 棗子的拿法 文 / 閒聽落花
夥計轉頭看了眼李小ど，熱情的答道：「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宋大人，小哥你不知道，去年年底，南越跟咱們吳國又打起來了，這宋公升守著池州府，竟然被南越人直打進來百餘里，皇上只好又遣了曲大人過去做統制，不但把南越人打了回去，又打進南越國幾十里，這不，皇上就生氣了，說宋大人貽誤戰機，拉出來殺頭了。」
「唉，聽說沒有？這宋公升還是皇親呢，他妹子可是皇長子妃，正經的皇親呢，聽說，皇長子為了給他求情，在午門外直跪了大半天，皇上也沒答應。」旁邊一個夥計擠過來，神秘的八卦道：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聽說是吳貴妃不喜歡皇長子，吳貴妃能當皇上半個家！唉，聽說那吳貴妃長的跟仙女一樣，一笑起來，連神仙都得從雲頭上跌下來！」
「再好看也是三十大幾的婆姨了，還能笑的神仙跌下來？！一看你就是瞎說！」
李小ど樂不可支的聽著夥計們的八卦，掂了半天腳尖，見實在看不到什麼，就貼著店舖牆壁一路擠過去，轉進了潘樓街。
朱家書肆後面的抄書間裡，魏水生坐在抄書案前，正一筆一劃的抄著本書，李小ど一路打著招呼進來，魏水生放下手裡的筆，從旁邊挪了個板凳過來，示意李小ど坐下，自己起身到旁邊的茶水案上倒了杯熱茶遞給李小ど。
書肆給傭書匠提供不錯的茶葉，李小ど每天在長豐樓吃飽了飯，再到朱家書肆喝幾杯茶，看一下午書，就算在有限的條件下，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讓自己生活的有質量、有品味不是。李小ど喝了半杯茶，轉頭看了看滿屋低頭安靜抄書的傭書匠，往魏水生身邊湊了湊，低低的說道：「水生哥，我剛才來時，看到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押去殺頭了。」
魏水生正要說話，旁邊一個花白鬍子的傭書匠皺著眉頭看了李小ど一眼，李小ど吐了吐舌頭，往後縮了縮，不敢再說話。魏水生溫和的笑著揉了揉李小ど的頭，坐下來繼續抄書，李小ど探頭看著几案上堆著的幾本書，翻了翻，取了一本過來，往後靠到牆壁上，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起書來。
送過來抄的書，聽說都是極珍貴的，有些是抄了要送人，有些是借來的書，抄一份自己留著，有些，則是自己收的書，再抄個一份兩份的，備著萬一。李小ど專注的看著手裡的書，她一個下午可以看完一本書，這些柔軟古樸的線裝書，每一本都很薄，沒有厚的。魏水生抄完一頁書，就轉頭看看李小ど的杯子，見杯子空了，就起身再幫她倒滿。
夕陽西落，魏水生收好紙墨，洗了筆硯，擦乾淨手，脫了身上的青布長衫，仔細疊好收好，叫著李小ど：「小ど，該走了。」
李小ど恍過神來，忙放下手裡的書，端起杯子，將茶一口喝乾，跳起來，拉著魏水生的手：「走吧！回家了！」李小ど拉著魏水生出了門，拉著他往金梁橋街過去：「水生哥，咱們從金梁橋街繞回去，我今天發了注小財，有個客人，一份阿膠棗兒，居然給了我二兩銀子！咱們去成記買一斤荔枝腰子給水生哥你吃，再買一斤胡店的白切肉給大哥，再去張記買個兩三斤生炒肺，讓二槐哥吃個夠！嗯，再買一斤獅子糖，我和貴子哥吃！」
魏水生被李小ど說的笑了起來：「看樣子，你是要把這二兩銀子花光了？！」
「二兩銀子呢！哪裡花得光！水生哥，你再陪我去趟溫家果子行，咱們跟溫娘子再說說拿貨的事。」李小ど笑著瞇縫起了眼睛，魏水生低頭看著李小ど，奇怪的問道：「上次不是說好了，讓你賒帳，十天一結，這又要說什麼？」
「咱現在有錢了，不用再賒帳了，我先給她錢，那棗兒，我要一個個挑著拿。」
「那價錢呢？」
「價錢當然不變啦！我倒是想再便宜些，就怕她不肯！」李小ど理直氣壯的說道，魏水生失聲笑起來：「你還想便宜？這買東西，一個個挑是一個個挑的價線，大把拿是大把拿的價錢，你要一個個挑棗兒，人家肯不肯且不說，就是肯了，那價錢也上去了。」
「就這價，我先付錢，讓我一個個挑著拿，水生哥，咱們去試試，也許人家肯呢，不試怎麼知道。」李小ど搖著魏水生的手說道：「我一天只拿五斤棗兒，又不多，就是一個個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魏水生抬手撫著額頭，無可奈何的答應著：「好吧，咱就提一提，人家若不肯，就不能再多說了，這麼拿人家的貨，到底是咱們理虧。」
「嗯嗯嗯。」李小ど連聲答應著，眼睛裡汪滿了笑意，她才不理虧呢，美男帥哥也不是白看的！
兩人買了吃食，魏水生拎著，李小ど一路上唧唧呱呱不停的說著話，進了溫家果子行。溫娘子正在裡間盤著帳，聽到李小ど響亮親熱的叫聲，急忙迎出來，抬眼看到魏水生，呆怔了下，下意識的抬手攏了攏頭髮。
李小ど眼睛彎彎的笑著，伏在櫃檯上，將手裡的小銀錁子伸過去：「溫姐姐，這是這十天的果子錢，一共二兩銀子，您稱稱。」溫娘子接過銀子，一邊拎著小秤稱著銀子，一邊滿身不自然、卻又極力裝著若無其事的說笑著：「小ど今天倒來的早，買什麼好東西了？」
李小ど笑瞇瞇的看著溫娘子稱銀子，也不答她的話，只自顧自問道：「夠不夠？」
「夠！倒多了半錢，我鉗給你。」溫娘子放下秤，四下轉身尋著夾剪，李小ど忙擺著手邊笑邊說道：「不用不用，我哥說了，溫姐姐人最好了，這果子銀子，要給足了，只能多，可不能少的！」
溫娘子放下銀子，努力顯得落落大方的看著魏水生謝道：「多謝您，小ど賣些果子也不容易，下次可不要再給多了。」
魏水生客氣的微笑著，躊躇了片刻，誠懇的謝道：「這一陣子賒帳，多謝您，如今小ど掙到了本錢，往後就不用賒帳了，」溫娘子臉上閃過絲失望，魏水生為難的咳了一聲，口齒含糊為難的接著說道：「前一陣子多虧您賒帳，如今有了本錢，這果子錢就先付，就五日一付，每天還是五斤棗兒，就是」魏水生又咳了幾聲：「小ど想一個個挑著拿棗子，價錢不變。」
溫娘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發怔的看著魏水生，李小ど忙滿臉笑容的湊過去解釋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場大病剛好，賣果子時候一長，人就受不住，我哥心疼我，怕我賣果子時候長了累著，姐姐，要是我的果子比別人的好，賣的就快多了，就不會累著了，我哥也就放心了，我一天只拿五斤果子，挑不挑的，您家那麼上百斤的棗子，也覺不出來不是。」
「不是這麼說」溫娘子瞄著臉上泛起紅暈的魏水生，倒比魏水生更為難起來，李小ど從魏水生手裡奪過那包獅子糖，推給了溫娘子：「溫姐姐，這是我哥給你買的。」
魏水生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正要說話，卻被李小ど狠狠的踩了一腳，李小ど一邊狠狠的踩著他，一邊急急的接著說道：「姐姐，往後我就這個時辰過來挑棗子，這個時候沒人，也方便不是，我哥要是有空，就讓他過來跟我一起挑，也就一會兒功夫就挑好了，什麼也不耽誤您，姐姐對我好，我哥都記在心裡呢。」
魏水生鬱悶的看著李小ど，他就想不明白，這ど妹大病一場活過來後，怎麼就變得賴滑至此？滿肚皮的鬼心思！李小ど將手裡的銀子塊塞到魏水生空著的手裡，抬著他的手往前送著：「姐姐，這是一兩銀子，不大足，再補十個大錢給您。」溫娘子不由自主的伸手接過魏水生手裡托著的銀子，李小ど飛快的在櫃檯上排出十個大錢，滿臉笑容的道著謝：「多謝溫姐姐。」溫娘子一枚枚掂起銅錢，看著李小ど交待道：從來沒做過這樣的生意，你可別外頭說去，要是讓人知道了，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姐姐放心！無論如何不能讓姐姐為難！」李小ど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一邊跟溫娘子揮著手，一邊被魏水生拉出了溫家果子行，出了溫家果行，李小ど低低的一聲歡呼，甩開魏水生，掂著腳尖，在魏水生前面轉著圈、雀躍蹦跳著往回走去。魏水生看著喜氣洋洋的李小ど，到嘴的責備話又嚥了回去，算了，還是讓大哥管教她吧，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
李小ど和幾個哥哥租住在一個大雜院裡，五個人，租了靠著院牆的一明一暗兩間廂房，裡間掛了簾子給李小ど住，兄弟四個住在外間。
他們並不是太平府人，是因了去年南越和吳國那場仗，從池州府逃難過來的，這事，說起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