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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貴妾(下) 文 / 奚別離

    一晃進了三月,蘇有容卻又日日到工部忙活了起來,一日大老晚回來,又一頭扎進了內書房忙活著,如箏實在看不下了,便端了碗參湯進去,沒想到蘇有容聽到動靜,卻是猛地抬頭,那眼神如箏從來沒見過,一時便嚇得撩著簾子,愣在當場。

    好在蘇有容見是她,馬上就緩和了面色,伸手叫她進來,又關上房門到:

    「嚇著你了吧,是我不好……」如箏見他一桌子的紙張,知道定然是公務,也不往桌上瞅,笑著搖頭將參湯遞給他,蘇有容喝了兩口笑到:「這幾日我太忙,倒是怠慢了夫人,夫人不要怪罪才是!」

    如箏笑著接過他手裡的碗,嗔道:「說什麼呢,我怎會怪你,我只是心疼你……這樣累苦,再好的身子也熬壞了!」

    蘇有容笑著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歎道:「無妨,就這一陣子,你來的正好,我確實有要事要同你講……」說著便拉她來到桌前,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圖樣,一邊問到:「認識麼?」

    如箏看著桌上那些圖,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線條機括,還有些大筒子一樣的東西,看的她一陣迷糊,搖頭笑道:「沒見過,這就是你這些日子忙的東西?這是……連弩?」

    蘇有容收拾好了那些圖紙,打開旁邊書櫃上一個暗格整齊的放進去,又用銅鎖鎖了,才壓低聲音說到:「這些不是連弩,是比連弩威力大千百倍的東西,極要緊,也極機密,聖上御書房裡有一份,義兄書房裡有一份,我這裡有一份,我想了想如今咱們府裡,也就是這兒還算安全……」他說的嚴重,如箏聽著心也揪了起來,蘇有容又將手上拴在一起的兩把鑰匙解開,遞給如箏一把,言到:「這個,是開那個門的鑰匙,我這裡一把,你拿一把,要貼身帶著,此事便是你貼身的丫鬟也不能說。」

    如箏跟著他久了,自然知道這其中的緊要,趕緊仔細應了,蘇有容又到:「這東西在咱家不會放太長時間,你放心,不過這幾日若是我不在的時候,也許會讓墨香書硯拿了我的印信來取,你取了親自交到他們手上,除了他們,便是籌棋畫境來了,也不能給,明白嗎?」

    如箏趕緊點點頭:「夫君放心,我定然幫你守好內書房,不讓人鑽了空子!」

    蘇有容見她說的緊張,卻是笑了:「你也別害怕,此事外人根本不知,我這麼說只是小心為上,左不過幾日聖上找到合適的地方,我就拿走了,放心。」

    之後的幾日,如箏便日夜小心地看著內書房,去請安時也要叮囑了丫鬟們單獨留出一個人來在堂屋裡盯著,丫鬟們都知道她一向上心內書房,也不多問,只是再加了三分小心。

    好在幾日之後,蘇有容就將那些東西統統拿走,也不知是放到哪兒去了。

    一晃到了三月十二春日節,小郡主的生日,又趕上今年他們添了子嗣,親朋好友就商量著給她好好熱鬧一次,小郡主廣撒了帖子請閨中密友,如箏自然也在列,一大早便到了凌府,給小郡主送了彩珠的全套頭面當賀禮,又給念恩帶了金銀鎖環各一套,小郡主笑她如今出手愈發大方了,琳琅霜璟也跟著一通打趣,幾人知交莫逆,也不藏著掖著,不多時就說起了蘇府裡貴妾的事情,小郡主和琳琅自不必說,便是霜璟的院子裡也是沒有妾室和通房的,三人便一齊替如箏不忿,卻也知道蘇有容是身不由己,就變著法的罵王瑤,尤其是小郡主,還對她追殺凌逸雲和蘇有容之事耿耿於懷,更是直說到柳眉倒豎,反倒是如箏,只是微笑著飲茶聽她們罵,不時還點評幾句。

    不一會兒,小郡主先覺出不對,斜睨了她一眼:「我說我們這才真叫替古人擔憂呢!你們看箏兒,自笑的雲淡風輕的,聽咱們說話兒跟聽戲本子似的,我倒是要歎一聲蘭陵侯夫人好度量!」

    如箏卻是笑著搖搖頭:「度量不大,裝這麼點子事情倒是夠了……」她略斂了笑意:「跟你們我也不瞞著,若說沒有酸肯定是假的,不過子淵不上心她,我也沒那麼多閒心思跟她死磕,左右不過是個妾,我自忙我的相夫教子,她自絞盡腦汁爭寵而不得,我就看她蹦躂,蹦躂累了她也就消停了。」她看看笑意也淡了的三人,又笑著歎了口氣:

    「後面還有好幾十年熬呢,我才不傻,若是像她一樣機關算盡烏眼雞似的,失了正室風度不說,不也是給自家夫君添堵?反正子淵也不愛去她那裡,我也是眼不見心不煩,仔細提防著就是了。」

    小郡主看她神色,知道她不是說好話寬自己三人的心,才放下點兒心:「你說的是,卻是我們小心眼兒了,怪不得蘇子淵看重你……」她笑了笑:「想想也對,這妾不是他自己想要納的,說來跟個外人也沒什麼區別,不過是個名分……」她想了想,又到:「不過子嗣上你可要當心,護好了自己的,對她也別不管不顧的,到底是胡女子……血裡都帶著煞氣,沒得把你家蘇三的血脈都帶偏了!」

    如箏愣了愣,心說這倒是不怕,卻也沒法兒給三人明白說,只得含混著點了點頭,又笑小郡主想的遠,小郡主卻是柔柔一笑:「以前我總說不嫁,自己過什麼的,如今嫁了人,生了子才知道,女子還是要有個家的,自打生了念恩,我才知道子嗣在咱們女人而言有多重……」她歎了口氣,招了貼身的丫鬟去抱念恩,又對三人到:

    「我現在最慶幸的就是嫁入了凌家,公婆疼我不說,便是我過幾個月回南大營練兵,公爹和婆婆也是體恤一口允了的,更別提讓念恩承父王的嗣……」她說著,眼裡就帶了淚花,看了看霜璟笑到:「你們凌家對我的恩德,我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呢……」

    霜璟卻是笑著拍拍她手,又拿了帕子替她拭淚:「說這些作甚,如今你是我嫂子,這裡就是你的家,還你們凌家,這叫咱們凌家!」

    小郡主也笑了:「對,咱們凌家。」

    說著,就有丫鬟和奶娘報了李念恩過來,三人看著粉團兒似的小娃娃,都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這麼大時的樣子,心裡愛的恨不得一把摟在懷裡,圍著逗了一陣子又感歎念恩生的漂亮,如今大了些看著卻是更精神了。

    琳琅神秘兮兮地看著如箏和霜璟,笑到:「你們覺著,咱這大侄兒像誰?」

    她這一問,如箏和霜璟便也仔細看了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自然是像小郡主踏雪,略薄又漂亮的嘴唇神似凌逸雲,可離遠了看,卻又帶著一點不同於他二人的風姿氣度,小小年紀,顧盼間卻帶了三分威勢似的,又不是凌家人那種。

    看她二人愣住了,李踏雪卻是嫣然一笑,從奶娘手裡接過念恩,低頭看著他的笑臉:「所以說造化神奇,這孩子……像極了父王……」

    女眷們這邊感歎著血脈神奇,蘇有容和凌逸雲湊在一起說的卻不是這樣溫暖輕鬆的話題了,難得一向愛笑的二人,在書房裡對坐著卻是愁眉緊鎖。

    「這麼說,那照著比例做小了的那個,還是炸膛了?」蘇有容咬了咬牙:「不應該啊,我按那海客留下的圖又著意算過了,不然是鐵不行?」

    凌逸雲看他愁眉苦臉的,便起身幫他添了茶:「你也別太著急,這麼精細的東西,便是工部能人多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們仔細些沒錯,再說,十個裡面不是還留了仨麼?放的好著呢!」

    蘇有容抬頭看看自家義兄,笑著搖搖頭:「大哥你就別安慰我了,十個裡面留仨,炸了四個就差點毀了工部的暗室,這若是大的,周圍的人都得死!」

    凌逸雲想了想那「東西」的威力,心裡也是一震:「那海客的圖紙還是我當年覺著好玩兒留下的,沒想到你卻能看懂,更沒想到那東西竟然是這樣威力無窮……」

    蘇有容點了點頭:「所以當初我才說咱大盛一定要將這東西試製成,且不說北狄,你就想想,這圖是你十年前得的,若是有朝一日那海客的國家駕著船,船上都是這種東西,往海岸上一靠……」他說的繪聲繪色,凌逸雲的眼睛就瞇了起來:「你說的是,大盛一定要有這東西!只是……這東西成了,注定也是生靈塗炭!」

    蘇有容沉了面色點點頭:「是啊,不過若是讓我選,我寧願去塗炭別人,再者說,以後如何不好說,不過等著東西成了,北狄便可不戰而服,你信不信?」

    凌逸雲想了想,腦子裡似乎是閃過一絲什麼,又抓不住,蘇有容笑著往前湊了湊:「大哥我跟你說,這東西,有個名頭,叫戰略武器……戰略武器就是威力無窮,卻不殺人的武器!」

    「怎麼講?」凌逸雲也來了興致,慢慢浮起一個笑容。

    賀完了小郡主的生辰,蘇有容和如箏回到府裡天色尚早,念著老國公的病體,便去主院探視了一番,陪著二老說了會子話,又回到寒馥軒略用了些晚膳,蘇有容自到書房看書,如箏則帶著兩個孩子玩耍,不多時蘇有容也進了裡間,如箏起身到一旁倒茶,蘇有容往床上一坐,兩個孩子就嗷嗷叫著往他身上爬,如箏回頭笑著搖頭:也不知怎麼的,這倆孩子只要是跟了自己,就乖乖的,多是咿呀學語,拿個撥浪鼓玩兒什麼的,但只要是蘇有容一來,馬上就變得無法無天,蘇有容也有力氣陪著他們瘋,一會把這個扔起來,一會兒又抱著那個轉圈兒,剛開始還看的如箏心驚膽戰的,日子多了也就習慣了,有時候假意嗔怪他沒正形,蘇有容卻笑著說她不懂,這樣長大的孩子聰明。

    聰明?沸反盈天才是吧!

    就在應祥應禎樂得拍手笑,把口水tian了蘇有容一臉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夏魚請安的聲音,如箏叫了她進來,夏魚便福身說到:「侯爺,小姐,凌霜閣王姨娘著人來傳話,說是身子不適,請侯爺過去看看……」

    說來也怪,她話音未落,屋裡四人都安靜了,便連兩個孩子都停了笑,瞪著大眼睛看著她,蘇有容看了看如箏,彼此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無奈,蘇有容剛說不去,如箏倒是笑了:「是了,她初來乍到,難免水土不服,夫君就去看看,也省的一來二去的,耽誤出了大毛病!」

    蘇有容見她這麼說,也笑著點點頭,又說了句:「給我留門。」便將應祥放在了床上,卻不想小傢伙像是知道什麼似的,兩隻小爪子死死攥著他袖子,一個勁兒地叫「爹爹」,一向不愛哭的小臉兒上也掛了淚珠,看的蘇有容一陣不忍,只得柔聲安慰著:「祥兒乖,爹一會兒就回來好吧?一炷香?一盞茶?一眨眼?」他誇張地眨了眨眼睛,應祥就笑著鬆開了小肉爪,呲著白生生的小牙說了句「好!」逗得蘇有容抬頭大笑著出了堂屋。

    帶蘇有容走了,夏魚才恨恨地對著凌霜閣的方向一努嘴:「就她嬌貴,什麼身子不適,奴婢看是心裡不適才對,若非小姐提前交代了,奴婢就該把那丫鬟頂回去!」

    如箏見她憤恨難抑的樣子,卻是笑了:「我都無事,你何必這麼計較,這樣大老晚的無故來叫夫君過去,是她不懂事,但若她遣人來報了咱們按下,就成了咱們的不是了,左右她身子不爽,如何能留下夫君過夜?」

    夏魚想了想,又笑了:「小姐說的是,那奴婢趕快去燒水,一會兒等候爺回來了,伺候你們梳洗。」如箏自笑著揮手讓她去了,又上床陪兩個小的玩耍。

    果然不多時,蘇有容一臉不耐地回來了,如箏上前給他脫了大氅,伸手在他胸口撫了幾下笑到:「怎的?情形如何?」

    蘇有容低頭看看她,臉色倒是緩和了很多,卻還是略帶不耐地說到:「無妨,小毛病,我給他號了脈,讓丫鬟們伺候著早歇下了,不用請大夫!」

    如箏知道他正煩著,也不多問,伺候他梳洗了,又叫奶娘來抱了兩個困得難受的小傢伙去安置,屏退了丫鬟們才笑到:「到底是什麼毛病,至於巴巴兒地叫了你去?」

    蘇有容回頭看看她,也笑了,笑容裡卻帶著三分無奈:「吃飽了撐的,消消食就好了!」

    一句話說的如箏捧腹大笑,又被蘇有容攔腰捉了扔在床上:「我看你也很閒嘛,來來來,夫君給你找點事兒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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