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第一百六八章 脾氣 文 / 閒聽落花
梁地元豐城,水巖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按在小廝肩上,半邊身子靠著小廝,滿臉的痛楚,一邊哼哼著往蘇子誠居住的山濤園裡挪著,一邊和東平說著話:「真是要了爺的老命了!從開平府趕到這裡,爺只花了七天!七天哪!怎麼樣?趕上你們急行軍了吧?唉喲,慢點!爺的腿!」水巖臉皺成一團,扶著小廝停下,連聲『哼哼』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前挪,東平陪著滿臉嘿嘿嘿的笑容只不答話,這還算急行軍?別說跟他們比,就是跟五爺五爺也夠狠的,一個姑娘家,從開平府趕到汝城,只花了五天難怪爺心情不好。
「爺的腿!唉喲!爺的腰!爺的屁股!等會兒讓西安給我診診,給我配幅藥好好泡泡,還有那什麼油,唉喲,爺得好好塗塗,渾身上下塗個遍!只怕沒好地方了!唉喲!」東平聽提到西安,嚥了口口水,還是沒有接話,若是平時還能透透西安這會兒給水二爺診不了脈的事,現在還是算了,爺這些日子就沒有過好聲氣,他可不敢偏了一星半點出去!
「我那兒有瓶活絡油,正月裡剛尋西安討的,等會兒就給二爺送去,二爺用了指定能輕快許多。」東平陪笑說道,一邊說一邊往水巖身邊湊了湊,聲音壓的低低的說道:「二爺,等會兒見了爺,您哪,小心著點,爺這兩天脾氣不好。」
「出什麼事了?」水巖忙站住問道,東平一臉的苦惱笑容,從小廝手裡接過水巖扶著,一邊往前走,一邊低聲說道:「沒什麼事,就是脾氣不好。」
「沒什麼事怎麼脾氣不好了?沒請五爺過去勸勸?」水巖疑惑的問道,東平喉嚨裡吭吭咳咳了一會兒,含糊的說道:「五爺這會兒沒在,二爺也別多問,千萬小心些就成,前兒鳳翔知州跟爺進了幾句什麼無後不無後的話,被爺劈頭砸了一毛筆,傷倒沒倒著,淋了一頭一臉墨汁出去了,反正二爺小心些就是。」水巖驚奇的停住步子,揮手示意身後的小廝退後遠離,看著東平低聲問道:「爺跟五爺吵架了?」東平重重嚥了口氣,斜了水巖一眼,悶聲答道:「五爺壓根就不在,再說,五爺怎麼會跟爺吵架?看二爺說的!」
「你別跟我吱吱唔唔!痛快點說!五爺幹嘛去了?爺這脾氣不好,是不是就因為五爺沒在?」水巖手指點著東平直問道,東平忙用手指按住水巖的嘴,低低的說道:「好二爺!輕點說!五爺有要緊的事,是爺派她出去的,西安和南寧都跟著去了,爺的脾氣原本就不好,又沒好過,我哪知道?!」水巖驚訝的看著東平,東平陪著笑,一邊拖著水巖往院子裡走,一邊低聲說道:「二爺就別問了,都是國家大事,不是我們這些小的能說的,二爺要是就自己問爺去,反正爺脾氣大歸大,手下還有分寸,就是砸,不是用筆就是拿書,還沒扔過硯台什麼的,二爺等會兒自己問爺就是,左右不過一頭墨汁。」
東平連扶帶拖著水巖,一路進了書房院子,左右門房裡坐滿了等著候見的梁地官員,見水巖進來,雖不認識,可見東平恭敬的扶著,忙站起來,亂亂的長揖見著禮,水巖擺出一臉謙虛客氣的笑容,腳下卻半分不停,扶著東平,穿過門房,沿著抄手遊廊進了垂花門,一路往正屋進去。
剛走近正屋門口,就聽到屋裡傳來一聲清脆的瓷器落地聲,水巖嚇了一跳,忙回頭看向東平,東平縮了縮脖子,忙鬆開水巖,屏聲靜氣的往後讓了讓,低低的說道:「二爺小心,爺今天脾氣更大,都砸上杯子了。」水巖往旁邊讓了讓,看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紅袍官員狼狽的從屋裡退出來,那紅袍濕了半邊,衣襟上還沾著茶葉,紅袍官員出了屋,抬手用衣袖抹著滿頭滿臉的冷汗,胡亂衝東平拱著手,東平忙客氣的半揖讓著官員出去。
侍立在門口的小廝已經稟報了,水巖深吸了口氣,調均了呼吸,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帶著十二分的小心進了屋。
蘇子誠陰沉著臉坐在寬闊厚大的長案後,盯著水巖皺著眉頭問道:「你來幹什麼?」水巖忙笑著答道:「大爺讓我過來看看二爺,還有幾件事得請了二爺的示下。」蘇子誠緊抿著嘴,臉色又陰下來一層,水巖心裡突突跳了兩下,突然覺得這會兒好像不是說那幾件事的時候,可話都說到這兒了,也不能不往下說了,水巖舌頭打著轉,只好勉強往下說道:「大爺說,大爺讓我過來問問爺,這會兒也進二月了,那事大爺跟二爺說的事,也該準備準備,這來來往往的禮數多如牛毛來來往往,也就下半年了,爺過了年都二十三了」水巖頂著蘇子誠越來越陰冷的目光,吱唔著說不下去了,乾脆住了嘴,輕輕往旁邊挪了挪,又挪了挪,蘇子誠盯著水巖,突然暴跳起來,猛的伸手將案上的東西推了一地,在一片乒啪叮光中,大步出了屋,往後院奔去。
水巖目瞪口呆的看著滿地狼籍,眨著眼睛呆了片刻,忙輕手輕腳的退出來,見東平滿臉苦惱的從門口看著屋裡,忙幾步過去,拉著東平往邊上閃了閃,低聲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五爺到底哪去了?你老實說!」
「沒出什麼事,五爺這事您得問爺,真沒事,爺就是脾氣不好,從開平府出來脾氣就不好,前一陣子接了五爺的信兒脾氣一天比一天不好,昨天接了信,脾氣就更不好了,二爺和爺從小玩大的交情,我看,還是您想法子勸勸爺吧?」東平看著水巖請求道,水巖顧左右而言它:「唉喲,我這腰!這腿!你剛才說的那油呢?不用你送,你忙你的,爺身邊離不了你,我晚上讓人去你那兒取就行,唉喲!我的腰!」水巖一邊痛苦的唉喲著,一邊抬手扶在腰上,一瘸一拐的急步出去了。
李小ど靜養了兩三天,身子就好了很多,這天陽光燦爛,李小ど讓人搬了把搖椅放到簷廊下,自己坐在搖椅上,腿上蓋了條薄夾被,懶懶洋洋的瞇著眼睛曬太陽,海棠端了盤風乾栗子過來,笑著說道:「姑娘嘗嘗這個,是咱們那邊過來的,又香又甜。」李小ど掂起只栗子扔到嘴裡,果然,香甜糯俱全,海棠拿了只小杌子過來,一邊剝著核桃皮,一邊和李小ど說著做核桃酪是用沙銚子好,還是用小燉盅好,兩人正說的興致勃勃,垂花門外一個小丫頭小跑進來叫道:「姑娘!常大爺有事要見您!」海棠看著跑得一路咚咚的小丫頭,皺著眉頭剛要訓斥,李小ど輕輕拉了拉她,看著小丫頭吩咐道:「請常大爺進來吧。」小丫頭清脆的『哎』了一聲,轉身奔出去傳話了。
「不過臨時尋過來的傭工,別計較太多,隨她去,再說,小門小戶的人家,規矩太多,豈不是太不尋常了?」李小ど看著小丫頭跑遠了,才低聲和海棠說道,海棠點了點頭答應道:「我知道了,姑娘進屋吧,這簷廊下說話只怕不便當。」
「不必,就在這裡,四處看的清楚,倒更好。」李小ど又掂了只栗子放到嘴裡,有些含糊的說道,海棠見小丫頭已經慇勤的引著長遠進來,忙站起來沖長遠曲膝見了禮,轉頭看著傻笑著看著長遠的小丫頭溫和的吩咐道:「你去趟廚房,跟陶媽媽說一聲,孫掌櫃送過來的那只狍子,晚上別一頓吃完了,留下兩三斤用鹽醃一醃,過兩天蒸了配粥吃。」小丫頭答應一聲,依依不捨的又看了長遠兩眼,才挪著腳步出去,李小ど皺著眉頭看著小丫頭出了垂花門,冷聲的吩咐道:「今晚給她結了工錢,多給半個月的,這個丫頭不能再用了。」海棠乾脆的答應一聲,收了核桃碗,輕悄的退到旁邊倒座間守著去了。
長遠又揖了半禮,低聲稟報道:「回姑娘,今天祭聖賢一切如常,陪六皇子主祭的是吳貴妃長兄、吳侯爺嫡長子吳世承,吳世承今天一早是從玉翠樓妙音那兒直接啟程去祭聖賢的。」李小ど高挑著眉梢失笑道:「這吳家男人,是不是個個都是色中餓鬼?」
「幾乎個個好色,吳侯爺中和節那天又納了名小妾,聽說是個十五歲的清倌人,這吳世承成親不過兩年,已經抬進家六房姬妾了,外面勾欄裡還有無數相好。」長遠笑著說道,李小ど聽的連連搖頭,長遠接著說道:「還一件,林丞相原本極早就趕到了太學先賢堂,後來不知為何又匆匆出去,直到分胙肉時才回來,回來時面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