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卷 第一章 醜陋下奴 文 / 月染荼蘼
天玥大陸,鳳照國古色古香的大宅院中,一個弓著腰的纖細奴僕正往邊上的花圃之中澆灌著清水。
那奴僕半邊臉上滿是坑坑巴巴的溝壑,掩藏在那過長的油膩頭髮之下,若是在午夜看到,只怕會當成厲鬼出行,嚇煞他人。
匡噹一聲,澆水的水壺突然落到了地上,在地上一道響動,伴隨著另一聲尖叫般的驚呼:「哪個不長眼的狗奴才,竟敢拿水澆在我身上?」
那僕役像是嚇了一跳,抬頭望向那聲源之人,竟是這大宅院如今的掌事女主人——老爺的三姨太沈氏。
「連話都不會說了,啞巴了不成?」沈氏看清那張臉,倒抽了一口冷氣,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
「夫人……」侍候身旁的貼身丫鬟也看清了衝撞之人的面貌,小聲提醒沈氏道,「這個奴兒就是個啞巴?」
沈氏愣了愣,眉峰也擰了起來:「既是個啞巴,還長成這副德行,怎的放進府中當值,管家是幹什麼吃的?」
「夫人息怒,這個奴兒聽說是府中崔婆婆的孫子,一直跟著崔婆婆在下面伺候,前幾日崔婆婆過世,這孩子一時沒了依托,底下的人可能沒注意才會讓他在這府裡亂跑的。前兩日,這奴兒還衝撞了大小姐,被賞了幾個板子呢,沒想到這人醜命也硬,這麼快就能下床嚇人了。」
「衝撞了顏兒,這還得了?來人啊,給我把這個髒東西叉出府去。」聽聞自己的寶貝女兒被這麼個東西衝撞了,沈氏臉色更加難看了,大喝著讓旁邊的僕役過去趕人。
「是什麼事惹得妹妹這般生氣,非得這麼大動干戈不可?」邊上的人剛想上前便聽到另外一道輕柔的女聲從身後傳了過來。
沈氏臉上的不悅一斂,頃刻間換上了一副言笑晏晏的表情:「姐姐怎麼有空出閣?秋涼若是再吹到風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奴兒清楚的看到那女子臉上的血色稍稍退了退,但是立刻卻又恢復溫柔神色,彷彿剛那一霎的怔愣只是眾人的錯覺:「躺了這麼些天,身子都僵了,今日天氣不錯,就出來走走。妹妹又是怎麼了,無端生這麼大的氣?」
「被一個不長眼的奴才衝撞了下,本也沒什麼,只是這兩天老爺就要回來了。妹妹發現這奴才長得實在難看,尋思著著奴才衝撞了我事小,若是惹得老爺回家不悅便不好了。便拾掇著下人趕出去,可巧姐姐你就來了。」沈氏頓了頓,望著眼前之人露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笑意,「姐姐你不當家自然不知家中瑣事的辛苦,老爺一不高興,少不得又要怪罪妹妹治家不嚴,優柔寡斷了。」
江漓月面上尷尬,卻仍舊強撐著笑意說道:「妹妹的辛苦老爺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只是這個孩子我也聽府中嬤嬤說過,是崔婆婆的孫子吧。崔婆婆是打小服侍老爺的老人之一,如今崔婆婆已經去世,不堪僧面看佛面,妹妹就這樣把她的孫子趕出府去,未免……」
「姐姐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法外容不得情。若真開了這麼個先例,今後這家中的老人家眷,豈不是都敢在這府中橫著走,不將我們這些主子放在眼裡也不將家法放在眼裡了?」
江漓月臉色一變,輕咳了兩聲,才復又開口道:「妹妹這話也是在理,只是趕出府去確是重了點,叫外人道了妹妹的嚴苛不說,還會叫外面的人覺得我們蘇府以貌取人了,不如將他打發到下人伙房去,做些粗使活不再在這前院露面。」
「姐姐既然開口了,妹妹又豈能不賣姐姐幾分面子?」沈氏輕笑了一聲,像極了識大體之人,轉頭看向那個一直垂著頭的奴兒喝道,「還不快把這髒東西領下去,一味呆在這裡膈應我不是?」
奴兒順從的隨著那往前走的僕役離開,最後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兀自囂張得意的沈氏,眼中快速的掠過一道陰厲的寒芒,無人知曉。
收回目光之時觸及江漓月擔憂的眼神,心頭驀地一暖,點了點頭,跟著僕役走出了庭院。
熏香裊裊,素的房室之內,江漓月坐在榻上絞著手中的手絹,焦灼不安。
「夫人。」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室轉來,江漓月忙站起身來,拉住隨身丫鬟的手焦急問道:「怎麼樣?漓兒沒什麼事情吧?上次的傷還沒好,就讓她去做粗活……」
「夫人,小姐沒事,奴婢已經把藥給她了,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您放心好了。」這丫鬟是當年隨著江漓月嫁過來的素環,也是如今江漓月唯一信任的心腹。
「放心,我怎麼放心得下?素環,當年我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若是我當初沒有那麼做,說不定漓兒現在還不會過得這麼苦。」江漓月在素環的攙扶下坐會榻上逕自垂淚,眼中滿是不捨。
「小姐您又胡思亂想了,當初您若不那麼做,不說小姐嫡女的身份,便是小姐今日的樣貌也勢必會成為這府中的眾矢之的的,況且如今當家之人是……」
「哎,說到底還是我不中用,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可憐了我的漓兒。」江漓月說著由悲慼含淚了。
素環看著主子悲慟的模樣,心中也不是滋味。夫人原是老爺的原配,如今卻被一個姨娘壓在頭上,連同小姐嫡女的名頭也被奪去,怎不令人心寒,好在她們一開始便將小姐移出了這無痕的戰火之中,如今只願小姐平安,夫人也就心安了。
素環輕歎一聲,望著室內的蕭條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