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劍靈現世 文 / 月染荼蘼
赫連景芝見朱雀回來也察覺了異常，剛一走到漓洛旁邊，漓洛便看了過來，那目光之中帶了幾分自己沒看清的深意。
漓洛朝著赫連景芝伸出了手，赫連景芝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蒼龍，把蒼龍拿出來。」漓洛蹙了蹙眉，簡潔明瞭的說道。
赫連景芝鳳眸微斂，紅光一閃，一柄與碧鸞分外相似的長劍從赫連景芝的脖頸處飛了出來。漓洛順著那光望去，才發現赫連景芝一直佩戴在頸上的那條項鏈竟是一枚空間鑰匙。
相比起碧鸞的清婉柔和，眼前的蒼龍則更為的鋒芒畢露，赤色的劍氣纏繞於劍身之上，映照出上方那只栩栩如生的飛天巨龍，巨龍騰空，纏繞於劍身之上，龍頭則與碧鸞劍柄之上的鳳凰一般，蜿蜒至最上方的劍柄頂端，頗有些傲視群雄的模樣。
漓洛上前將蒼龍握進手中仔細端詳，沒有發現赫連景芝在她握住劍柄一瞬的慌亂，以及看到她安全無事後越發深沉的目光。
蒼龍與碧鸞同出一系，都是上古流傳至今的神劍，但是蒼龍比碧鸞要來的霸道得多。除了自己的主人，任何碰到蒼龍的人都會被劍的本身所反噬，而漓洛是至今為止唯一的一個握住蒼龍卻不被蒼龍所攻擊的人。
「你拿蒼龍要做什麼？」赫連景芝盯著漓洛的側臉問道。
赫連景芝驚訝的發現漓洛因為他的這句話，臉上掠過一絲僵硬。
「當初我解封朱雀的時候，並沒有這麼大費周章，我只是把碧鸞往我師伯的面前一丟就……」漓洛輕咳了兩聲，「剛才朱雀指揮碧鸞拖住那條龍，那條龍只跟朱雀打了一會，就退了回去……」
「你是想試試把蒼龍丟到那條守護龍的面前，看它會有什麼反應？」赫連景芝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哭笑不得的問道。
漓洛尷尬的點了點頭，或許那個時候沈青那般輕易放自己去找朱雀，有一部分是顧念他們師侄之間的關係，但應該還有一部分其他原因，畢竟守護者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要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這麼放進去，朱雀只怕早八百年就被帶走了。
漓洛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還紅著眼巨龍，朝著朱雀招了招手。
「把這把劍叼過去。」漓洛將蒼龍往朱雀身上一丟。
朱雀差點被那沉重的劍身給壓倒，在空中晃了晃才站穩，哀怨的望了漓洛一眼。她不想再過去跟那頭粗魯的暴龍打交道了！
漓洛挑了挑眉：「還不快去？」
朱雀發出一聲驚叫，抱著蒼龍捂臉淚奔，主人你又威脅我，太壞了！
心中吐槽不已，朱雀還是老老實實地抱著蒼龍在巨龍的頭上繞了一圈，爾後找準了角度，往下一丟。蒼龍穩穩當當的插進了巨龍面前的礁石之上。
goodjob！朱雀得意的揚了揚頭，傲嬌的拖著自己肥碩的身體，轉身便跑。
漓洛和赫連景芝緊盯著巨龍的一舉一動，聽到動靜，巨龍從礁石邊上抬起了頭，望向插在自己不遠處的蒼龍。
微紅的豎瞳緊盯著蒼龍一動不動，像是定住了。就在漓洛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之時，那條巨龍慢慢動了。
原本還染著幾分怒意的豎瞳再次紅了起來，只不過這次不是氣的，而是……樂的！
巨龍澄澈的雙眸之中開始像蓄水缸一樣往裡加水，晶瑩的淚水將燈籠大的雙眸盈滿，濡濕了原本凌厲的豎瞳，可憐兮兮的像極了路邊被人丟棄的小狗。
打住！漓洛被自己的想像給寒到，那是這個世上最彪悍的龍族，即便還未成年，那也是一隻刀槍不入的龍啊，跟小狗哪裡扯得上半毛錢的關係。
在漓洛兩人驚詫的目光之下，那只巨龍欣喜若狂的仰起上身開始……噴火。爾後在幾人呆滯的目光下一飛沖天，又從天空俯衝而下，直直的往漓洛二人的位置衝了過來。
赫連景芝反射性的將漓洛往後擋，一臉戒備的看著那巨龍靠近，沒想到那巨龍竟沒有絲毫的敵意，往前一撲。
「……」漓洛和赫連景芝低頭望著那乖乖趴在地上，兩眼冒光，幾乎讓二人閃瞎眼的巨龍，無語了。
他們剛才冒著傷上加傷的危險，差點被大火烤得面目全非究竟是為哪般啊？！！
該死，這樣近看更像狗狗了！漓洛眉角一抖，抽了抽嘴角想到。
朱雀則是站在漓洛的肩上瞪大了眼睛，死瞪著那只敢在自己面前對著自己的主人賣萌的巨龍，當我是死的嗎？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朝著我的主人賣萌，不要命了嗎？
「青龍在什麼地方？」赫連景芝嘴角也是一抽，不打算再跟這只智商為負數的巨型動物糾纏，冷聲問道。
巨龍見有人搭理自己更加開心了，朝著兩人重重的點了點頭，拖著那肥大的身軀，朝著礁石游了回去。
漓洛和赫連景芝對視了一眼，跟著巨龍躍了過去。
巨龍長長的龍尾，在蒼龍所在的那塊礁石之上用了拍了拍像是在傳遞某樣信息。
漓洛眉角微揚，低聲問道：「你是說蒼龍在這個礁石底下？」
巨龍不太明白的歪了歪頭，繼續拍打著那塊礁石。不多時，那塊礁石便被拍得沉進了岩漿之中。
漓洛和赫連景芝還沒回過神來，便聽得朱雀驚叫了一聲：「蒼龍還在上面呢。」
漓洛一愣，慌忙伸手去撈，卻終究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蒼龍被岩漿吞了進去，再不見蹤影。
赫連景芝面沉似水，在最後一瞬伸手往漓洛腰身一攬，才免了漓洛收不住勢，撲向那熾熱岩漿慘遭毀容的可能。
「該死。」漓洛咒罵一聲，一雙鳳眸裹挾著冰凌射向邊上的巨龍。終究是大意了，這條龍竟然……
巨龍歪了歪頭，還沒搞清漓洛目光之中的深意，火山岩下的岩漿突然開始沸騰了起來。
赫連景芝還來不及哀悼自己的愛劍被吞，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暗潮給嚇了一跳，顧不上撈回蒼龍，拉著漓洛便往後退。魔族特有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漓洛也感到了周圍空氣的凝結，就著赫連景芝的拉扯向後退了好幾步，眉頭一擰，感到赫連景芝攬著她腰身的手略有收緊。
礁石沉沒之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漩渦，伴隨著漩渦的轉動，空氣中潮濕的水汽也漸漸凝結成一滴滴的水珠，停滯了下來。
一瞬間，火山岩中的所有物體好似都靜止了下來，流動的岩漿失去了活力，呼嘯的山風失去了它的方向，四周靜得只能依稀聽到兩人交錯的呼吸。
暴風雨前的寧靜。漓洛盯著這一幕，腦中浮現的只有這七個字。事實證明，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旋轉的漩渦自中心開始向四周翻滾起來，原本被吞進去的蒼龍寶劍在漓洛驚訝的目光之下慢慢的又從漩渦中心升了起來。
漓洛伸手去拿，卻被赫連景芝抓住了手，不解的轉頭，入目卻是赫連景芝難得嚴肅的面容。
只這一愣神，岩漿中的長劍已經全部吐了出來，漂浮在半空之中。在岩漿之中浸泡過的蒼龍毫髮無損，週身纏繞的紅色劍氣卻更加濃烈了起來。
「蒼龍是不是……有點不一樣？」漓洛躊躇了一會，才低聲問道。
赫連景芝點了點頭，朝著漓洛微微一笑。放開漓洛腰身的一瞬，赫連景芝的手握上了蒼龍的劍柄。
碰的一聲巨響，停滯的空氣突然震顫了起來，赫連景芝的手與蒼龍交接之處，突然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哄——一聲長鳴劃破天際，耀眼的白光再次直衝雲霄，讓漓洛禁不住伸手當初那刺眼的鋒芒。
從指縫之中盯著微瞇著眼望著天空，一條比守護的巨龍還要龐大的赤色金龍遮天蔽日的塞滿了半幕天空，在空中肆意的遨遊了幾圈之後，發出一聲尖細而豪邁的吼叫聲，嗖的俯衝而下，纏上半空中的那一圈白光。
「花擦，還真讓我說中了，青龍那傢伙真的在岩漿裡面啊。」朱雀爬上漓洛的肩頭，感歎的發出一聲驚叫。
漓洛蹙了蹙眉，淡定的將她彈飛，這種孺子不可教的寵物，還是放任她自生自滅吧。
白光的中心處，一少年執劍而立，雙肩之上盤著一隻若隱若現的青龍，空中的巨龍撞上少年的一瞬，與那條青龍迅速融合在了一起，籠罩在少年週身的白光也被這一撞，散成了一幕幕似水的光點，在這滿地赤紅的火山岩下開出一場夢幻的燈花。
「吾主，承認你的繼承。」醇厚的男聲從天空傳來，宣示著蒼龍劍靈的歸位。
話音落下的一瞬，手握長劍的少年緩緩地睜開雙眸，一雙鮮紅欲滴的血瞳傾瀉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讓漓洛心頭一顫。
雙手猛地收緊，正面迎視著少年的她，清晰地感到那從空氣之中蔓延過來的，屬於少年的威壓。得到青龍的赫連景芝，更強了！
赫連景芝睜開雙眸，將長劍橫舉於前，透亮的劍身之上，盤踞其間的青龍越發栩栩如生了起來，劍柄龍頭之上原本黯淡的雙眸也在這一瞬變得鐙亮了起來。
畫龍點睛，原來當真又如此鮮活的效果。強大的力量緩緩的從手握的劍柄之上傳入體內，讓赫連景芝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前所未有的……興奮。
漓洛盯著赫連景芝影雀躍而越發鮮艷的雙瞳，心頭忽然升起一抹膈應。
自從得到朱雀的認可之後，漓洛第一次迫切的想要得到更為強大的力量，為的只是不想這麼仰視著這個莫名強大的男人！
赫連景芝沒有發覺漓洛的異常，吸收完青龍所傳遞過來的一部分能量。赫連景芝驚喜的發現，一開始消耗過度幻力不但全部回來了，還比之前精純了不少。
將手中的長劍一轉，赫連景芝從空中翩翩而落，回到漓洛的身邊笑道：「漓兒。」
「蒼龍的劍靈找到了？」
赫連景芝點了點頭，喚了一聲：「青龍。」
一道紅光掠過，一隻縮小版的東方金龍出現在了赫連景芝的肩膀之上，抬頭回道：「主人。」
漓洛盯著那隻小龍並不說話，某只咋咋呼呼的寵物卻沉不住氣了。
伸出爪子爬上漓洛的肩頭，兩隻寵物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一會，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為什麼？為什麼青龍現世之後會是原來的模樣，而我卻成了這個鬼樣子，這不公平！！！」朱雀尖叫一聲，張牙舞爪的朝著青龍怒吼，徹底憤世嫉俗了！
青龍雙瞳一瞪，望著眼前這只帶著朱雀氣息的小動物，一時回不過神來，試探的問道：「你是……朱雀？」
「不是本小姐是誰？睡了幾百年就把你睡傻了嗎？連本小姐都認不出來，你真的是青龍嗎？說，你是不是冒充的？」
青龍抖了抖看不見的眉毛，橫了朱雀一眼，算是確定眼前這團東西的身份了，畢竟這個世上能這麼炸毛又脫線的人實在沒幾個。
漓洛聽著朱雀的叫囂，雙眉一擰，不等她將朱雀彈飛，青龍已經淡定的回了一句：「朱雀，你怎麼搞的，投錯胎了？」
朱雀渾身一僵，雙眉一抖。下一刻，撲騰著短小的肉翅便朝著青龍飛了過去，張開嘴吐出一顆熊熊燃燒的火球。
「你才投錯胎，你全家都投錯胎。本小姐只是換了個造型，你想換還沒有呢！」
「換個小雛雞的造型？」青龍嗤笑一聲，徹底打碎朱雀最後的自尊。
「嗚哇……」朱雀原地僵硬了一會，掩面淚奔，撲進了漓洛懷中，「主人，他欺負我欺負我！」
漓洛頭上的青筋猛地一抽，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低聲吼道：「閉嘴。」
朱雀咬著漓洛前襟的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中滿是委屈和控訴，漓洛視而不見，掃了四週一眼問道：「那條守護的龍呢？」
「劍靈出世，守護者重歸其位，那條龍已經回了原來修煉的地方。」青龍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年，這就是朱雀的新主人，看上去倒是比朱雀靠譜多了。
聽到那條龍只是回了原來修煉之處，而非如自己的師伯那般灰飛煙滅，漓洛稍稍鬆了口氣。
赫連景芝微微一笑道：「青龍已經找到，我們也該離開這裡了。」
漓洛沉思了下道：「山崖陡峭，我們再留一晚，恢復了體力再走不遲。」
赫連景芝看了眼漓洛有些蒼白的臉色，點了點頭。
入夜，夜空之下星光點點，漓洛坐在一處高聳的礁石之上，望著不甚明瞭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漓兒。」赫連景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漓洛的沉思。
漓洛沒有回頭，不多時身側便多了一個人。
「有心事？」
關切的詢問，讓漓洛未垂的眼睫微顫。見她並不回答，赫連景芝再次問道：「漓兒不想離開這裡？」
漓洛臉色微白，卻還是沒有答話。半晌之後，赫連景芝才聽到一聲輕歎。
「出去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赫連景芝沒想到漓洛會問這個，微怔之後如實以告：「取回月宴。」
漓洛轉頭盯著他，墨色的雙眸在夜色下亮得驚人：「那日你告訴我你母后的事情，我以為……你是恨著月宴，恨著那個位置的。」
赫連景芝臉色一變，對上漓洛的目光沉默良久，才低低的笑了起來：「漓兒，你很聰明。」
漓洛移回目光，眼中劃過一抹冷光：「我不懂。」
不懂他明明恨著這個毀了他一切的國家，卻為何還要這般處心積慮的想要奪得那個讓他痛恨不屑的位置？
「漓兒，有時候想得到一些東西，總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他雖然不屑於那個位子，但是那個位子卻能夠幫他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權勢，地位，人脈，還有人心。當然最重要的還有一點。
「屬於我的東西，即便我親手毀了，也絕對不會讓其他人染指。」
就跟眼前之人一樣，若是自己得不到她，他也不會容忍別人得到她。所以，漓兒，愛上我吧，不要逼我有一天親手毀了你。
漓洛因著赫連景芝的話而動搖，並沒有發現身邊之人眼中一閃而逝的瘋狂。
以至於多年之後他們的關係越演越烈之時，每每回憶起這一夜，漓洛總會忍不住想，若是當年他們都能早一些明白了各自的心意，那一切是不是就會全然不同了？
為了想要的東西而付出代價？漓洛望著天際的流光，眼中閃爍著幾縷淡淡的光芒。
赫連景芝能夠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去接納自己所痛恨的一切，而自己則為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一再的飄零於這個亂世。
身不由己！說到底她想要的不過只是一個安靜溫暖的家，但命運卻從來不願成全她。或者從她穿越的那一瞬，便注定了她這一世的不平凡，注定了她這一生不可能風平浪靜。
但至少這一夜，請讓她呆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與身邊的這人相互依靠著，好好地歇一歇。只因她知曉過了今夜，在這片相同的夜空之下，再也不可能有這麼靜謐的一刻了。
這一夜，月色淒迷，空谷幽寂，兩個一樣強大卻也一樣寂寞的靈魂緊緊地靠在了一起，汲取著彼此的溫暖。過了這一夜，誰也不知道，在外面等著他們的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