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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八十一章 輕鬆之餘 文 / 閒聽落花

    李小ど放下杯子,打著呵欠又往外看了一眼,那黑如磐石的護衛們,阻擋了她的視線,也讓她放鬆而安寧,這些日子,她就沒怎麼睡過安穩覺,李小ど連打了幾個呵欠,呵欠打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乾脆往後仰倒,隨手拉過夾被,舉起來瞄了瞄,又送到鼻子下小心的聞了聞,還好,是剛洗過的太陽的味道,李小ど放心的將被子蓋在身上,片刻功夫就沉沉墜入黑甜中。

    這一覺直睡到午後,李小ど舒服的伸著懶腰爬起來,車子還在小跑行進中,李小ど掀起車簾,探頭往外四下張望,呂豐忙縱馬過來,笑著說道:「睡醒了?剛才看你睡得沉,沒叫你,大傢伙兒都吃過飯了,你餓不餓?」

    「嗯,」李小ど摸了摸已經空空如也的肚子,心情極好的說道:「車裡有點心,我吃幾塊點心就行。」呂豐用馬鞭指著車子:「你車上的點心剛換過,就剛才,那個叫南寧的,剛換了點心碟子,說不定還熱著呢,茶水也剛換過,你趕緊吃吧。」

    李小ど縮回頭,伸手摸了摸暖窠裡的茶壺,果然很燙,李小ど取過杯子先倒了杯茶喝了,打開點心碟子,碟子裡整齊的碼放著十來塊做得如花朵一般的蓮子酥等兩三樣點心,李小ど左看右看欣賞了片刻,掂起塊蓮子酥扔進嘴裡,連吃了五六塊糕,才覺得肚子裡有了點東西,這點心一口一個,真是夠精緻,她喜歡這樣的東西。

    吃了點心,李小ど高高掛起車簾子,悠悠哉哉的抱著只靠墊靠車門而坐,捧著杯茶,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景,一邊和呂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這不擔驚受怕的日子真是舒心。

    傍晚時分,夕陽還高高的掛在樹頂,隊伍就停下紮起營帳,升火做飯。

    李小ど跳下車,懶懶的活動伸展著身子,瞇著眼睛看著天際那一輪紅艷之極的圓圓落日,長河落日圓,可惜遠處沒有河,要不然落日餘暉散在粼粼波光中,該是何等妖嬈!李小ど甩著胳膊,邊走邊跳兩步,沿著營地快樂的散著步,這會兒,生死安危這樣的大事不用她操心,生火做飯這樣的小事也不用她操心,她輕鬆的彷彿張開雙臂就能飛起來。

    在她身後,營地裡一片忙碌,洗刷馬匹、安營布障、生火做飯。蘇子誠背著手站在大帳門口,夕陽的餘暉給他身上那件銀白織錦緞長衫勾出道金邊,也充滿熱情的照在他臉上,照得他微微瞇著眼睛,出神的看著遠處歡樂跳躍的李小ど。呂豐耷拉著肩膀,垂頭喪氣的站在蘇子誠旁邊,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李小ど圍著營地轉了大半圈,停在一棵幾乎趴在地上的歪脖子樹前,這裡看景色最好,李小ど跳到那根幾乎橫著的樹幹上坐下,兩隻手撐著樹幹,晃著兩條腿,欣賞著周圍的景色,遠處,極目望去,除了荒草萋萋,還是荒草萋萋,這裡是吳國豎壁清野的地界,已經這麼荒無人煙著差不多兩年了,日子過的真是快,她在這鄭城,在筆架山上已經當了差不多兩年的山匪了,李小ど晃動的雙腿僵在半空,半晌才慢慢放下,已經兩年了麼,那她今年十六歲了?不,是十七歲了,這裡都算虛歲,她已經十七歲了,可以出嫁了,李小ど怔怔的出了神。

    「這裡原來有幾處村落,那一處,原來還有家小店,店主鼻子通紅,見人就問要不要酒,說是他自己釀的私酒。」蘇子誠的聲音在李小ど身邊突兀的響起,李小ど嚇的差點從樹上掉下來,蘇子誠忙伸手拉住她,李小ど手忙腳亂的重新坐穩,轉頭掃了眼滿臉忍俊不禁的蘇子誠,尷尬的滿臉通紅。蘇子誠收回手,帶著滿臉笑意,轉頭看向遠處的夕陽和荒草,李小ど暗暗舒了口氣,輕輕的動了動,胡亂挑著話題:「釀私酒?這裡還在吳國境內麼?離北平還有多遠?」

    蘇子誠轉過頭,臉上帶著絲驚訝:「你果然一個私酒,竟斷出吳與北平之別,所謂一葉知秋,不過如此!這裡離北平不遠,明天就能進北平了,明晚咱們歇在汝城,汝城原是三國通衢,行商雲集,戰起後一度荒涼,如今又熱鬧起來了,明天我帶你去城裡逛逛去。」李小ど一陣慌亂過後,鎮靜下來,笑著點了點頭:「好啊,正好看看有什麼好做的生意沒有。」

    蘇子誠怔了怔,這小丫頭話裡總有讓人意外處:「你打算做生意?你那幾個哥哥呢?」

    「他們,我還沒問,不過不問也知道,他們必定想從軍,然後建功立業,封妻蔭子,男人麼,都是這麼想的,再說他們又年青,年青人都抱負滿懷。」李小ど淡然答道,蘇子誠幾乎失笑出聲,轉身上下打量著李小ど:「你這話老氣橫秋的讓人」蘇子誠一時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那股子奇異的感覺,不是奇異,是妖異,這丫頭的笑容乾淨的如出水芙蓉,眼神明淨的彷彿大雨洗後的天空,母親說過,眼神明淨的人,心地必單純良善,她單純良善?蘇子誠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停了停,蘇子誠帶著笑,轉過話題接著李小ど的話說道:「好男兒就是要立志,若從軍,」蘇子誠眼底浮出笑意,慢吞吞的說道:「想從哪一處做起?不管想從哪一處做起都容易。」

    李小ど歪頭看著蘇子誠,想了想,謹慎的說道:「哥哥們有他們的想法,不管他們想從哪兒做起,我都覺得好,嗯,若是我,就從指揮使做起,水生哥他們幾個做都頭,這樣如臂使指,事情就好做了。」

    蘇子誠讚賞的點了點頭,看著李小ど問道:「那你呢?有什麼打算?」

    李小ど看著遠處幾乎落入地平線的夕陽,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既跟了爺,自然聽爺的安排。」

    「那你就跟著我參贊軍務吧。」蘇子誠不客氣的說道。

    「嗯。」李小ど『嗯』了一聲答應了,暗暗舒了口氣,他讓她參贊軍務,這個『賓』字就佔住了,那就好,至少他是尊重她的,像對待一個男人一樣對她,沒像那個林先生那樣,要她收為紅袖添香暖床之人,李小ど心情放鬆而愉快,兩條腿也開始悠閒的來回晃著,笑顏如花的看著天際那變幻不定的晚霞,蘇子誠看著天際的晚霞,看著她,一時捨不得說話,她的笑容有股魔力,讓人安然心喜,她就這麼隨意的坐在樹上,這麼隨意的跟他聊天,一雙腳這麼隨意的晃來晃去,晃得他心情鬆弛而喜悅,他垂眼看著她慢悠悠晃來晃去的腳,姑娘家腳就是小巧好看,就是鞋子過於粗糙了,應該用最好的緞子繡上致的花紋,什麼顏色的緞子好?妃色?黛藍?要不艾綠?蘇子誠嘴角滲出絲笑意,轉頭看向遠處的晚霞,他竟然有心思想這個?今天天氣真好,景色真好!兩個人一坐一站,悠然看著遠處的荒草和霞光,半晌,李小ど突然悠悠歎了口氣,認真的感慨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蘇子誠高挑著眉梢,想笑,卻又有些哭笑不得,她這裝出來的老氣橫秋真是讓人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夜幕漸漸滑落,李小ど跳下樹,一路讓著腳下的小花,兩步一跳的往營地裡走去,蘇子誠緩步跟在她身後,帶著絲笑,看著她跳躍著讓過滿地的粉白嫩黃。

    不遠處的帳篷裡燈火通明,帳篷簾子高高掛起,范先生面向帳篷門,盤膝坐在地氈上,李宗梁坐在旁邊,正側著頭和范先生說著話,李宗梁身後有個影子溫柔的晃動不停,滿帳的溫暖撲溢而出。魏水生站在帳篷門口,正四下張望,一眼先看到跳躍而回的李小ど,忙上前兩步,笑迎上去,先長揖給蘇子誠見了禮,讓過蘇子誠,溫和的拍了拍李小ど的肩膀:「趕緊回去吃飯,就等你了。」

    李小ど頭也不回的和蘇子誠揮揮手,幾步跳進帳篷,蘇子誠看著李小ど進了帳篷,腳下停了停,轉過頭,逕直回去自己的大帳了。

    李小ど照舊擠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間,地氈一角,范大娘子帶著玉硯正看著煮一小鍋粥,旁邊一個紅泥小爐上放著只銀壺,燒水準備沖煮飯後的茶湯。幾個人吃了飯,范大娘子煮了茶湯一一端給眾人,又給李小ど泡了杯茶,才退出帳篷,帶著玉硯回去吃飯了。李小ど有些發怔的端著茶,她從前也沒注意過,范大娘子一直這樣侍候著大家吃飯的麼?一直這樣在大家之後吃飯的麼?從前,她沒注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小ど,我正和你大哥說他今後的打算。」范先生喝了口茶湯,看著李小ど,緩聲說道,李小ど忙收回神思,看著李宗梁笑著問道:「那大哥有什麼打算?」

    「咱們既已歸於正途,有了這樣的機遇,就該好好求個出身,給祖宗爭光,再說你也不小了,以後說親也能說個好點的人家,就是妻子兒子,也能活得像個人樣兒。」李宗梁看著李小ど答道,李小ど莫名其妙突然心酸的難受,她的大哥,還有二槐哥,是定過親的人了,再過一年就要成家,然後有妻有子,還有水生哥,貴子,也很快,很快就為人夫為人父,他們都要有家了,往後,他們是她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哥哥了。

    「你怎麼了?」魏水生關切的看著怔怔出了神的李小ど,伸手撫著她的額頭,溫和的問道,李小ど恍過神來,忙笑著說道:「沒事,沒事,我好好兒,突然想起別的事,那水生哥呢?水生哥怎麼打算的?」她今天這是怎麼了,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也求個出身吧。」魏水生聲音透出絲悲傷和廖落,轉頭看著李宗梁:「從前我爹活著的時候,天天跟我嘮叨,讓我給他掙個功名出身回去,好歹也讓他過過老太爺的癮!」魏水生的聲音突然哽住,頭微微仰起,把湧進眼眶的眼淚再倒回去,頓了片刻,臉上帶著笑接著說道:「我就給他掙個追封吧,也讓他過過老太爺的癮。」

    范先生臉頰輕輕抽動了幾下,魏水生這份子孝無親的痛勾起了他剛剛想埋起來的那份徹骨之痛。

    李小ど忙笑著轉頭看向李二槐問道:「那二槐哥呢?」

    「我跟著大哥!也給你張大姐掙個誥命當當!」李二槐說得氣,李小ど衝他豎起了大拇指,看來有了張大姐,他這心裡眼裡,就只有張大姐了,倒是爽氣。「還得給你掙一大份嫁妝,以後你婆家誰欺負你,你也好拿銀子砸死他!」李二槐接著說道,李宗貴『噗』的笑出了聲,李小ど狠狠的瞪著李二槐,李二槐忙緊跟一句討好道:「萬一嫁不出去,也能有銀子買個好的回來。」

    李宗貴哈哈大笑著往後仰倒過去,李宗梁和魏水生也笑得肩膀聳動,范先生忙端起茶碗,低著頭,裝著喝茶掩飾著滿臉的笑。李宗貴笑倒過去又坐起來,舉著手,聲音裡一半是笑一半是話的說道:「我也給小ど掙嫁妝去,咱家小ど派頭大,這銀子少了可不行!」

    李小ど氣的連呼了幾口粗氣,也懶得理會兩人,轉頭看著李宗梁說道:「今天那個王爺問咱們的打算,我覺得大哥從指揮使做起最好,五都一個指揮,大哥自領一都,水生哥他們,再算上張鐵木,正好,這五百人做個起步,不多不少正合適,大哥說呢?」

    「小ど說的極有道理,這樣最好,不低不高。」范先生忙贊成道,李宗梁『嗯』了一聲,看著李小ど問道:「那你呢?跟你范姐姐留在開平府?」

    「我去給王爺參贊軍務。」李小ど垂著眼簾喝著茶,彷彿很隨意的說道,魏水生滿眼明瞭的看著李宗梁,李二槐笑出了聲:「就你那大糞戰法?」李宗貴推了推李二槐,看著並不驚訝的李宗梁和魏水生,低聲說道:「那個王爺,那麼尊貴個人兒,肯到咱們山上折節相請,那都是有緣由的,必定是他看中咱們小ど這份聰明了。」

    李二槐恍然也沒悟的看著李小ど,納悶的說道:「從前在家那時候,我怎麼就沒看出ど妹這麼聰明?」

    「你現在也沒看出來!」李宗貴不客氣的說道,李小ど心裡緊縮了下,轉頭看著低頭喝茶的李宗梁和魏水生,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說道:「我是死過一回、游過閻羅殿的人,被神仙點開竅了,就聰明了。」

    「小ど自小就聰明,原來在家事事有父母操心,就是有什麼聰明處,哪裡有機會顯露出來?二槐以後不能再亂說這樣的話,這都是大事。」李宗梁傷感的歎了口氣,伸手撫著李小ど,轉頭看著李二槐,嚴厲的交待道,李二槐忙點頭保證,從前ど妹的聰明處他沒看出來,其實現在小ど的聰明處,他還是沒怎麼看出來。

    幾個人沉默了片刻,李小ど轉著頭掃著周圍,驚訝的問道:「呂豐呢?我說怎麼好像少了一個人。」

    「說不舒服,回去歇下了。」李宗貴指了指隔壁的帳篷答道,李小ど皺著眉頭站起來,拉起李宗貴:「過去看看他去,安營前還好好兒的,怎麼說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李宗貴忙站起來,兩人出來來到呂豐帳篷前,李宗貴掀簾進去,片刻出來,一臉莫名其妙的攤手說道:「說睡著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他自己說自己睡著了?」

    「嗯。」李宗貴又是氣又是笑的攤著手,李小ど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他能有什麼事,這會兒他既然睡了,倒不好再闖進去,明天再說就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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