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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8他走了 文 / 莫悠

    他們提早回來,讓所有人都有些吃驚。

    阿蘭更是忍不住地問:「長公主,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奴婢瞧著花公公的臉色不太好。」

    君嫵皺著眉,望著一回來就一頭扎進書房的花翎,滿臉的沉默。

    君嫵發現,自從那一日後,花翎整個人都變了。

    說不出到底哪裡變了,但是感覺不一樣。從前他哪怕再邋遢,他都會死纏著她,現在不過生了一個小病,就說:「奴家怕把這病傳染給娘子,所以這幾天奴家就睡客房就好了。」

    再比如,他一邊催促著加快行程,一邊逗留在一個地方不願前行。偶爾還會無緣無故地消失幾天,回來時,他的病就加重一層。

    一次,在他發燒發得厲害時,君嫵進去探望過,他在昏迷中,神情痛苦,像陷入了夢靨中,翻來覆去地說著一句:「不要!不要是真的那我們就不要是真的」

    為此,君嫵掏出了一個煙花筒,拔出塞子,把它放上天。

    那是她離開前陛下私底下給她的,是傳召皇家密探的東西。

    不一會兒,幾名黑衣人來到她面前:「請問長公主有何吩咐?」

    「本宮上回讓你們辦你的事,你們去辦吧。」

    「是!」

    從密州回來,君嫵就開始暗中調查花翎的身世。結合江衍給的消息,她順籐摸瓜地去查,還是有點小收穫的。

    後來花翎承諾,會主動坦白,她也就懶得去調查,畢竟當時陛下正在和太后鬥,派人去調查也有些不妥當。

    但是現在她不得不這麼做了。她很確定,花翎的反常一定和他的身世有關。

    在焦急的等待中,有一天,花翎反常地早早回來。他滿臉疲倦,卻還是強撐著笑:「娘子,奴家有話想和娘子說。」

    「好。」君嫵點點頭。

    「我們去一處安靜的地方吧。」他連說話都帶著倦意。

    「好。」

    院子裡沒人。很安靜。只有知了在不停地叫著。

    面對著滿桌的美酒佳餚,兩人靜靜地坐著,都沒有說話。

    花翎望著天空,忽然低低地笑了,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怎麼連星星都沒有?」

    那一瞬,君嫵只覺心被擊了一下。

    「小花」

    「娘子」他起身,從背後緊緊地圈住她。

    她心猛抽了一下:「小花,你怎麼了?」

    「沒有。」他悶哼著,埋頭在她的肩膀中,似乎不願意她見到他的神情,「就是覺得這些天冷落娘子了,有些過意不去。」

    良久,君嫵慢慢地開口:「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

    他渾身猛然一怔,很快,他恢復了往常的表情,笑著說:「是啊,奴家是有話和娘子說。娘子晚上睡相不好,老會踢被子,奴家會命阿蘭每天在娘子睡前喝碗安神茶。娘子吃的東西口味太重,這樣不好,會鬧出病來的,日後每天都要吃一道素菜,還有,娘子愛財,奴家會把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都交給你,往後娘子只要問小苗子拿就好了。還有」

    他有些哽咽著說:「還有還有」

    她感覺到了離別的味道,她忙轉身,定定地望著他:「小花,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眼底劇烈地湧動著什麼,又隱忍不發,只死死地咬著他的唇,不知不覺中已咬出了血。

    忽然他用力撲來,緊緊地圈住她。那力道,幾乎勒得她透不過氣來。

    「小花」他一定有事。

    他凝視著她,眼眸迷濛一片,他低低地喚著她的名字,嗓子嘶啞得不像話。

    然後他的吻如狂風暴露般落下,急促,洶湧,似乎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到了這一個吻上。

    有股絕望的哀傷漸漸瀰漫在唇齒間。

    君嫵想推開他,問個一清二楚。

    花翎捧住了她的臉,額頭相抵,他們劇烈地喘息著,溫熱的氣息撲在面上,他們都不說話,任憑晚風一點點吹散。

    「娘子,你要記住」他的唇哆嗦地靠近,「奴家真的很愛你」

    「小」話音未落,君嫵只覺一個冰冷的東西滑入了喉嚨,很快,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暈眩起來。

    「小花」身子不住地癱軟,眼前也越來越黑,看不清東西。她本能地抓住桌子的一邊,光噹一聲,精緻的酒杯全被她帶倒。

    在她昏迷之前,見到花翎急急地跑來,但這時有個黑衣人扣住了他的肩膀。

    「放開!」

    「不要再留念了,你明知道你們不可能的。」

    「讓我最後再好好看看她。」

    「哎,你這又是何必」

    君嫵只覺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花翎給她餵了藥,迷倒了她,然後一走了之了。她醒來後一想,自己都覺得可笑,那死太監一天不見她都嚷嚷著難受,又怎麼會獨自一人溜走呢?

    她喚來了阿蘭:「花公公呢?」

    阿蘭頓了下,支支吾吾地說:「這奴婢沒見到,可能花公公又去忙著給長公主製造什麼驚喜了吧。」

    她淡淡一笑,這才是她認識的死太監嘛。

    「嗯,那今天讓他早點回來,本宮有話要和他說。」

    阿蘭咬著嘴唇,滿臉的為難:「奴婢」

    「怎麼了?」她心頭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奴婢長公主,花公公他他走了!」阿蘭撲通一聲跪下。

    君嫵身形微晃,重重地跌坐在位上。她挽起唇角,強顏歡笑道:「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

    她忙起身,急急地奔出去。

    一間房一間房地推開,嘴裡喃喃道:「沒有,沒有」

    小院,客廳,廂房,整座宅子都翻遍了,一點也沒有他的跡象。他憑空消失了。

    「沒有」

    「今天是什麼日子?」她似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阿蘭如實回道:「十八了。」

    十八?

    君嫵面色驟變。十八了。也就是說她已經昏睡三天了。

    「把小苗子叫來。」她定定心神。

    小苗子是花翎的心腹,他一定會知道什麼。

    但是他來了,只模稜兩可地說:「長公主,花公公有不得已的原因要離開。這是花公公離開前,讓奴才交給長公主的,裡面是花公公全部的積蓄,請長公主過目。」

    他恭恭敬敬地奉上。君嫵淡淡掃了一眼那疊厚厚的賬簿,她覺得瞇眼。

    胸口湧起了怒氣,她伸手揮落了賬簿,低吼道:「滾!都給本宮滾!」

    「是是!」小苗子連爬帶滾地出去了。

    「滾!滾——」她發狂似地把房裡可以砸的東西全部砸碎。

    手不小心扎入了一塊碎片,血汩汩地流著。她面無表情盯著流血的掌心,忽然一笑:「奇怪,為什麼本宮就一點也感覺不到疼呢?」

    阿蘭見了,實在不忍心,哭著求她:「長公主,你傷心就哭出來吧!」

    「哭?」她笑得更加愉快了,「本宮為什麼要哭?」

    她轉身,對上了那片碎了一半的鏡子。鏡中的她,容顏憔悴,神情淒迷,眼角無聲地落下了一道淚痕。她不敢相信:「哭?本宮居然哭了阿蘭,你說好不好笑?母妃死的時候,本宮一滴淚都不曾流下,父皇還為此責罵本宮,說本宮是個不孝女。本宮只替母妃開心,那種深宮早早解脫了才好。阿蘭,現在本宮居然會哭了,你不替本宮高興嗎?」

    阿蘭已哭得泣不成聲。

    「本宮累了」她倦意地擺手。

    遠處樹上,一人想飛窗而下。另一人急忙阻止。

    「就知道你捨不得,一定會回來的。」

    「她在傷心!」聲音從齒縫間蹦出。

    「你不能去。這樣她才會徹底死心。」

    那人渾身一怔,默默地低垂了頭。

    「有人來了!快隨我走!」

    來的是君嫵傳召的皇家密探。

    他們齊刷刷地跪在君嫵面前,等待她的發話。

    「查到了嗎?」她的每一字都透著濃濃的疲倦。

    「是。有些眉目了。」

    君嫵慢慢地睜開眼睛:「說來聽聽。」

    其中一人道:「是。那日得長公主命令調查花公公後,屬下們查到,在太后娘娘被關押起來的那天,花公公去探望過娘娘。」

    「哦?」她眸光微閃。太后被軟禁起來後,陛下為防她的黨羽前來相救,曾下令不准任何人私自探望,花翎既然秘密前去,一定是為了什麼事。

    「那太后可有說什麼?」

    「屬下盤問過伺候太后的幾個宮女,她們說,別的倒沒有聽見什麼,倒是有一句太后娘娘一直在說,她說『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因為笑聲太過恐怖,所以宮女們才記得清楚。」

    原來是你?這是什麼意思?君嫵眉心慢慢地蹙起。難道是太后在暗示花翎的身份嗎?

    「那他是怎麼回的?」她忙問。

    「花公公什麼都沒回,只地回了一句,太后娘娘原來你還記得故人啊。」

    「故人?」君嫵輕聲地呢喃著。

    「長公主,屬下此次前來,還帶來陛下的旨意。」那人道,「陛下很想念長公主,想讓長公主回去。陛下還說,傷心了,就回家了,至少家裡還有親人的安慰。」

    她神情動容,眼簾微垂,想了下,緩緩地點頭:「好,本宮回去。」有些事,是該回去徹底弄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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