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百五三章 銀河 文 / 閒聽落花
兩人到凌雲樓吃了飯，李小ど推開窗戶，看了眼外面繁星般的花燈，轉頭看著蘇子誠問道：「出來大半天了，你府裡有事沒有？要不要這就回去？還看燈嗎？」蘇子誠起身站到李小ど身後，越過她的頭頂看了眼明亮熱鬧的街巷，『嗯』了一聲答道：「你想去哪一處看燈？」李小ど歪頭想了想說道：「咱們這大半天也熱鬧夠了，要不，咱們到南城牆上看燈去？居高臨下看燈，肯定別有一番味道，城牆上頭又安靜，低頭看燈，抬頭觀星，多好！」
「嗯，那咱們就去南城牆。」蘇子誠一邊說一邊轉頭吩咐東平道：「尋個手爐給五爺。」東平躬身答應，出去片刻功夫，就捧了只嶄新的紅銅小手爐進來，李小ど穿了斗篷，轉過身，見蘇子誠看著自己，並沒接南寧手裡捧著的斗篷，李小ど心念微動，暗暗歎了口氣，臉上卻笑意盈盈的伸手從南寧手裡接過斗篷，抖開來，蘇子誠稍稍低了低身子，由著李小ど繫上斗篷帶子，李小ど繫好斗篷，退後半步看了看，從東平手裡接過手爐，和蘇子誠一前一後下了樓，上車往南城過去。
北慶帶著兩個小廝先到了南城牆下，不知道從哪裡尋了兩個燈籠提著，引著兩人沿著窄窄的石梯上到城牆上，城牆垛口處，風雖不大卻極寒，李小ど縮了縮身子，緊走兩步跳過垛口，尋了處背風且視野好的地方站住，蘇子誠跟到李小ど身後站住，拉起她斗篷後的風帽，仔細的替她戴上，挨著李小ど站在她背後，李小ど感覺著背後的溫暖，立著不想再動，心裡升起股暖融融懶洋洋來，瞇著眼睛看著城牆下星星點點的燈火，不願動也不想說話，兩人沉默的立在牆壁背風陰影處，東平和南寧等眾小廝悄悄往後退了退，隱在黑暗中警惕的侍候著，只有幾盞紅燈籠似有似無的隨風晃動。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李小ど低低的歎了口氣，蘇子誠低頭看著她問道：「怎麼歎起氣來？」李小ど沉默片刻才低聲答道：「歎氣是因為這美景，這落了滿城的銀河星辰，原來看燈是要這麼看，要這麼看才最好。」李小ど越說聲音越低，就這麼站著，靠著背後這份溫暖，看到哪裡不是美景呢？！這樣的溫暖如同這滿城的星辰，過了，就沒有了。
蘇子誠試探著抬手握著李小ど兩隻胳膊，聲音溫和的說道：「你要是喜歡，咱們明天再來看。」李小ど仰頭看著滿天繁星，沒有答話，明天，明天就是明天了，明天她要去莊子，要去找梁先生拜年，他要去寧王府，要和寧王赴水家的宴席，哪有明天？蘇子誠彷彿從李小ど的沉默中感覺出什麼，握著李小ど雙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低聲問道：「又想心思了？你心思太重，別想那麼多。」蘇子誠的話停頓了片刻，彷彿很隨意的接著說道：「有我，你安心。」
李小ど輕輕動了動，彷彿站的累了，挪了挪步子，抬手指了指前邊，帶著笑說道：「咱們往前走走，這裡景色這麼好，不多看看就可惜了。」蘇子誠隨著李小ど轉過身，一隻手鬆開，另一隻手卻從李小ど背後圈過，握著她的胳膊，隨著她的步子往前走了一會兒，李小ど在城樓那串燈籠下停住步子，低頭瞄著握著自己胳膊的那隻手，那隻手白皙而有力，手指細長，指甲剪得極短，大姆指上戴著只碧透水亮的板指天晚了，該回去了還是熱鬧的地方好，真不該來這裡
「回去吧，這裡太冷。」李小ど下意識的舔了下嘴唇，彷彿很隨意的說道，蘇子誠往李小ど身邊靠近些，撐開斗篷裹住她，低聲說道：「還早，再看一會兒，我替你暖著。」李小ど想動，卻又挪不開步子。
「出了正月，我接你」
「回去吧！」李小ど急切的打斷蘇子誠的話，往前掙了兩步，轉過身，一隻手捧著手爐，另一隻手下意識的不停的往裡拉著斗篷，蘇子誠愕然不解的呆看著李小ど，李小ど垂下頭，往後退了半步，兩隻手緊握著手爐，深吸了口氣，平穩了自己的心緒，低聲說道：「回去吧，這裡景色太好，景色太好的地方跟酒一樣，看多了會讓人醉，讓人失態，回去吧。」李小ど說著，轉身就要往那處石樓處去，蘇子誠上前拉住李小ど，李小ど低頭看著那枚水汪汪的翠玉板指，低而清晰的說道：「我不做妾。」蘇子誠手指一下子繃緊起來，握的李小ど痛的皺起了眉頭。
「你跟了我，做什麼也沒人敢輕視你，這北平，這天下人」
「不為這個，」李小ど煩惱的打斷了蘇子誠的話，一邊掙脫著蘇子誠的手，一邊扭過頭看著他，無奈的解釋道：「不是這個，是我自己這天下人如何，誰管得了？我跟你說過，你就當我是個異數，是個怪物，我的心吧，和你的心一樣，哎，你先鬆開我！」蘇子誠彷彿突然間心情大好，手下的力道散了，手卻沒有鬆開，只笑著說道：「我就是當你是個異數，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也沒人敢委屈你，我跟大哥說過這事，你進了府，先不明說身份，還跟現在一樣，緊挨著外書房有處院子，我已經讓人收拾去了，你就住在那裡，那院子和外書房只隔著一道角門」
李小ど用力拍開蘇子誠的手，也打斷了他的話，往後退了半步，重重呼了口氣說道：「以你的身份地步兒，娶誰納誰都是人家的榮光體面，哪有什麼委屈？可我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是那個異數！其實不是娶不娶、納不納的事，這個是唉，算了，不說了，越說越錯，你答應過我，許我自由自在，你府裡的姬妾，進了府還能自由自在、來去自由麼？」
「你想去哪裡？！」蘇子誠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緊盯著李小ど厲聲問道，李小ど仰頭看著他，苦澀的笑著說道：「我哪兒也不去，我是個懶人，不過求份自由自在，我這脾氣自己清楚，吃不得虧受不得氣，往後真在你後院裡鬧起來，誰也不得清靜不說，只怕鬧出大事，連你也護不得我，我這條命就搭進去了，何苦？」李小ど看著蘇子誠面色稍稍緩和了些，滿心酸苦的鬆了口氣，陪著笑，接著說道：「爺就當我是另一個梁先生豈不好？」
蘇子誠低頭看著陪著笑容、滿眼謹慎看著他的李小ど，心裡突然空出一片來，空空的卻像重物般往下塌陷墜落的讓人難受，剛才那個自由自在、神采飛揚的的李小ど哪兒去了？不是好好兒的麼？他說錯話了？進府有什麼不好？她怕什麼？他對她還要如何？他對誰這樣用心過？蘇子誠突然升起股憤悶之氣來，踏前半步，李小ど急忙往後退了半步，緊張的笑著說道：「回去吧，天晚了，這裡風大。」說著就要轉身往石梯處奔，蘇子誠伸手拉住李小ど，往高處提著她的手，陰冷著臉，緊緊抿著嘴唇，不動也不說話。
李小ど懊惱的咬著嘴唇，真是神使鬼差，怎麼想起來要到這麼偏僻的城牆上來，應該哪兒熱鬧往哪兒去！這回自已引火燒著自己了！
「爺，回去吧，你看，下面都沒人了，天晚了，爺明天還要去寧王府，去水家，萬一凍著就是大事。」李小ど討好的笑著，溫言軟語的勸道，蘇子誠突然鬆開李小ど的手，兩隻手緊捏著她的肩膀，悶了片刻，彷彿咬牙切齒般說道：「別跟我這麼笑！」
李小ど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住了，突然倉惶的埋下頭，嘴唇抖的幾乎咬不住，這就叫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麼？
蘇子誠心抽起又鬆開，急忙抬手想去托起李小ど的臉，手伸到一半卻停著不敢再往前，剛才那一瞬間自己過於嚴厲了？怎麼會這樣？蘇子誠輕輕咳了兩聲，抬到一半的手尷尬的落下去又抬起來，那隻手彷彿多餘起來，蘇子誠又咳了幾聲，正要說話，李小ど已經抬起頭，面容平和的看著他，往旁邊邁了一步，掙脫開蘇子誠另一隻手，語調平緩的說道：「回去吧，爺明天還有要緊的事。」蘇子誠兩隻手生硬的背到身後，努力讓自己顯得柔和些解釋道：「我是說」說什麼？蘇子誠呆看著李小ど，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李小ど悄悄往後挪了幾步，面容平靜的看著蘇子誠建議道：「先下去吧，有什麼話，咱們一邊走一邊說吧？」蘇子誠躊躇了下，勉強挪動步子，亦步亦趨的跟在李小ど身後，李小ど全神貫注的留意著身後蘇子誠的動靜，警惕的和他保持著距離，蘇子誠緊盯著李小ど，幾次想說話，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滿腹亂麻中，兩人已經一前一後下了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