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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舐犢情深遭巨變01 文 / 巴山頑石

    大遼應州佛宮寺人如潮湧,煙火裊繞,今日乃是新年正月初八,恰是寺中高僧開壇**之日,這佛宮寺是大遼數一數二的大廟,就連當朝天子天祚帝也曾在此禮佛祈願。寺廟方圓數百里也不知來了多少善男信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都巴望著燒幾柱香求個平安,盼著天下早日太平。放眼望去,只見寺內人頭攢動,佛像前燭影搖曳,點點火光中伴著裊裊青煙,看著好不熱鬧。

    「雲兒,慢著些……」一名中年美婦的聲音中透著半分關愛半分焦慮,她緊偎著一名高大漢子,兩人面上儘是風塵疲倦之態,顯是趕了不少路程。他們的眼光都緊緊盯著一名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那少年在人群的縫隙中東鑽西擠,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婦人神色立時慌張起來,她一時無措,顫著聲道:「平哥,雲兒他……」她幾欲抽泣起來,接下來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那漢子輕撫著婦人的手背,他看著嬌妻,柔聲道:「無妨,雲兒小孩子心性,愛湊熱鬧罷了。」

    自後唐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將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以來,這一帶經過百多年雜居,漢與契丹兩族之間雖時有衝突,卻也漸漸習慣了比鄰共處。

    這二人一身草原牧民裝束,高大漢子更是滿臉鬍鬚,雖說著漢話,倒也極平常,並未引得他人注意。

    高大漢子複姓上官,單名一個平字;婦人姓何,名凝霜。二人乃是夫妻,都是中原武林人士,只因十多年前作了一樁大案,兩人自知江湖容不得,再不敢回到中原,就在大遼漠北一帶隱居。

    那荒漠中除了戈壁就是黃沙,不單人煙少至,就連野獸也不多見,生存極艱難清苦。上官平夫婦雖打算在那終老,可生下獨子上官雲後,眼見愛子一天天長大,卻連一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以致於上官雲成天與荒漠戈壁羊馬風雪打交道,偶而見到幾隻鳥獸也能高興半天。

    二人恐百年後愛子孤苦無依,商議後,便狠下心返回中原,哪怕自己受盡千刀萬剮之苦,也要讓愛子回來。

    上官平與何凝霜終擔心出甚意外,就隨人潮向大殿走去。

    就在這時,二人忽聽身後有人大喝,接著又是驚呼叫喊,最後又聽到打鬥之聲。

    回頭看去,寺門那邊百來人如排山倒海般撲來,盡都拚命推擠。這股勢道來得突然,當即有人站立不住,不自覺向前倒去。

    上官平夫婦習武多年,見狀分開雙足,腰腹下墜,將馬步扎得穩穩當當,這才穩住身形。

    這時佛宮寺已經倒下了不止百人,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摔傷踩傷無數,耳邊一片咒罵哀嚎哭泣之聲。

    院內住持、管事見此慘狀,法事也不做了,忙引殿內眾僧施救傷者。

    上官平與何凝霜擔心愛子受傷,趕緊在人群中找尋上官雲的身影。

    只見大門口,兩人正在死死纏鬥,其中的黑臉大漢身材極其魁梧,那雙手臂幾有常人大腿粗細,一雙拳頭就如兩個缽盂大小;另一人灰袍老者鬚髮花白,但看其身姿卻比黑臉大漢更為靈活。

    幾尺開外,還有四五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在摩拳擦掌,這幾人並不上前,只是隱隱堵住了佛宮寺的大門,顯然不打算讓灰袍老者走脫。

    黑臉大漢將一雙鐵拳使得呼呼生風,其拳勢剛猛,勁道沉穩,一招一式頗有威力,外家功夫顯然不低。

    那灰袍老者身形飄乎不定,對黑臉大漢的拳頭甚為忌憚,並不與黑臉大漢正面交手。眼見對手的拳頭打來,他腳尖只在地上輕輕一點,眨眼間整個人就橫移數尺。灰袍老者看著似是疲於應付,可他偏偏每次都能堪堪避開黑臉大漢的殺招,偶而攸地出掌,將黑臉大漢逼得手忙腳亂。

    偌大一間寺院,竟弄得像修羅場一般,管事僧不禁無名火起,將佛祖戒嗔戒怒的教誨也忘得一乾二淨。他帶了兩名壯實僧人,各持了一根禪杖,氣勢洶洶來到門口。

    管事僧怒睜雙目,將禪仗重重一拄,大喝道:「你們膽子不小,敢在寺中撒野,讓你們嘗嘗佛爺……」

    話還未說完,他便被人直直一拳打在當胸,這一拳剛猛霸道,勁頭十足。門口的魁梧漢子武功雖不及黑臉大漢,但他們的功夫同出一門,對付這管事僧倒還綽綽有餘。

    管事僧口氣雖大,武功卻不濟事,怎受得住這勢大力沉的一拳。喀喇一聲響,他的胸骨已碎了,撲通一聲歪倒在地上。

    事出突然,另兩名僧人竟嚇傻了,那魁梧大漢兩步趕過來,橫臂一拳掃向一人。

    辟啪一聲,禪杖應聲而斷。那僧人噗的噴出血來,身子歪了歪,倒在另一名僧人身上。

    另一名僧人嚇得雙腿打顫,嘴唇不住哆嗦,他丟了禪仗雙手合什,竟結結巴巴念起阿彌陀佛,可雙腿間卻不爭氣,已嘀嘀嗒嗒流出尿了。

    魁梧漢子張開大手,抹了抹滿臉的鮮血,哈哈長聲大笑,他那幾名同門也都大笑不止。

    那僧人聽見笑聲,才如夢初醒,他推開同伴,哇地大哭出聲,轉頭便逃,幾名魁梧漢子更笑得震天響。

    這些信徒男女見此情景,直嚇得哭喊連天,能動彈的都趕緊退得老遠,生怕離幾名活閻王近了丟了小命。

    上官平眼帶殺機,欲上前幫院中僧人討個說法。

    何凝霜一把拉住,輕聲勸道:「平哥,你我不是他們的對手,先看一看再說。」

    上官平自知鬥不過,便按捺下心思不提。

    黑臉大漢狀若瘋狂,灰袍老者身形詭異,攸勿間,已過了百許招,仍不分勝負。

    牧民們本就彪悍,武林高手過招更是平生難得一見,哪怕剛剛目睹慘死之狀,可驚嚇一過,那些膽大的好事者就叫起好來。一時間,眾人竟將爭鬥的二人圍在當中,只是見二人打了過來,這些人才讓得一讓。

    黑臉大漢漸將灰袍老者逼到了屋簷下,灰袍老者身後就是人群,已無路可退。機不可失,黑臉大漢舌綻驚雷,臂上肌肉墳起,呼地直直打出一拳。

    灰袍老者伸右硬接一招,彭的一聲,二人拳掌相交,灰袍老者身形晃了晃,終是站住了,黑臉大漢臉上也泛著血色。

    黑臉大漢一拳無功,不待收回右拳,左拳又向灰袍老者肋下掃去。

    灰袍老者不及出掌,右臂微微下沉,護住肋下要害,就聽喀的脆響,那條小臂已斷了。

    這時,眾人才閃開尺許,不待灰袍老者走脫,黑臉大漢又是一拳直直打去。

    這一拳勢道之猛,令灰袍老者也忌憚萬分,他趕緊旋踵側退,轉眼間已在尺許外。

    黑臉大漢拳勢已足,變招已來不及,他收勢不住,直直向人群衝去,驚得眾人齊聲大呼。

    一名大胖壯漢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喀啦一聲,那人就像折斷的蘆葉般委頓下來,已是當場斃命。

    這拳勢卻沒減多少,壯漢的身子往後一衝,又撞倒了七八個人。這幾人要麼傷手斷腳,要麼口吐鮮血,要麼昏倒在地,均傷得不輕。

    見到如此慘狀,眾人再不敢有半分看熱鬧的心思,紛紛如無頭蒼蠅般急退,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替死鬼。

    眾人唯恐躲避不及,可灰袍老者卻偏偏往人群中遊走,以期避得一時。

    黑臉大漢怒睜雙目,暴喝道:「賀老兒,躲躲閃閃算個鳥本事,鐵爺爺還怕多殺幾個人麼?」他殺紅了眼,緊跟灰袍老者身後出拳如風,也不理是否傷了別人,誓要將老者當場格殺。

    二人在寺中你追我趕,將眾人如趕鴨般攆來攆去,雖有人想逃出去,但門口那幾名活閻王怕老者趁亂逃走,竟將大門死死守住,不放一人離開。

    「雲兒……」何凝霜突然大叫,她聲音微顫,叫得淒厲,帶著驚恐。

    上官雲不知什麼時候已被人擠到了場中,驚懼之下,他已挪不開半步,此時相距黑臉大漢也僅四五尺。

    上官平平地躍起數尺,幾個踏步,已落在愛子身後。他一把將上官雲提起,又輕輕拋給遠處的妻子,卻不防背後一道勁風襲來。他不及回頭,倉促間反掌打去,剛一交手,就覺一股大力竄入體內,忙將心脈護住。可上官平的武功哪及得上黑臉大漢,這一拳勢道又極剛猛,他當即感覺胸口又痛又悶,口中也一甜,血氣湧了上來,強忍之下才未吐出血。

    何凝霜接下愛子,攬入懷中撫慰,見丈夫模樣,已知其受了重傷,她叫了聲平哥,不免又流下淚來。

    上官平強忍傷勢轉過身,他不敢再與黑臉大漢動手,忙抱拳道:「這位兄台,在下上官平,無意打攪兩位的較量。方才為救小兒,不得不與兄台交手,還請海涵。」

    黑臉大漢只道一拳必傷對方性命,哪料上官平卻似毫髮無傷,強敵當前,他不敢大意。聽得上官平解釋,他已明瞭面前之人非敵非友,可他卻不願輸了面子,便毫不客氣地道:「兄台既非賀老兒的幫手,還請挪個地方。要知拳腳無眼,若是傷了兄台,可怪不得鐵某。」這話甚是無禮,似是他打死那些人都是自找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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