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懲罰(上) 文 / 奚別離
如箏送走了蘇有容,便吩咐丫鬟們備水,又把兩個孩子安頓了,給蘇有容的內書房加了個炭盆,烘的暖暖的,沏了壺祁紅等他回來。
左等右等都不來,如箏心裡就打了個點,有心讓丫環去問問,卻又擔心蘇有容知道了心裡難受,帶到了頭更末,她終於有些坐不住了,派了個小丫鬟去探了探,回來卻報說沒能進屋,說是侯爺正跟姨娘說話兒呢。
如箏聽她說沒進去屋,心裡就打了個點,忍不住想到了納妾那日蘇有容說被下了藥的事情,思前想後還是不放心,便叮囑了丫鬟們看著屋子,自到屋裡換衣服,準備親自到凌霜閣看看。
剛掩上房門脫了燕居的衣服,如箏正要叫夏魚進來伺候,卻聽到窗欞那裡輕輕敲了幾聲,她心裡一驚,趕緊到窗前問了一句,聽果然是蘇有容,便趕緊開了窗子閃開,卻沒有看到他如往常一樣輕巧的跳進屋,而是像個普通人,慢慢扒著窗欞爬了進來,如箏心裡正奇怪著,定睛一瞧卻見他渾身**的,臉色也有些發白,當下便大驚到:「子淵!你這是怎麼了?!」
蘇有容卻扶著床欄苦笑了一下,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道:「給我弄桶熱水泡泡,就說你自己用……」看著如箏驚恐的眼神,他又笑了:「沒事兒,天太黑我不小心掉花園池子裡了,太丟人,別聲張!」
如箏知道他定然是騙自己的,卻也沒工夫細問,看著他閃進了裡面那個小間,趕緊拿了件大氅進去讓他披上,出去招了丫鬟們在屏風後面備下了熱熱的洗澡水,又插了門,到裡間扶了他出來。
蘇有容泡在溫熱的水裡,身上才舒服了些,他沒想到王瑤的麻藥藥力居然這麼大,自凌霜閣二樓躍下時崴了腳不說,走出去沒幾步身上就又提不起力氣,只得到牆角存水的缸裡泡了泡,腦子才清醒了些,趕緊一鼓作氣跑回了寒馥軒。
慢慢驅走了身上的寒意,蘇有容又讓如箏到內書房十錦隔子上給自己取了藥吃了,才算是壓下了些,慢慢爬出浴桶,接了如箏手裡的被單子擦乾了身體,他也沒心思穿衣服,直接就倒在了床上,如箏趕緊拽了厚厚的被子給他裹了,眼淚就砸在了床邊:「子淵,究竟是怎麼了?你怎樣,要不要招大夫?」
蘇有容笑著搖搖頭,拍拍自己身邊:「你也躺下,我沒事……」如箏看他神色如常,身上也沒什麼異常之處,才略放下心,躺在他身邊,蘇有容將凌霜閣裡的事情對她說了,如箏便「噌」地坐起身,蘇有容伸手一拉她:「你幹什麼去?」
如箏聲音裡都帶了三分猙獰:「我去掌她的嘴!」
蘇有容笑著把她拉回床上:「行了夫人,要掌嘴明天再說,現在天寒地凍的,你出去我還心疼呢……再說……」他還沒說完,神色就是一動,眼睛左右一輪,又翻身趴在了床上,從枕頭裡悶悶地歎了一聲:「混蛋!」
如箏看他神色不對,趕緊摸摸他身上,卻是帶了三分熱度,忍不住便驚到:「子淵,你發熱了,我叫大夫吧!」
蘇有容卻翻過身來搖搖頭:「別,大夫來了就丟人了……」他歎了口氣:「我忍忍,忍忍就好。」
如箏歪頭想了想,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下心裡便是一痛,趕緊俯身摟住他:「能忍得下麼?子淵,你是被人算計了,祖父不會怪你的……」
蘇有容長歎了一聲,輕輕撫上她臉頰:「我想祖父也不會怪我,不過肯定是會罵我沒用的……」說著伸手撐了一下床,卻是怎麼都掙扎不起來,尷尬地對著如箏笑了笑,如箏心裡卻如被錐子刺了,痛的一縮,趕緊吹熄了燈:「子淵,沒事,別想了,明日就好了……」
「嗯,明日就好了……」蘇有容喃喃說出這樣一句:「唉,這叫什麼事兒啊!」
如箏暫時壓下了心裡的憤懣,待他得了「解藥」沉沉睡去,她才擁著被子起身,在黑夜裡將牙咬得咯吱作響:如今是在孝裡,自然是不能讓人知道他在自己這裡過夜的,若要懲治她,還須想個妥帖的由頭才是……
她在黑暗裡大睜著眼睛想了許久,才打算好了躺下,摸了摸蘇有容的額頭,心裡略放下心,依在他身邊淺眠了一會兒,聽著外面打了五更,看看天色還很暗,便起身摸了摸蘇有容身上,果然有些微熱,心裡又是一痛,自下床喚了夏魚秋雁,佈置一番。
如箏推開窗子看看,卻不知這一夜,外面竟然積了薄薄的一層雪,心說正好,便回到床邊叫了蘇有容起來:
「你忍忍,我讓他們烘熱了外書房,也叫了大夫,我送你過去。」
蘇有容迷迷糊糊地起身,只覺得渾身發緊,知道自己肯定是有些著涼,腦子裡昏昏沉沉的也不願意多想,便按她說的穿了厚衣服。
清晨,一乘青呢小轎自內院抬出,對外說是侯夫人林如箏得知自家夫君夜裡受寒發了熱,急匆匆地從內院趕去探望,轎子裡坐著的,卻是如箏和蘇有容二人。
如箏仔細替蘇有容掩了掩身上的大氅,心疼地伸手摸摸他額頭,感到溫度又高了些,便忍不住催促轎夫們快走。
將蘇有容安頓下了,衛氏也得了信兒趕來,如箏也不瞞著,將昨夜的事情和自己的安排一五一十報給了衛氏,衛氏氣的臉色鐵青,咬牙說到:「箏兒你也不必麻煩了,在這裡陪著容兒,看我去剝了那小賤人的皮!」
她雖然出身將門,卻一向溫婉柔,此番氣狠了出言不遜,倒是把蘇有容逗笑了:「行了,娘親息怒吧。」
如箏也趕緊勸了一句,又言到:「娘親,子淵說的對,殺雞焉用牛刀,此事媳婦料理便可,您就在這裡陪著夫君吧。」說著便要起身,蘇有容卻一把拉住她:「你就教訓她便是,凌霜閣的事情我著人辦,她那裡邪門兒的東西太多……」如箏點了點頭,又叮囑了丫鬟小廝們好好看護著,便起身要走,衛氏卻還是不放心,叫了阿笈跟她回了寒馥軒。
凌霜閣裡,王瑤直睡到辰時二刻才起身,想著昨夜的溫存,她心裡一甜,忍不住伸手撫上了小腹,盼著經了這一夜,自己也能孕育出一個子嗣,她看看身邊,又伸手摸了摸,卻是已經冷透了,她心裡一沉,揚聲喚了丫鬟進來問到:「侯爺什麼時辰走的?」
小丫鬟愣了愣搖搖頭:「回姨娘,奴婢們也不知道,沒聽見動靜。」
王瑤眉頭一皺訓斥了一聲,又揮手讓她退下,自招了蕭氏進來慢慢梳洗打扮,還沒等頭髮梳好,外間便傳來小丫頭略帶慌張的聲音:
「姨娘,少夫人院子裡的崔媽媽和阿笈大姑姑過來了,說要招姨娘去問話。」
聽了她的話,王瑤心裡一沉,沒想到蘇有容不但將昨夜的事情告訴了寒馥軒那位,居然連衛氏也知道了……
她隱隱覺得今日這是怕是不得善了,心裡也是一陣忐忑,卻強自忍了,冷笑了一聲拿了大氅便出了凌霜閣,向著寒馥軒而去。
一進寒馥軒的堂屋,王瑤便看到如箏穿著厚厚的狐裘坐在正中間的八仙椅子上,冷冷地看著自己,身邊四個大丫頭立著,阿笈和崔氏坐在下首,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憤然和不屑。
她出身高貴,何曾被人這樣盯過,卻無奈如今身在屋簷下,又的確是有些心虛,還是上前微微福了福:「夫人萬福,不知夫人清早叫妾過來,有何吩咐?」
「跪下。」如箏聲音不大,語氣裡卻透著森森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勢,驚得王瑤一下子便抬起了頭:「夫人這是何意?」
「跪下!」如箏沒有回答她的問話,目光中又帶了三分狠戾:「聽不懂話麼?」
王瑤咬了咬牙,垂眸言到:「夫人的意思我不明白,不知妾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過,夫人問也不問便讓我跪下,我畢竟是侯爺的貴妾!」她把一個「貴」字咬的很重,不服輸地抬眼看著如箏:「若是侯爺下令,我……」
如箏沒等她說完,目色一厲便喚了一聲:「雪纓!」雪纓得令,二話不說上前抬手,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個響亮的耳光,王瑤看她上前便有意躲閃,卻不想自己極佳的身手在這小丫鬟面前卻完全施展不開,被她重重地扇在了臉頰上,一時疼痛憤恨,愣了愣剛要發作,如箏卻又低聲喝道:「既然姨娘不通人言,你便幫她跪下吧。」
她話音未落,王瑤便覺得腿窩一痛,不自覺地便重重跪在了石板地上,疼的她「嘶」了一聲,有心起身,雙膝卻還麻木著,便抬頭厲聲到:「夫人,我雖是妾卻也是奉了你朝皇帝之命入府的,夫人怎可不問緣由,任意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