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百五四章 收心 文 / 閒聽落花
李小ど心緒已穩，將手爐遞給東平，讓到一邊，看著蘇子誠沉著臉上了車，低聲吩咐東平道：「爺明天還有要緊的事，等會兒到槐花胡同口停一停，放我下來就行。」東平嘴唇動了動，飛快的掃了眼車廂，沒敢答應，李小ど垂著眼簾上了車，在蘇子誠對面坐下，車廂裡溫暖如春，李小ど舒了口氣，笑著說道：「還是暖暖和和的舒服。」說著，從暖窠裡提出紫砂壺，倒了杯茶遞到蘇子誠面前，蘇子誠伸手接了，抿了一口，看著李小ど，那團亂麻還是亂麻，團在心裡，還是不知從何說起從何解起。李小ど不等他說話，帶著笑說起了正事：「明天一早我去趟莊子，正好看看開春養蠶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咱們開平府天寒，春蠶長的慢，蠶生的慢，這出的絲就好，再在織工上多下下功夫，說不定真能織出上品的絲綢來，下午回來再去看看梁先生，水生哥想試一試今年的恩科武舉，想請梁先生指導指導策論兵法。」
「魏水生馬上馬下功夫都很過得去，再在策論兵法上下下功夫，中個武舉倒也不難。」蘇子誠被李小ど隨意的閒言碎語說得心情漸漸緩和平穩下來，那團麻被李小ど的話一點點壓沉下去，一直沉得彷彿沒有了一般。
「水生哥字寫得好，從前我們在太平府的時候，他做憑了手好字，尋了個傭書匠的活，當時有幾位名士還專程點了水生哥替他們抄書。」李小ど帶著笑，閒閒的說道：「水生哥要考武舉，虎威營那邊只好先告半年假，正要和爺商量，二月裡就要解試，您看，是在營裡參加解試好，還是參加開平府的解試好？」
「就在營裡吧，魏水生弓馬上不差，在上四軍應解試也一樣能考出來，不必轉到開平府去。」蘇子誠建議道，李小ど從善如流：「那就在上四軍考解試，水生哥功夫好，字寫得好，學問也好，肯定能考出來，過了年，要應考的各地秀才就該陸續進開平府了，年前我尋了趟水桐大/奶奶，讓她看能不能騰些空房子出來，留著給那些窮困秀才借住，我和她說，乾脆讓那些秀才們教孩子們唸書寫字以抵房錢飯錢，水大/奶奶也覺得好」
李小ど語氣安祥中透著笑意，說個不停，蘇子誠面容鬆弛舒緩著往後靠在靠枕上，微笑著凝神聽著，一股令人安然而愉快的氣息從李小ど的話語裡流淌出來，溢滿了車廂。李小ど一邊說著閒話，一邊留意著車外的動靜，只聽東平略提著聲音，像是和誰在說話：「前面是槐花胡同？」李小ど暗暗舒了口氣，忙收了話，笑著說道：「這裡應該是槐花胡同了，轉過彎就是柳樹胡同，爺明天事多，我就在這裡下車，不也多耽誤爺。」李小ど說著，伸手取了自己的斗篷，伸手就要掀起車簾吩咐東平，蘇子誠一下子直起上身，抬手制止道：「我送你回去，天晚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一個人出去？」李小ど急忙縮回手，也不和蘇子誠謙讓爭執，只點頭『嗯』了一聲謝道：「那就多麻煩爺。」
蘇子誠看著她，躊躇著彷彿想說什麼，李小ど已經挪到車廂門口，將簾子挑起條縫往外看著，眼看著車子轉進柳樹胡同，放下簾子，帶笑說道：「這就到了，多謝爺。」李小ど一邊說，一邊小心的披上斗篷，車子頓了下停住，簾子從外面掀起，李小ど和蘇子誠道了別，不等擺好踏步就利落的跳下了車，蘇子誠緊跟在李小ど身後，幾乎貼著她也下了車，李小ど彷彿不知道蘇子誠也下了車，頭也不回的緊走幾步上了台階，幾乎同時，門往裡面打開，魏水生隱在門外的陰影中，讓過李小ど，看著沒穿斗篷，背著手沉著臉站在台階下的蘇子誠，徵詢般看著李小ど，李小ど瞬了瞬眼神，示意他關門，魏水生關上門拴了，轉頭看著李小ど，李小ど誇張的打著呵欠，不等他就急忙堵了回去：「沒事，逛了大半天，累了！我先回去歇著了，明天幾時出發？」
「辰初」
「這麼早，」李小ど又打了個呵欠，打斷魏水生的話，一邊往裡走一邊接著說道：「知道了，這麼早就過去，我得趕緊回去歇著了。」魏水生背著手，送她到半畝園門口，看著她進了院子，站在片刻，歎了口氣，才背著手轉回去歇下了。
李小ど聽了背後院門關上的聲音，長長的吐了口氣，肩膀一下子鬆垮下來，兩隻手拉了拉斗篷，慢吞吞的拖著腳後跟，沿著抄手遊廊進了正屋。
紫籐見她面色不善，不敢多話，瞄著她的臉色，小心的問道：「五爺乏了，讓人多送些熱水進來，五爺多泡一會兒熱水？」
「嗯。」李小ど答應著，去了衣服轉進淨房，泡在高大的沐桶裡，由著淡月洗了頭髮綰起，閉著眼睛低聲吩咐道：「不用侍候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淡月答應了，招手叫了流雲過來，往沐桶裡小心的加了大半桶熱水，才帶著流雲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李小ど往沐桶裡縮了縮，抬手摀住臉，淚水如開了閘般狂湧而出，卻又不能放聲痛哭，直噎得一口口抽著氣，恨不能把前世今生的委屈都流進這桶水裡。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桶裡的水幾乎涼透了，李小ど才算哭出了那口悶氣，也不開口，只用力敲了敲了桶壁，淡月和流雲推門進來，李小ど示意添些熱水，泡熱了身子，才從沐桶裡出來，換了身半舊細棉布衣褲出來。
紫籐見她進來，忙笑著曲膝稟報道：「五爺，南寧剛送了只匣子過來，說都是王爺親自挑的，讓五爺看看可喜歡。」李小ど顧自坐到炕上，一邊示意淡月絞頭髮，一邊吩咐道：「南寧走了？」
「還在二門裡等著呢，說王爺吩咐了，五爺喜歡最好，若不喜歡，王爺再挑別的送過來。」紫籐捧著只半尺見方的花梨木匣子遞到李小ど面前放下，輕輕推開匣子，匣子共三層，滿滿堆著各色各樣福祿壽三色翡翠，有鐲、有佩、有掛件、有壓步等等，李小ど盯著琳琅滿目的三色翡翠看了一會兒，示意紫籐收起來，轉頭看著窗外，掂量了片刻才吩咐道：「挑你喜歡的留兩件，餘下的交給南寧，跟他說已經挑了兩件最喜歡的，旁的就不用了，趕明兒我當面再謝王爺。」紫籐眨了眨眼睛，滿眼不解卻不敢多問，笑著答應了，打開匣子，看來看去，挑了隻水潤通透的三色鐲子一塊牡丹壓步，捧到李小ど面前，李小ど掃了眼，隨意的揮了揮手，紫籐示意海棠收好那兩件翡翠件兒，自己捧了匣子，出門叫了個小丫頭，急步往二門傳話去了。
南寧苦惱的捧著匣子回到梁王府回了話，瞄著蘇子誠，小心的回道：「紫籐姑娘說，五爺說累壞了，挑了東西就歇下了。」蘇子誠推開匣子，仔細看了看，似有似無的『嗯』了一聲，用手指輕輕推著匣子裡那些玉飾，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明天一早去趟汲古齋，讓掌櫃送些三彩翡翠物件進來我看。」南寧垂手答應，見蘇子誠沒別的吩咐，輕悄的退到旁邊垂手侍候著，蘇子誠對著那匣子閃著溫潤瑩光的各式翡翠，呆坐了小半個時辰，才站起來，陰著臉往內書房院子去了。
蘇子誠的新年忙碌無比，從初二一早起，會了寧王蘇子義，先往幾位歷經幾朝年邁老臣處看望，又往郭家轉了圈，回來去了水家宴飲。
李小ど一早就和李宗梁他們出了城，在城外玩痛快了才趕回來，沒有柳樹胡同，帶著滿筐砸冰而得的鮮魚，往梁先生府上拜年尋先生去了，梁先生自然一口答應，兩人喝著茶，聊了半天吳國朝廷宮廷的佚聞趣事，喝好茶聊好天，李小ど才告辭而去。
隔天，初三日，水巖早就遣人送了帖子，請李家兄妹過府看戲宴飲，李小ど和李宗梁、魏水生幾個商量了，范大娘子和孫大娘子兩個有孝在身，出不得門，女眷中間除了她，只有張大姐能去，商量下來，當天赴水家戲酒的，除兄弟四個外，就是李小ど和張大姐了。
李宗梁等人騎馬，李小ど和張大姐坐一輛車，巳正從柳樹胡同出發，不大會兒，就到了靖江侯府，水巖迎出來，接了李宗梁等人進去，李小ど和張大姐的車子從側門進到二門，李小ど跳下車，水蓮引著個十四五歲，身段玲瓏，面容甜美乾淨的小姑娘迎上來，小姑娘滿眼好奇的打量著李小ど和張大姐，水蓮上前兩步見了禮，笑著介紹道：「這是靖江府嫡長女，在我們家行十四，單名一個櫻字。」水蓮正要介紹李小ど和張大姐給水櫻，水櫻輕巧的曲了曲膝，笑著截住了水蓮的話：「我知道，這位姐姐必定是李五爺了！五姐姐，我最佩服你了！」水蓮忙拉了拉水櫻，水櫻飛快的吐了下舌尖，向著張大姐轉過身，笑著曲膝見禮：「上回見過大姐一面，大姐比上次見面氣色好多了。」張大姐一絲不苟的帶笑回了禮，幾個人讓著，一路往內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