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凌府(五) 文 / 奚別離
霜璟收了劍,走到雪嵐身邊,笑到:「今日小妹的劍舞如何?請姐姐點評一二?」
聽她這麼說,如箏暗自奇怪,她知道雪嵐自幼體弱,是沒有習過武的,如今霜璟卻要雪嵐當眾點評自己的劍舞……
誰知雪嵐微微一笑,讚道:「璟兒你的劍舞於端陽家宴那次,又大有進益了,出劍凌厲,招法流暢,不過……」她抬頭看看霜璟,愛憐地笑笑:「下盤還要再穩當些才好!」
霜璟執劍抱拳,笑到:「是,姐姐師父。」
如箏這才明白,原來雪嵐雖然自己不會武,卻擅長揣摩武功精妙之處,倒是個將軍,再看大小兩位謝氏心照不宣的眼神,才明白今日這一場也是為了展現雪嵐此技,恐怕是謝氏還未死心,想把雪嵐嫁入將門。
霜璟將劍交給一旁的侍女,對雪嵐笑到:「姐姐擅詩,便以小妹此舞作詩一首如何?」
如箏知道,這恐怕也是提前設計好的,便是要突出雪嵐的才了,恐怕謝氏也不想放棄官宦世家這方面,不禁感歎可憐天下父母心。
誰知凌雪嵐卻笑著擺擺手:「這可就難為我了,妹妹這麼精妙的劍舞,姐姐可做不出詩來,妹妹還是問問那邊廂的各位世兄們有何高見吧。」
霜璟聽她這麼說,愣了愣,如箏坐在她旁邊看的清清楚楚,仔細一想便明白了,雪嵐怕是被她劍舞所感,臨時起意一心想要嫁入將門,如箏轉頭看看她蒼白的面色,心中一陣唏噓。
霜璟看早就設計好的事情被自己姐姐改了,一時無法,心急下性子裡橫衝直撞的一面又暴露出來了,本來一語便能帶過的事情,她卻一根筋地順著姐姐的話轉向各家公子,笑到:「近水樓台看得清,蘇世兄來作吧。」
如箏聽了她的話,差點噴笑出來,不禁轉頭看著蘇有容,又有點替他擔心。
蘇有容也像是沒有回過魂兒來,為難的笑笑:「凌世妹……劍意深奧,愚兄不懂武功,不敢妄自評判啊,還是請凌兄來吧。」說著指指旁邊的凌朔風。
如箏再也忍不住了,拿帕子掩著嘴偷偷笑了一下:沒想到他還是這麼記仇的人,上次林府家宴凌朔風將了他一軍,眼見這就找補回來了。
誰知凌家人都有些楞脾氣,凌朔風斜睨了他一眼:「叫你做你就做,看不起我家妹子麼?」
蘇有容苦笑著看看凌霜璟,旁邊如箏裝作擦汗拿帕子掩著面,幾乎笑死,只聽得他長歎一聲,說道:「凌世妹,愚兄久不作詩,真心想不出什麼佳句,只是以前聽別人說過幾句,倒是很配世妹的劍意,便轉贈世妹,請世妹不要見笑。」
當下開口吟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自古將門多奇女,不愛紅裝愛武裝。」
聽他吟完詩,凌霜璟臉紅紅地福了福:「世兄謬讚了。」
如箏也被他詩中的溢美讚許之意打動,看著旁邊拉著雪嵐嘰嘰喳喳的凌霜璟,不知怎麼竟生出一絲羨慕,心情莫名地便低落了起來。
定是羨慕她劍法超群,姊妹和睦吧……如箏這樣想著,按下心中奇怪的感覺。
蘇有容無奈地坐下,對著面前的酒杯暗自祝禱:先賢莫怪,全當我是幫你們在此處揚名吧,情急之下無可奈何,莫怪莫怪!
他這裡尚未碎碎念完,旁邊蘇百川卻湊近低聲到:「愚兄怎麼沒聽過此詩,三弟也忒謙遜了,作詩還要假借他人之名麼?」
蘇有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兄長說笑了。」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解釋,他都當做是掩飾,索性也不再多說。
如嫿從剛才凌霜璟舞劍時就一直看著蘇百川,卻發現他的目光卻連掃都沒有掃自己一眼,而是一直盯著旁邊的如箏,當下心裡又恨又怨,想到前幾日母親說的利用之事,和之前自己無意中聽到的沁園一些不知從哪兒傳來的閒言閒語,心念一動,故意趕在室內略安靜的時機嬌笑了幾聲,看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自己這邊才對著如箏笑到:
「姐姐,我真替你高興,你這才是夙願得償了呢!」
如箏心裡一凜,自然知道她肯定沒什麼好話,也不答腔,只是笑著搖搖頭:「我哪有什麼夙願,妹妹說笑了,你還是……」
如嫿見如箏要岔過話題,趕緊笑著打斷:「姐姐怎麼說不是呢?你不是說過『此曲只應天上有』什麼的麼?」她一言出口,滿意地看到如箏臉色一變,就轉向眾家夫人,故作天真地笑道:
「我家大姐姐最喜歡這曲子,私下裡就說過,作這曲子的人是她的知音呢……哎呀,我多嘴了……」
她的話,引得花廳內靜了一會兒,謝氏才最先反應過來,笑到:「箏兒自小就和我家瀲灩一樣是曲癡,也是蘇公子這曲子太高妙,莫說箏兒了,連我這不通音律之人都覺得甚好呢。」
眾位夫人見謝氏打圓場,也紛紛附和,如嫿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沖男賓席笑到:
「蘇世兄,你不來謝謝我家長姊麼。」她此言唐突,卻藉著年幼遮羞,讓人無法辯駁,那邊席上眾家公子也不乏cha科打諢起哄慫恿之輩,氣氛一時變得曖昧尷尬,如箏面色不改,心裡卻怒火熊熊,放在桌案下的手緊緊攥著,幾乎要把掌心掐出血來。
蘇有容如何不知此情狀之尷尬,卻又不能含混帶過,當下深吸一口氣,微笑起身走到如箏桌案之前,斂去笑容深深一揖:
「如箏世妹,即使如嫿世妹不說,愚兄也要過來多謝你的……」
見他行此大禮,如箏趕緊站起側身躲了:「世兄不必如此,小妹當不起世兄如此大禮。」
蘇有容抬頭,臉上是平日裡難得一見的肅然:「世妹此言差矣,古人云知音難得,愚兄拙作被世妹上佳的琴藝演奏出來,頓時加了十分妙處,曲子倒成了引玉之磚了。」
如果說剛開始時如箏還不知道他所為何來,如今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強壓住心頭笑意,也深深福下:「不敢當,世兄曲譜高妙,小妹拙計難現半分,尤其是曲中變徵調一段,真是讓人如臨其境……」
之後,二人便就曲子談論了幾句,各種音律名詞說的旁邊不通音律的霜璟如墜五里霧中。
蘇有容看侃的大家暈的差不多了,便收住話頭,又施禮:「今日是凌二小姐大喜之日,咱們還是言盡於此吧。」
如箏也含笑點頭,蘇有容轉身回到男賓席間,看的眾家夫人哭笑不得:
他這一番迂腐掉書袋的表演,成功把氣氛完全扭轉了過來,二人雖然略不合時宜,卻一掃剛剛的曖昧氣氛,而如箏落落大方的表現,也引得眾家夫人暗自頷首,不由得出言誇讚如箏於音律上的造詣。
如箏笑著推辭了,又轉向如嫿,愛憐地笑到:「嫿兒也是頑皮,你一向知道我是曲癡的,偏偏在大家面前拿我逗趣,回頭我定要好好教訓屋裡那幾個順嘴胡沁的小丫頭,沒得在我家四小姐面前村我!」
聽了她的話,眾家夫人心裡明鏡似得,如何不知如嫿是遣人偷聽了如箏院子裡的私房話……再聯想到薛氏的出身和如箏如今的尷尬地位,大家的臉上便帶了三分瞭然,兩分輕蔑。
如嫿見她輕輕巧巧地便將刀子拋還給了自己,心裡憤懣難耐,卻還要裝笑,再也無心給如箏下絆子,只盼快快揭過此事。
後面的宴席,便無風無浪的過去,除了琳琅在小郡主耳邊竊竊私語後,小郡主憋不住笑出聲「驚」的旁邊如嫿打翻了酒杯,不得不道擾去換了裙子……
宴席結束,眾家夫人們相攜到前面花廳聽戲,臨走時吩咐凌朔風、雪嵐和霜璟好好招待眾家少爺小姐。
凌朔風和凌霜璟提出帶大家遊覽凌府花園,凌雪嵐衣著不便,提出要回院子更衣,如箏不願意再對上蘇百川或是如嫿,便提出陪雪嵐同去,最後便是如箏、如書、踏雪和琳琅陪著雪嵐回了雪嵐的院子,其他人公子小姐們離開花廳,前往後花園遊覽。
如箏遠遠看著如嫿她們離開花廳,唇角噙著一個冷笑跟在琳琅身後,向雪嵐居住的瓊花閣走去。
凌家不同於別家,院內樓閣甚多,想來也是因家裡人丁興旺所致,像這瓊花閣就住了凌雪嵐和凌霜璟兩位小姐。
雪嵐把大家讓進姐妹倆合用的待客堂屋,安頓大家坐了又招了丫鬟上茶,才道擾離去換衣服。
霜璟看著雪嵐走上繡樓,臉色一沉,輕輕地歎了口氣。
如箏坐在她旁邊,聽得清楚,當下壓低聲音問到:「霜璟表姐,怎麼了?」
凌霜璟抬頭看著如箏無奈地笑笑:「我歎姐姐氣xing高,身子卻弱……」她沉了面色,輕聲對如箏說:「我二姐像大姐,胸有丘壑,雖然自小身體柔弱不能習武,卻偏偏喜歡精研兵法武藝,自從去年起,我就看出她還是想著嫁入將門,可……」她歎了一聲,搖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