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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流言(三) 文 / 奚別離

    到了西市自家店舖,如箏放了夏魚去逛,臨走還多給了她二兩銀子,夏魚千恩萬謝地去了,如箏自取了帷帽帶著浣紗走入東夷鋪子。

    一進店舖,如箏抬頭便看到櫃檯上方多了一面黑底金子的牌匾,上書「攜珍閣」三個大字,如箏默念了一遍,笑著對迎上來的李錢根說到:「怎的,這是鋪子的新字號?」

    李錢根笑著向如箏行了禮,又手腳麻利的奉上香茶,笑到:「回東家,店舖字號這種大事,小的可不敢做主,只是咱這店子自開張以來就一直叫東夷鋪子,很多回頭客都覺得字號奇怪不好記,小的就先弄了這麼個匾掛在這裡,算個臨時字號,真正的字號,還要東家來定!」

    如箏笑到:「我看這樣就很好,就這麼定吧,回頭掛到外面去。」又抬頭看看匾「字兒也不錯,請人寫的?」

    李錢根笑著搖搖頭:「多謝東家賞識,小的自己寫的……」

    說笑間,李錢根便關了店門,摘了牌旗,拿出賬本來給如箏過目。

    如箏看了賬,讚許地點點頭:「你的確於管理店舖上是一把好手,只是管著這麼個小店子,大材小用了。」

    聽了她的話,李錢根正色說到:「東家,小人不是那好高騖遠之輩,現下東家只有這家店舖,小人就給東家管好了,等開春,再給東家管好莊子,等東家的生意做大了,若是願意接著用小人,小人自然也是來者不拒的。」

    聽了他這話,如箏笑著點點頭:「你放心,不管我的生意是大是小,你都是我的總掌櫃。」

    李錢根欣喜地謝了如箏信任,又突然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光顧報賬,正事都忘了!」

    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今日東家若是不來,小的也準備托崔東家問詢了,東夷準備開戰了,眼見就要封海,請東家示下,咱這鋪子……」

    聽他這麼說,如箏雖然不感到意外,心中卻也是沉了沉:今生果然還是如同前世,這仗還是打起來了……

    她沉吟了片刻,問到:「鋪子裡的貨物還多麼?」

    「倉庫還是滿的。」李錢根看看如箏,試探著說:「但以小人之見,如今咱們還是……」

    如箏不待他說完,便笑道:「先不賣了。」

    李錢根面色一喜:「東家高明。」

    如箏略沉吟了一陣,緩緩開口:「也不能全停,不然朝廷一開戰,咱們這鋪子就停,別人會說咱們是投機取巧,趁國難發財,故鋪子還是正常營業,你只挑了各種貨品中精品的存好,等將來有價無市之時,再出手……」

    李錢根點點頭,一一記下,如箏又叮囑了要上心莊子裡的佈置,告訴李錢根那莊子靠山,可能會有溫泉之事,李錢根也仔細應了,如箏見天色已晚,便將新買的梅花佩交給李錢根:「你找些鋪子裡的香料布匹彩珠之類不用太貴重的貨品並這件東西,一起送到國公府,就說是我的回禮。」她指指裝著梅花佩的錦盒說到:「旁的你自安排,不失禮便可,這件你要上心,是給國公府三公子的,切記要和收禮之人說清。」

    李錢根雖不解她意,卻也不多問,只是仔細記下,如箏便要帶浣紗出門回府。

    浣紗伺候著如箏起身,又福身說到:「小姐,奴婢有一言想告知李掌櫃。」

    如箏知道她是要謝李錢根救命之恩,點頭應了。

    如箏走到李錢根身前,深深福下:「浣紗多謝李掌櫃救命大恩,也有一言要贈與掌櫃。」

    李錢根見她行此大禮,趕緊側身躲了:「姑娘不必如此,我也沒做什麼,姑娘有話請講。」

    浣紗這才起身笑到:「我不說,想必掌櫃自己也有計較,小女子不過是贅言幾句,現下鋪子生意好,難免引人覬覦,這兒不比東市,魚龍混雜邪心人也多,小姐的身份是不能露的,若是將來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也是煩事一樁,掌櫃要早作打算才是。」

    聽了她的話,李錢根心裡一凜,肅然退後一揖到地:「姑娘金玉良言,小人如醍醐灌頂,我的確沒想到這層,多謝姑娘提醒。」

    他這般正色大禮,嚇得浣紗紅著臉側身躲了:「李掌櫃快不必如此!」

    如箏在旁邊看的好笑,也暗自欣喜浣紗心細如髮,果然是個好丫頭,當下笑到:「浣紗說的不錯,我倒是一向低估了你這丫頭了。」

    看浣紗臉更紅了,如箏也不再逗她,轉向李錢根:「此事的確不得不防,你去找我表哥商議,看看打聽一下把店子托到什麼勢力名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錢根趕緊應下,恭敬地送如箏主僕出去。

    一出門,便見夏魚抱著一堆東西等在車旁,看如箏出來不好意思的笑著福福身,主僕三人笑了一陣,自蹬車返回了侯府。

    因車上載了蘇有容送的琴,如箏直接讓車伕趕著車進了側門,剛一下車,便見如嫿帶著帷帽自內院方向施施然走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如嫿停住腳步卻未給如箏行禮,反而冷哼了一聲,如箏倒是不以為忤:「這麼晚了,妹妹還要出去?」

    如嫿撩起面紗,冷冷說道:「去書房給父親請安。」

    如箏點點頭笑到:「好,那妹妹自便吧,我先走了。」說著便舉步從她身邊走過,卻不料身後一聲斷喝:「慢著!」

    如箏驚訝回頭:「怎的,妹妹還有事?」

    如嫿看看四下無人,屏退了丫鬟,壓低聲音恨恨地說到:「林如箏,現在你是春風得意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母親和我,如願嫁入國公府麼?」

    如箏聽她又提起此事,心中好不膩煩,正要出言呵斥,卻見不遠處林承恩帶著兩三個清客立在簷下,彷彿是在品評著什麼,當下心裡一動,垂眸歎道:

    「妹妹說這話,倒是錯怪我了,於此事上,我是一直幫著妹妹的,只是父親嚴命,你我也沒有辦法!若是還有法可想,姐姐怎麼也不會捨得你這樣傷心難過。」

    如嫿見她還要裝,氣的也顧不得是在側巷裡,柳眉一豎怒道:「你還在裝,你這個奸人,若不是我當初聽了你的挑唆,惹得蘇世兄不喜,你又有什麼機會能入了他的眼,如今你出了這等醜事,還在妄想著嫁給他麼?你也真是厚顏,要我說,陷於賊手失了名節就該一頭撞死,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如箏見她憤怒之下聲音漸大,已經引得那旁林侯等人側目,心裡好笑,臉上卻裝作沒看見,現出淒然神色:「妹妹,你錯怪我了……」她語調委屈,聲音卻也不小:

    「姐姐已經多次和蘇世兄說過,不願嫁入國公府,也和他暗示過妹妹你傾心於他,再說,此次之事是父母之命,又哪裡是你我可以自專的呢,我遇匪之事,妹妹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那賊人並未追上我的車駕便被尉遲小姐夫婦擊殺,妹妹怎能說我是陷於賊手貞潔不保……妹妹是傷心糊塗了麼?」

    如嫿冷笑一聲:「住口,你這奸人!」再要開口時,便聽身後一聲斷喝:「你住口!」

    如嫿驚恐回頭,等待她的卻是林侯憤怒扭曲的臉和狠狠地兩個耳光。

    清脆的聲音響過,林侯怒火兀自不減:「逆女,你是失心瘋了麼?對著你長姊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女兒家妄談婚嫁,還顧不顧禮義廉恥?」他想到身後的清客幕僚們剛剛尷尬的臉色,怒火又升起幾分:「還胡沁什麼遇匪之事,你還嫌外面胡言亂語的人不夠多麼?!」、

    如嫿被他兩個耳光打懵了,哭著一句話都說不出,顧不得難看俯身跪在了青石地上,如箏也趕緊陪著跪下:

    「父親,請您不要再責怪妹妹了,說來也是我不好,我是長姊,應該讓著她的……」

    林承恩瞥了她一眼,冷冷說到:「她有錯,你也難辭其咎,此事畢竟是因你而起,你給我回自己院子好好反省一下,改日我再問你!」說完,又轉向如嫿:

    「哭哭啼啼作甚?侯府顏面都讓你丟盡了,趕緊起來,隨我到書房來!」

    如嫿趕緊止住哭,哽咽著爬起身,隨林侯去了,如箏福身送自家父親走遠,才轉身,唇角浮上一個冷冷的笑,慢慢向著沁園方向走去。

    一進沁園,如箏便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坐在堂屋桌前等著自己,她穩了穩心神,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走進堂屋:「柏兒。」

    如柏起身,目光直直的看著自家姐姐,上下梭巡了幾個來回,才歎口氣放下心來:「姐,你嚇死我了……」

    如箏見他並無自己以為的薄怒或是責怪,心裡一暖:「柏兒,對不起,一直瞞著你……」

    如柏歎了口氣拉她坐下:「姐,該道歉的是我,是我沒用,才讓人家敢於這樣算計你,居然還利用我來騙你!那日葉先生來時,我們恰巧到南大營練騎射去了,不然……」

    他攥緊了拳頭:「今日我回來的時候就想,若是你有個什麼,我這些時日來的努力,便全成了一場笑話……」他苦笑著,臉上是如箏不熟悉的滄桑:「姐姐,我有時候常常想,若是我早出生就好了,現在就可以護著你……真想趕快長大啊。」

    看著似乎一夜之間成熟起來的弟弟,如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輕輕拂上他的手:「不必如此,柏兒,我這不是沒事麼?」她看著他晶亮的眸子,露出一個和暖的笑:「前路雖難,咱們也要走下去,被人算計了,下次就保證不要再入人之彀,慢慢總會好起來的……」

    如柏這才浮起一點笑意,點了點頭,姐弟倆又低聲說了會話,眼見天色已晚,如柏起身說道:「姐,我回書房了,明日還要趕回國子監,你早歇著。」

    如箏點點頭,目送他出去,才想到午間自己走時,他還沒回來,他騎馬穿過半個京城,明日早早又要回去,只是為了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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