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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端倪(中) 文 / 奚別離

    日子如流水般劃過,轉眼就到了五月二十,如箏和如嫿除了素服換了淺淡的衣服,只是首飾還是用的銀的,熱孝就算是過了,如嫿自在松濤苑又痛哭了一場,如箏卻只是給崔氏上了一炷清香,默默祝禱了一番。

    這一天,廖氏招了兩個兒媳婦合計五月二十三老太君的生日,今年雖然不是整壽,卻恰逢蘇良娣歸寧,如箏和如嫿又除了服,便要辦的略大些,廖氏自笑著說了些閒話,便開言讓如嫿和如箏幫著操持此次家宴,待二人應了,又詳分了活計,如嫿領到的自然是採買這樣的好活計,如箏卻也不錯,被廖氏分了安排菜品的活兒。

    接了廖氏的令,如箏回到寒馥軒便忙碌了起來,安排宴席的菜品雖然繁瑣些,卻也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情,如箏一面撒出人手到各院打聽主子們的好惡,一面讓秋雁母女上心安排菜品,特別是要避開一切傷胎的食材,到了午後,菜品清單就送到了如嫿面前,速度快的倒是唬得她一愣,又升起一絲戾氣。

    忙忙碌碌兩天,終於到了壽宴這日,三日來如箏頂著如嫿的刁難絆子,幾次巧妙安排下,終是將菜品籌備了個齊全,如嫿心裡憋氣,卻也沒有辦法。

    接近午時,家宴的菜品終於齊備,如箏帶著秋雁最後一次檢視大廚房,只見一盤盤珍饈佳餚已經擺上,傳菜的丫鬟們也打扮一新,當下便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總管大廚房的媽媽笑著福了福身:「三少夫人,菜品已經都備好了,請少夫人過目。」

    如箏笑著點了點頭,卻並不如慣例一般挑些小錯便走,而是叫了秋雁,拿了菜單子一道一道細細地對了,自己則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幾位媽媽,只見她們笑容倒是還算坦蕩,卻不知是伙房太熱還是怎的,額頭上都見了汗……

    午牌十分,家宴正式開始,除了蘇世子公務繁忙沒有返回,便是蘇百川和蘇有容也回了府替自家祖母上壽,蘇芷蘭一舞開場,喜得老國公和老太君連連稱好,廖氏笑著吩咐開宴,菜餚便流水般被端到了各人眼前的小几子上。

    老太君看著眼前菜品搭配的葷素合宜,又考量了眾人的口味,便知如箏是用了心思了,當下讚了幾句,順帶又誇了誇採買的如嫿。

    眾人按順序給老太君祝了酒,便紛紛執箸用菜,正談笑間,廖氏卻突然變了臉色,指著其中一道菜品對著如箏問到:「箏兒,這是何物,怎會有這道菜?」

    如箏順著她手指一看,便瞭然於心,當下笑著離席福身說到:「回母親,這一道是桂圓仔雞。」

    她一言出口,老太君臉色也是一變,旁邊廖氏更是黑沉了臉色:「桂圓?容兒家的,我百般叮囑於你,良姊有了身孕要當心,你怎還用了這傷胎的桂圓做菜?如此大意?!再說,你呈上來的菜單也並無此道菜品啊!」

    如箏心裡一動,笑了聲「果然如此」,當下福身說到:「回母親,菜單上的確是沒有此道菜品,之所以臨時換菜,是因為大廚房弄髒了本來要做酒釀丸子的酒釀,又唯恐菜品數目有誤,並未通知兒媳便私自換了這桂圓仔雞,兒媳也是臨近開宴之時才發現她們私下裡換了菜品,卻也無法調換了。」

    她微微抬起頭,看了看上位的蘇良娣,只見她也是面色蒼白,手還捂著小腹,旁邊如嫿卻是一臉怒色瞪著自己,忍不住心中好笑,又開口說到:「不過,媳婦也知道桂圓是傷胎之物,便著人給良娣專門做了百合仔雞一道,百合和桂圓看著相似,卻是滋陰潤肺的清補之物,並不傷胎,良娣略用一些也是無妨的。」說完又福了福身,等著廖氏發話。

    廖氏倒不是提前得了什麼消息,只是看了席間的菜品不對,又見旁邊如嫿神色有異,心裡明白了幾分才藉機發難,卻沒想到如箏竟然早就識破了如嫿的計策,臨場變通為解了圍,卻讓自己落了個無趣,當下便有些下不來台,還是老太君笑著打了個圓場,贊到:

    「好好,下人們馬虎合該掌嘴,好在箏兒心細,良娣便不必擔心了,多用些吧。」

    蘇良娣趕緊起身謝了祖母的好意,又作勢誇了如箏幾句,廖氏也趕緊就坡下,讓如箏回位子,一時歡笑聲起,家宴繼續。

    如箏夾了一塊桂圓仔雞,倒是清甜可口,她心裡好笑,便舉杯對著如嫿遙遙一祝,飲了一口。

    只這一個小小的動作,卻是嘔得如嫿差點失態,看的旁邊蘇有容一陣好笑。

    宴席熱熱鬧鬧地散了,小輩們各自回了院子,蘇有容難得不用去工部,卻也閒不下來,自拿了一張輿圖,又備了厚紙,在書房描描畫畫的,如箏給他端茶看了一眼,只見他的畫大圈套著小圈,著實令人費解,她生怕擾了他思緒,給他晾了杯茶就退出去了,想了想,又伸手招了浣紗進來。

    如嫿今日的行為,雖然被她給堵了回去,卻還是惹怒了她,如箏帶著浣紗進走裡間,低聲佈置了一番,浣紗便會意下去安排人手盯著松濤苑了。

    即便是不敢盯著主院,不便盯著菡居,松濤苑還是算不得什麼的……

    春暉園裡間,老太君自飲著茶陪老國公說話,說說笑笑地就提到了壽宴上的事情,當下笑到:「要我說,箏兒這丫頭還真是個靈秀的,又細緻,辦事牢靠,怪不得凌妹妹這樣看重她……」

    老國公也點頭稱是:「是啊,看著這丫頭的確是好,當初怎麼就沒看上川兒呢?」

    老誥命笑著搖了搖頭:「你們男人就是心粗,你看川兒現在那樣子,箏兒這樣明白的姑娘怎會看上他,你別看箏兒素日裡溫婉嬌柔的,心裡可是傲氣著呢,我看也就咱們容兒這樣死心塌地的能博了她的真心去,只可惜……畢竟不是嫡孫媳婦,將來的中饋還是要交給如嫿的。」

    老國公笑著一拍桌子,搖頭說道:「誰說不能讓她執掌中饋的,只要我允了,你發話……」

    他話音未落,老誥命便回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國公爺,您可別再這樣一陣子兩火了!」

    她性子深沉柔緩,難得發怒一次,唬的老國公趕緊低聲應著,老誥命便又歎道:「當年您寵著大房,清言那孩子的確是好的,可您的寵愛卻是引得大媳婦和海納媳婦生了不該有的心思,生生bi走了清言和海納,如今您又要寵小三房……國公爺,不是我偏待庶子,我也是極喜歡海納的,我只歎沒有福氣,他不是我親生……容兒……唉!」

    老國公被她這樣一說,心裡也是一醒,當下歎道:「夫人說的是,是我想差了,大房那樣的事情,是再也不能出了。」

    老誥命見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又柔聲安慰到:「公爺也不必難過,我看箏兒倒是個不愛爭權極明白的孩子,容兒的性子你也知道,這倆個孩子不會讓咱們操心的……」她笑了笑,又到:「我知道你喜歡箏兒,也有凌妹妹的因子在裡面,這孩子和凌妹妹真是神似……」

    老國公被自家夫人一席話說得老臉泛紅:「阿玉,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你還提!為夫的早就放下了……」

    老誥命也是一笑,笑容裡依稀還帶著年輕時的風采:「我當初也就是看上你這拿得起放得下吧,不然當初你那樣追著凌妹妹,我哪裡願意嫁於你,不過凌妹妹嫁給了林侯,你便放下了,反倒和林侯成了至交好友,我倒是十分佩服你的,川兒若是能有你一半……」她想了想,又吞回了後半段話:「罷了,這些瑣碎的事情你便不用上心了。」

    午後,蘇有容到底還是出府去找凌朔風商議事情去了,如箏送他出了院子,又略歇了一陣才起身,拿了條青色的錦緞剪裁好了,又鑲了回字紋的邊,從自己的妝匣裡挑了個半顆深紫色彩珠做的紐子縫好,拎起來看了看。

    恰逢浣紗端了百合蓮子湯進來,看著便笑了:「小姐,這大帶做的真精緻,小姐手真巧……」

    如箏將線頭剪乾淨了交給浣紗,浣紗自笑著將大帶收進了蘇有容的衣箱,如箏看她歡喜的樣子,自挑了剩下的錦緞,又撿了個銀鑲紅瑪瑙的紐子給她:「閒著給李錢根也做一條,他肯定歡喜死了。」

    她一句話把浣紗鬧了個大紅臉,卻還是福身謝了賞,剛要跟她報院子裡的事情,便聽到外面一陣喧嚷,隱隱聽著是夏魚的聲音,不待如箏發話,浣紗便疾步出了院子,低聲呵斥了幾句,不多時院子裡靜了下來,堂屋一陣腳步聲,卻是周媽媽帶著浣紗夏魚走了進來。

    三人先向如箏行了禮,夏魚便咬唇說到:「小姐,是奴婢唐突了,擾了小姐清淨。」

    如箏揮了揮手:「無妨,到底怎麼回事?」

    夏魚剛要開口,旁邊周媽媽便上前一步笑到:「少夫人,還是奴婢來說吧。」她上前福了福:「其實也不怪夏魚姑娘,說來也是奴婢出來的晚了,剛剛是少爺的貼身小廝書硯奉命來取東西,因素日都是墨香管著和內院的聯絡,夏魚她們都不認識他,這書硯又是個悶嘴葫蘆不會說話的,這才爭執起來,沒什麼大事,少夫人不必擔心。」

    如箏這才笑著點了點頭:「那無事,既然周媽媽你認識,便讓他進來吧。」

    周媽媽這才福身出去傳了話,不多時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便進了裡間,對著如箏行禮開口:「小的給少夫人請安,剛剛小的無狀驚擾了少夫人,請少夫人治罪。」

    如箏笑著讓他起身,言到:「無妨,你是奉了夫君之命來取東西,她們也是奉了夫君之命看著內書房,不過是兩下裡對不上才鬧出一場誤會,沒什麼對的錯的。」說著便讓夏魚帶了書硯去內書房,看著他取了兩冊公走了。

    耳邊又隱隱傳來夏魚低聲埋怨:「也不說清楚了就往裡闖,我認識您是那位啊,倒嚇了我們小姐一跳!」後面卻是沒有聲音了,如箏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讓浣紗把書硯送了出去。

    待浣紗回來,如箏笑著端起百合湯喝了一口:「咱們這個夏魚啊,哪兒都好,就是嘴上不饒人……」

    浣紗也陪著笑:「是啊小姐,她排揎起人來可是一絕,不過也難怪,那書硯穿的是便裝,又是生面孔,這幾日內書房本來就是草木皆兵的……」

    如箏點了點頭:「是啊,要說她這樣警醒,倒是好事。」浣紗點頭端了空碗下去,如箏又拿起一塊錦緞想了想:心裡也是一陣奇,那書硯雖為小廝,身上卻無一絲奴才氣,加上極好的容貌,便連告罪都不卑不亢的氣度,就是中等人家的少爺怕是也比不上,再想想見過的墨香,雖說精明伶俐些,卻也處處透著大氣……

    如箏偏頭想了想,笑了:約莫是僕從隨主人吧……

    晚間蘇有容回來,說起午後書硯如臨大敵般告訴他,自己得罪了夫人的貼身丫鬟,求他幫著說情,又逗得如箏笑疼了肚子,想了想,又誇了他的小廝好氣度,玩笑著問他御下之道,蘇有容卻只是微微一笑:

    「拿他們當奴才,那就是奴才的氣度和格局,我拿他們當人,甚至是友人親人,自然就是人才的氣度了,你光說我,你的丫鬟也不差啊,書硯可是下馬敢拍桌子上馬敢殺人的主兒,還不是被你的夏魚一頓排揎的臉都白了……」

    說著,二人便相視大笑,外間浣紗低頭看看忙著倒水的夏魚,卻見小丫頭臊的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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