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回府(上) 文 / 奚別離
後面幾日,桃香二人果然是安分了許多,打扮的素淨了,說話做事也是小心翼翼,甚至是唯唯諾諾的,有夏魚她們盯著,如箏也知道這二人是沒什麼機會向廖氏稟告的。
加上她自己日日請安時也學了乖,總是在廖氏還沒開口發問時便先將二香誇讚一通,反倒堵住了廖氏的嘴。
廖氏看著她和自家那可惡庶子越來越像的表情做派,心裡暗罵了一句「一丘之貉」面上卻還要保持著慈和之態。
這一日如箏剛剛請安回來,正想今日是二月十八女兒節,要給蘇芷蘭和吳氏所出的大姐兒選些禮物道賀,便看到浣紗陰沉著臉走了進來,她一向老成,這樣的表情已經是很不一般了。
如箏放下手裡的茶碗,抬頭看著浣紗:「怎的?」
浣紗一臉的不忿,卻不像平日裡那般言語清晰,而是臉色青紅交替了一番,才小聲囁嚅到:「小姐,奴婢剛剛無意中聽到些流言蜚語,想著此事不能瞞了小姐,才來稟告,可小姐……那些話,奴婢又怕污了您的耳朵……」
如箏聽她說只是流言,心裡反倒落下了,當即笑到:「既然都來了,便痛快說了吧,省的你我都憋的難受。」
浣紗這才咬唇福身到:「剛剛奴婢去前面領府裡給丫鬟們發下的春裝,路過小花園時,無意中聽到幾個爛了心肝的小jian婢在那裡胡言,說……」她轉過頭,似是十分氣憤,又帶著一絲羞:「她們說,三公子有……有那斷袖之癖……」
聽了她的話,如箏心裡先是一怒,又冷笑到:「真是什麼話都胡唚的出來了!夫君……那何必娶我入府?」
浣紗恨得一咬牙:「旁邊的小丫鬟也是這麼問的,那jian婢又說……說小姐是擺設。」
聽了她的話,如箏心中自然是氣的,但更多的卻是奇怪,這空穴來風的,怎的會生出如此奇怪的流言……若說是廖氏,絕不可能,雖說她巴不得蘇有容丟醜,可這種事情若是真傳出去,別人還要笑她這嫡母教導無方的,那便是……
她猛地攥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看看桌上精心選擇的禮物,起身對浣紗說:「收拾一下,咱們去漪香苑。」
浣紗早已習慣對如箏的決定不問不究,當下也理順了心思,陪著如箏來到漪香苑,給蘇芷蘭送禮。
一進漪香苑東廂,便看到蘇芷蘭正和吳氏如嫿圍坐在桌邊吃酒,旁邊才四歲的吳氏獨女大姐兒拿著個小調羹,端著碗吃的正香。
如箏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走入堂屋,和幾人見過禮後,又令浣紗奉上禮物,蘇芷蘭強笑著讓人添了碗筷,邀如箏坐下吃酒。
如箏推辭了兩句,蘇芷蘭卻並未如平常一樣就坡下驢恭送她離開,而是再三挽留,如箏心裡便確定了一半,當下也不再推辭,道謝坐了。
果然,酒過三巡,蘇芷蘭喝的臉頰泛紅,裝作酒意上頭對如箏笑到:「今日我的丫鬟路過小花園,倒是聽到些有趣的胡話,我想著三嫂一向是消息靈通的,現在看來,你八成卻是不知吧。」
聽她開了口,如箏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裡一陣冷然:這個女子,自小就和如嫿親近,卻是比她還要蠢上幾分,一次一次甘心情願地給如嫿當槍使,這麼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下來,居然還不懂得收斂,可見是個被寵壞了腦子的。
見如箏不做聲,蘇芷蘭還當她是真不知道,當下壓低聲音笑到:「幾年前我三哥屏退了身邊所有的大丫鬟,卻攏了一撥好容貌的小廝在身邊,府裡就曾傳過,我們雖不信,卻也覺得他實在是太奇怪了,怪不得會被人那樣說,如今三嫂你過了門兒,眼見是好些了,可他又犯了老毛病。」
她嘻嘻一笑,像是說什麼趣事似得:「三嫂你可要好好想個辦法,不然給我三哥納房妾室吧,壓一壓什麼斷袖的傳言……」這幾句,除了不懂事的大姐兒,剩下三人神色都是一動,如嫿目的達到,故作驚詫的臉上就帶了一絲得意,吳氏似是不想趟這趟渾水,自給大姐兒夾了菜,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吃,蘇芷蘭卻還是那樣半醉的樣子,笑看著如箏。
如箏心裡憤恨不屑,臉上卻是絲毫未顯,反而露出一個微笑,放下了酒杯:「二姑娘,恕我才疏學淺,不知這斷袖是何意?你三哥是哪裡不對,被人傳了如此啊?」
她這麼一說,如嫿和蘇芷蘭都愣了愣,她們想過她會隱忍,會爆發,也可能針鋒相對冷嘲熱諷,卻沒想到她竟是裝作聽不懂,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反倒是旁邊的吳氏心裡一動,暗說這林如箏還真有幾分心機。
如箏笑著端酒吃了一口,面帶詢問之色地看著蘇芷蘭,蘇芷蘭卻是張口結舌說不出來,總不能給她解釋何為斷袖之癖吧……
如箏笑著將手中的酒吃完,對蘇芷蘭言到:「許是二姑娘博學,我卻是肚裡沒幾兩墨水的,看過了女四書也就把書本丟開了,這斷袖是何意,我卻實在是不知,既然二姑娘也不想解釋,那我也只有回去問問夫君了,不過我倒是記得女四書上教過,為女子者,最忌妄逞口舌,既然是下人亂傳,想來也沒什麼好事,先不論真假,二姑娘是主子,就不該跟著下人們傳來傳去的,我今日托大,奉勸二姑娘一句,身為未嫁淑媛,須切記謹言慎行,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的。」她直視著蘇芷蘭,又笑到:
「更何況,妄議兄嫂院中妻妾之事,二姑娘覺得,妥當麼?」冷冷說完這一句,她起身頷首為禮,卻是在三人的注視下走出了堂屋。
蘇芷蘭被她一頓排揎,偏偏還一句話都不能反駁,當下憋得臉都紅了,忍不住怒視如嫿:「都是二嫂,讓我出頭排揎她,如今反倒被她羞辱一番!」說著一跺腳,竟是落下淚來。
如嫿心裡也是一陣犯堵,又忙著安撫蘇芷蘭,便沒看到旁邊吳氏若有所思的眼神。
如箏雖然是在言語上小勝一籌,心裡窩住的火兒卻是半點沒散,想著林如嫿和蘇芷蘭等人挑唆下人那樣污蔑自家夫君,又想到剛剛蘇芷蘭說過的,幾年前就有過這種傳言的話,她心裡便愈加煩悶不堪,恨不得立時撕了她們那兩張嘴。
她想著心事,一路低頭疾行回到寒馥軒,卻不防差點撞上迎出來的人。
如箏抬頭一看,卻是正該在南大營裡練兵的蘇有容提前回來了。
蘇有容看著如箏眉宇間罕見的怒火,心裡一驚,趕緊一把攬住她肩膀,柔聲問到:「箏兒,這是怎麼了?」
如箏正嘔的想要落淚,只是咬牙福了福:「夫君,容我先去更衣。」便輕輕掙開他,轉身進了正房。
蘇有容略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正欲跟上去的浣紗,沉聲說到:「隨我過來。」
浣紗知道這些事情遲早是瞞不住他的,與其讓他去問小姐,二人尷尬,還不如自己小心回稟了,便沖旁邊立著的秋雁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著如箏進去伺候,自己聽話地隨蘇有容進了內書房。
聽完浣紗的回稟,蘇有容心裡可說是又好氣又好笑,當初他厭煩廖氏安排的丫頭,才紛紛打發了出去,自選了墨香等幾個心思端正的小廝,卻沒想到府裡竟然傳出斷袖什麼的流言,之後因為春暉園的禁令,好歹是被壓下去了,他也不太在意,後來有了如箏,特別是宮宴求親那一樁,這流言便真的消散了,可事到如今,自己不要妾室通房,竟然又勾起了某些人的心思,藉機生事……
想到這裡,他揮手屏退浣紗,起身向著臥房走去。
莫說是在這大盛朝,便是在前世的那個時空,他也算是個敢作敢為的性子,如今被人欺負到頭上,還連累的愛妻尷尬氣憤,倒是把他骨子裡一直壓著的橫勁兒給激了出來,當下就想了一個釜底抽薪的法子。
蘇有容挑開簾子走進內室,笑瞇瞇地把如箏從桌旁拉起來:「得了,別氣了,你以為這種事情說說就是了?我斷不斷袖,你還不知道?」
如箏被他逗笑了,又氣的一扭頭:「夫君倒是心大,豈不知三人成虎?!虧我還在這裡替你揪心,真是皇帝不急……」她臉一紅,閉了嘴。
蘇有容笑著牽起如箏的手,拉著她往外就走:「行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隨她們說去,好容易今天我回來的早,跟我逛逛園子去,放著桃花不看,在這兒生悶氣幹嘛呢真是。」
如箏被他一路拖著出了寒馥軒的大門,心裡一陣好笑,剛剛的郁氣也就散的差不多了,想想自家夫君也總是這樣,在意的不在意的和別人好似都有些不同,卻不知為何,他的所想所為,無一不是契合自己的心意……
這,大概就是天作之緣吧……如箏這樣想著,也放下心思,笑著趕上幾步挽住了他的手。
夫妻二人在花園裡說說笑笑的,倒是引了不少人側目,現下桃梨開的正好,園子裡到處都是奉主子命來折花的各院丫鬟,如箏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心裡如何能不羞澀,卻無奈蘇有容興致正好,她卻也不願拂了他的好意,便遮遮掩掩的,時不時嗔怪他動作太過親暱。
繞過一片梨花,如箏抬頭便看到前面如嫿吳氏陪著蘇芷蘭來遊園,當下心裡一沉就要轉身,卻被蘇有容緊緊拉住:
「不愛看她們不看就是,咱們躲躲。」
如箏好笑地指指面前碗口粗稀稀落落的幾棵梨樹:「躲?往哪兒躲?」
卻不想蘇有容竟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帶她進了樹叢,笑容裡卻是透出一絲狡黠:「夫人,可知掩耳盜鈴的典故?裝看不見吧!」說著竟然把她往懷裡一摟,低頭吻了下去。
如箏驚得使勁兒推他,卻被他摟地更緊,此時二人在幾棵梨樹的包圍下,雖是影影綽綽的,但做什麼外面的人仍然是能看的清清楚楚,如箏心裡一陣起急,唔了幾聲,蘇有容卻是不放,只是將唇挪到她臉頰邊,輕輕說了一句:「莫掙,為夫的清譽就靠夫人成全了……」說著又低頭吻住。
如箏心裡一動,接著又是一陣驚訝好笑:原來他竟然是要在這裡,自證並非斷袖!雖然覺得他這法子有些輕狂,如箏卻還是猶豫了,這一猶豫,便給了蘇有容可乘之機,加深了這個吻,直弄得如箏心慌氣短,哪還能顧及到旁人的眼光。
待蘇有容將她放開,如箏趕緊低頭整理衣裙,四下環顧,哪裡還有如嫿等人的影子,便連丫鬟們都逃了個乾乾淨淨。
想想自己剛剛那樣子被這麼多人都看去了,她忍不住又羞又氣,自轉頭過去不理他,蘇有容好一陣兒哄,又賭咒發誓以後不敢了,才把她逗笑,倒也不是真的氣,想想還是羞澀的因子更多吧。
蘇有容哄好了小嬌妻,二人慢慢轉回寒馥軒,如箏這才想起來問蘇有容為何早早便轉回,卻得到他說南大營練兵暫告段落,後面一段日子可以賦閒在家的消息,當下心裡又是一陣雀躍。
午後,夫妻二人用了午膳,蘇有容便讓如箏先歇著,自己去前院書房找些東西,二人約好了未時末等老國公夫婦午歇起身,便同去請安,如箏送蘇有容出了寒馥軒大門,回臥房歇了一會兒,又披衣起身,拿了一塊藏青挑繡銀色竹紋的碎布料來,慢慢縫著一個扇子套等蘇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