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佳音(下) 文 / 奚別離
「再也不敢了?」如箏輕歎一聲:「我讓夏魚她們不瞞著你蘇府退親的事,便是想要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如今你把這機會失了,便休怪我心狠了!」
待月猛地抬起頭,驚恐地望著自家主子:「小姐,饒命,小姐……奴婢是您的貼身丫鬟啊!」
如箏呵呵笑了幾聲,聲音又冷了三分:「貼身丫鬟……貼身的毒蛇麼?」她垂眸:「你放心,看在奶娘面子上,我不殺你,你到如意莊上好好醒一醒吧!」
聽了她的話,待月身上先是一鬆,又馬上驚跳起來:「小姐!不,不要趕奴婢走,您饒了奴婢這次吧。」
如箏低頭看著她泣涕橫流的臉,心中一陣厭惡:「我不會留一條毒蛇在身邊,別逼我後悔,收拾收拾明日便走吧。」說完這一句,她便不再看她,而是轉向浣紗,淡淡的吩咐到:
「跟老太君報一下,就說待月發了急病,要到莊子上去養病。」
浣紗咬著唇福了福身,回身去攙待月,卻被她一把推開:
「小姐!」待月在石板地上磕著頭,沒有幾下便見了血:「小姐,求您,奴婢伺候您十年,求您放過奴婢吧。」
如箏卻不再理她,轉身回了裡間。
待月還在外面不停地磕頭,如箏聽的一陣心煩正要呵斥,便聽夏魚爽亮的聲音傳來:
「待月姐姐,我勸你還是知足吧!莊子上是什麼不好的去處麼?至少是不愁吃喝,你是養病去,也無人會打壓,不過是再也不能在主子面前晃,做不成姨娘罷了!」
待月聽她這麼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心思,當下惱羞成怒便要起身和她廝打,浣紗朝著雪纓使了個眼色,雪纓便上前一把扭住她腕子,只把她痛的慘叫起來,雪纓無奈,只得在她頸後打了一下,看她軟軟倒了下去,才長出一口氣,抬頭對著崔媽媽抱歉地咧咧嘴:「崔媽媽,奴婢怕待月姐姐喊叫起來驚了小姐……奴婢手不重……」
崔媽媽看看地上癱著的待月,搖了搖頭,冷顏到:「別說了,打死也無妨!」
崔媽媽把待月鎖在柴房裡一宿,轉天一大早便和浣紗架著她上了小車,從側門離開了侯府。
晚間,崔媽媽和浣紗從如意莊趕回,如箏見崔媽媽一臉疲憊,知道她必然是心力交瘁,便讓她早早歇下了,自招了浣紗值夜。
主僕二人梳洗完畢,如箏上了床斜倚著迎枕看著腳踏上的浣紗:
「待月畢竟是你的表妹,多少還是有些捨不得吧?」
浣紗抬起頭,看看自家小姐搖了搖頭:「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恨她不爭氣!」說著,她眼裡便閃了淚光,又低頭拭去:
「奴婢和她自小就跟著小姐,本想著可以和小姐一輩子作伴,就如娘親和夫人那樣……誰知她卻起了這樣的心思,還向四小姐告密……」她輕歎:
「她是個糊塗的,到最後,都不知小姐是為了她好!」她抬頭看看如箏:
「她一朝事敗,以四小姐的脾氣,肯定是要殺她滅口的,如今小姐讓她避到莊子上去,她卻還不領情!足見是個糊塗又沒心的!」她恨恨地一咬牙:「小姐,奴婢沒有捨不得。」
聽她這一番話,如箏心裡一動,歎到:「浣紗,你是個懂我的好丫頭……」她低頭看看她:
「我明裡跟你說吧,我也知道宅門裡面這些彎彎繞繞,也曾經想過成親之後要『大度』什麼的……」她輕笑了一聲:「只是遇到三世兄之後,卻再也不敢想這些,若是將來真的要為他……」她臉色沉了沉,又苦笑著搖搖頭:「至少不會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我寧願從府外給他抬良妾,或是抬他的貼身丫鬟,也絕不會抬舉你們,因為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我不想與你們……反目成仇。」
浣紗看著自家小姐臉上的苦澀,起身伏在她床頭急急說到:「小姐,您別傷心,奴婢等人都絕不會像待月那樣,做出那樣刺您心窩子的事情!奴婢們都要給您當管事媽媽呢!」她搖搖頭,又說道:「不對!不只是不做,奴婢們必然不會放過任何敢打姑爺主意的jian蹄子,來一個奴婢們便打一個!」
如箏看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樣幼稚的話,反倒被她逗笑了:「傻丫頭,淨說傻話,到時候真的有了姨娘,是你們動得的麼?放心,到時候我自有計較……」
浣紗點點頭,看著自家小姐,總覺得她此時的笑似乎是隔了什麼,那樣不真實,當下心裡一酸:「小姐……奴婢總覺得,三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大老爺不是也沒納妾麼?誰說世家大族裡的老爺就都要納妾了!」
如箏看著她閃閃的眼神,釋然地笑了:「是啊,若是他不願,誰又能勉強呢……」
浣紗看她似是放下了,才安心地笑笑,幫她掖好了被子,起身吹熄了燭火。
如箏躺在床上,手又伸到了枕下,剛剛想到成親後蘇有容可能會納妾的事情,她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竟然想要殺了所有覬覦他的人,她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是這般好妒,即使是前世對蘇百川迷戀至深,她也未曾如此……
她不敢再深想,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翌日,如箏在老太君院子裡請安的時候就看到了羞澀的如詩,如箏沖身後如書使了個眼色,便上前對她一頓恭喜調笑,逗得如詩躲不得藏不得的,老太君和宋氏又是一陣笑。
祖孫幾人坐定,宋氏又叫如詩鄭重地謝了如箏,反倒弄的如箏不好意思起來,當下笑到:
「伯母也太客氣了,再說我也沒做什麼,說起來,這也是大姐姐的福緣,我們這些做妹妹的,也且跟著高興呢!」她轉了轉眼睛,喜道:「不如這樣,今天午後我在沁園設宴,給大姐姐接風加賀喜,不知道祖母和大伯母允不允啊?」她滿臉憧憬地看著老太君,逗得老太君「噗嗤」一聲笑到:「允了,允了,哎呦我的小開心果,你這小眼神兒祖母可是最懂了,罷了,今日你便好好準備一桌,挑費祖母出了!」
如箏知道她今日高興,便也不推辭,只是笑瞇瞇的點頭,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慈園裡便是一片歡聲笑語。
午後,如箏令秋雁她們準備了幾個好菜,往各院都撒了帖子,除了靜園的如嫿如楠和如棋,各院的小輩們陸續都到了,幾人飲酒笑鬧,各自打趣了如詩一頓,就連下學回來的如杉,也一改往日沉靜的樣子,飲了幾杯就一首接著一首地給長姊送賀詩,聽得如箏一陣好笑,又是一陣讚歎,趕緊讓丫鬟們拿筆墨記了。
如杉笑著推了幾句,又到:「可惜了,大哥新婚燕爾,又要備考,二哥在國子監路途又遠,我到沒個做伴的!」
他話音剛落,姐妹們還沒來及排揎呢,便聽外面守門的夏魚驚喜的喊了一聲:「二少爺!」
卻是如柏到了。
如杉喜得趕緊起身把他迎進堂屋,笑到:「二哥可真是貴人,如此不經念!」
如柏進屋,看到一大屋子人,愣住了:「今兒……是有什麼喜事麼?」
如箏笑著起身拉他坐下,又讓浣紗給他上了碗筷,才把如詩婚事的事情和他細細說了,末了笑到:「我看天色晚了,你路途又遠,便沒有叫你,誰知道有福之人不用忙,你卻自己找上門來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
如柏笑著點點頭,先賀了如詩定親之喜,又轉向如箏笑到:「姐姐猜的不錯,我此次回來正是給姐姐你賀喜來的,沒想到又趕上了大姐姐的喜事,這樣一來,便是雙喜臨門了!」
如箏見他笑的詭異,心裡突然一動,臉就紅了:「卻是何事?」
如柏壞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桌上:「我餓了!」
如箏咬唇給他夾了一筷子素八珍,如柏慢悠悠吃了,又到:「我要吃肉……」
如箏怒,舉手作勢要打,一桌子人笑的東倒西歪,如柏討了個饒:
「姐姐息怒,我說了!」說著放下筷子笑到:「我有一位要好的同窗,父親是兵部的官員,他也知道蘇世兄出征的事情,便著意幫我打聽了一下,說是東征軍大獲全勝,蕩清了殘寇,不日便要班師回京了!」看著如箏驚喜的樣子,如柏又趕緊說道:「本也不是什麼機密,過幾日便要昭告天下的,還有一樁……」他歪頭笑看著如箏:「我那未來的好姐夫,因為軍功卓著,如今已經被被擢升為正六品武略將軍嘍!」
如箏聽他這麼說,先是一喜,又發覺他話裡揶揄之意,當下舉手便打,如柏笑著逃到如杉身後,如書和如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賀喜的宴席,笑鬧著吃到了上燈時分,倒連晚飯都省了,宴罷,送走了如書如杉和如,如柏也回了外院,如箏便拉著如詩到了自己屋子,姐妹二人梳洗了並肩躺在床上,感歎人生境遇奇妙。
乍暖還寒,隱隱有暗香浮動,春天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