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佳音(中) 文 / 奚別離
老太君笑著看看如箏:「是,此事箏兒的確功不可沒!」
如箏剛剛一聽,便知道是上次踏雪賞梅之事結下的善果,心裡也是喜不自勝,當下瞇起眼睛笑到:「伯母,箏兒小小年紀懂什麼,都是大姐姐才華風度令那王三公子心折,才結下如此好姻緣的!」宋氏又笑著說要好好謝她。
說笑間,如書和如也到了,又是一陣恭喜,老太君興高采烈地留了宋氏用飯,席間說了如詩的婚事,如箏看薛氏倒是似真心笑著,如嫿臉色平常,目光中卻沉著一股子濃濃的恨意。
如箏斂眸夾了一筷子松鼠魚,心裡冷哼一聲:恨人有,笑人無,也不想想自己得了多好的親事,便是這般見不得別人好麼?
宴罷,老太君讓人撤了碗筷向著宋氏笑到:「阿憫啊,如今家下的事情若是忙得差不多了,我的意思是還讓詩兒趕緊住過來,就還住在箏兒的沁園裡便是。」
宋氏一聽,心中大喜過望,當下便點頭應道:「媳婦多謝母親恩典,這也是詩兒的造化了!」
老太君笑著點點頭,又轉向薛氏:「采茵啊,便還比照著之前安排吧,反正是住在箏兒的院子裡,什麼都是現成的,也省的你忙了。」
薛氏笑著點點頭,又試探著說到:「母親,詩兒住過來,媳婦也是極喜歡的,只是……詩兒眼見也大了,媳婦聽說那王家三子今年更是已經十九了,怕是很快便要相日子……詩兒的婚事,大概也要操辦起來了……」
老太君垂眸,端起茶飲了一口,唇角浮起一個微笑:「是啊,我正要和你們說這事,詩兒是我第一個孫女,端莊賢淑,才德兼備,我極喜歡她,故而想要讓她在侯府出嫁,也算是給妹妹們做一個典範,等她住進來以後,阿憫你是願意日日過來也好,願意住進來便在箏兒院子裡擠一擠,咱們一起把詩兒的婚事操辦起來吧!」
她一言既罷,滿室都靜了靜,宋氏自然是大喜過望,自家已經分出去了,充其量不過是個二品官府邸,而林府卻是敕造的定遠侯府,老太君發話讓如詩從府裡出嫁,那可是極大地體面……如此不啻於向京城各大世家宣告,如詩雖然是庶房出來的小姐,在祖母眼前享的卻是嫡房嫡女的體面……
想到這裡,她趕緊站起身福了福:「媳婦多謝母親疼惜,詩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得祖母這樣厚待……媳婦……」說到這裡她抬頭看看老太君花白的頭髮,心一暖,淚便落了下來,如箏等幾個小輩也趕緊起身陪著。
老太君笑著按了按她手,讓大家坐下,呵呵笑道:「看你,也是當了婆婆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這是好事,掉什麼淚!」
宋氏笑著擦去眼淚,重新坐好,如箏笑著看看自家大伯母:「大伯母也是太歡喜了,連我們都高興的不行呢,大姐姐回來,姐妹們也好沾沾喜氣啊!」
老太君看著如箏點點頭,又掃了一眼對面坐著的眾人,微笑說到:「雖說繼恩她們已經分出去了,可畢竟是分府,不是分家,詩兒便以侯府嫡長女的排場出嫁,也是好的,於王家亦回報了三分體面,顯了咱們林家的誠意。」
旁邊薛氏也附和著笑了,心裡卻騰地升起一股怒火:如棋是個庶女,出嫁自然談不上什麼排場,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如箏,讓如嫿成了這侯府裡第一個出嫁的嫡女,如此一來,風光陡然便要被如詩搶去一半,原本如詩只是佔了個長,如今又要以嫡女的排場出嫁,嫁到的還是王家那樣的世家望族……
想到此處,她心裡暗恨,忙垂眸遮去眼底的一絲鋒芒,她如何不知道,老太君此舉除了抬舉如今仕途漸旺的林繼恩一家,更有藉著如詩的親事打壓如嫿的意味……多少也有替如箏解氣的緣故……這樣一舉三得,讓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家婆母手段高超!
可話老太君一番話說得名正言順,還捎帶上了王家的體面,她又怎能不從命呢?
想到虞媽媽報上的如詩姻緣來路的事情,她心裡又是一恨:如箏此次無意中給如詩湊成了這麼好的姻緣,大房一家以後更要偏向她了!想到此處,她心裡又是一緊:如今這個小妮子,隱隱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再要整治,便要大費周章了……
她剛剛升起這樣的念頭,老太君便開言喚她,薛氏一抬頭,對上的卻是自家婆母意味深長的眼神:「采茵啊,阿憫來京師不久,又剛剛才忙完松兒的親事,如今正是精神不濟的時候,你是他的弟妹,又是最周詳不過的性子,以後要多幫幫你長嫂,把詩兒的婚事風風光光地操辦起來,我也承你的情!」
薛氏吃了一嚇,知道她這又是點撥自己呢,趕緊起身仔細應了,又道了不敢。
又說了一會兒,老太君說了聲乏了,讓宋氏陪自己回慈園,其他人便行禮散去,薛氏自去打點如詩回府的事情,如箏帶著如書和丫鬟們回了沁園。
到了沁園門口,如書和如箏分手自回了荷香小築,如箏便舉步進了自家院子。
剛一進堂屋,夏魚便湊上來幫她脫了大衣服,如箏知道她一向少在屋裡伺候,此舉必有原因的,便笑著屏退小丫鬟們,回頭看看她:「怎的?」
夏魚一邊給如箏倒上茶,一邊猶豫著說到:「回小姐,奴婢也吃不準,只是小姐吩咐過要在意著待月姐姐的事情,奴婢覺得此事有點蹊蹺……」她湊近如箏,低聲說道:「小姐,待月姐姐近日不去後花園了,卻和外院的小丫頭們走的很近……近日奴婢發現她常常收外院丫鬟的荷包或者是花樣子,也作荷包送給她們,要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她送的也太勤了,差不多三五天就要送出去一個……前幾日四小姐病重,似乎是斷了,不過前日裡,又有小丫頭來給她送花樣子,她這幾日也一直趕著繡荷包,有時候還鬼鬼祟祟地……」
聽了她的話,如箏心裡一沉,又一歎:「是麼……她倒是機靈……」她抬頭看看夏魚:
「先別驚動她,待那小丫鬟找來,你叫我。」夏魚點點頭,咬唇說道:
「小姐……待月姐她?」
如箏輕歎一聲,聲音裡卻帶了一絲釋然:「你待月姐姐……留不得了!」
夏魚心裡一震,卻還是點點頭下去了,如箏端起手邊茶盞飲了一口,溫熱的茶水熨帖地流到胃裡,卻升起一絲寒意。
午後,待月看四下無人,伸手招過一直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小丫鬟,把一個做工精美的荷包塞在她手裡,低聲匆匆說到:「好妹妹,你去告訴四小姐,我真的是不敢再作了,若是姑母知道定要打殺了我的!」
那小丫頭白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道:「姐姐說什麼呢,我不過是喜歡姐姐的繡工求你做個荷包,姐姐說的我可聽不懂,我先走了。」
她話音未落,只聽堂屋傳來冷冷地一聲「慢著!」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小丫頭和待月都驚了,那小丫頭轉身想走,背後的院門卻被秋雁和夏魚緊緊關上。
她無奈,只得上前對著剛剛挑起門簾,出現在門口的如箏深深福下:「二小姐萬福。」
如箏瞥了她一眼,看看旁邊的崔媽媽,崔媽媽強壓著怒火,上前奪下小丫頭手裡的荷包:
「我家小姐也喜歡待月的繡工,這個便先留下了,改日讓她再給你做吧。」
那小丫頭聽她這麼說,知道是給自己留了退路,哪裡還敢計較,趕緊施禮答是,如箏又令人給她開門,那小丫頭如蒙大赦,趕緊一溜煙跑了。
待月看著如箏,臉色煞白,崔媽媽看的咬牙,上去便是一個耳光,打的她一個趔趄。
「帶她進來。」如箏冷冷地撂下一句,轉身回了主屋。
崔媽媽自上前將待月拖進了主屋,浣紗夏魚和秋雁也跟了進去。
環繡和雪纓正在屋裡伺候著,見到這個陣勢便要避出去,卻被如箏叫住:
「罷了,你們也留下聽聽。」說著,便讓浣紗關了屋門。
如箏從崔媽媽手裡接過荷包,捏了捏便交給浣紗,浣紗會意,摘下髮簪一挑,便將荷包拆開,從夾層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如箏。
如箏打開一看,上面細細寫著幾行字,說的都是如箏遣人散佈國公府退親消息之事。
她冷笑著將荷包並字條遞給浣紗,慢慢走到待月身前:「看來我們的四小姐稍微好一點,就又打量著算計我了……你這個細作也當的不錯!」
聽她這樣說,待月知道是再也瞞不下去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如箏嗤笑一聲,回身走到台階上,低頭看著地上的待月,此情此景,漸漸和前世那個雪夜重合了起來,不同之處只在於:前世是山重水復,今生卻是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