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火藥原料 文 / 月染荼蘼
高聳入雲的峭壁邊緣,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赫連景芝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一處流動的火山岩漿,轉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停下腳步的漓洛問道:「怎麼了?」
漓洛沒有回答,蹲下身子從地上抹了一把黑灰,兩指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下方嗅了嗅,雙眸猛地一亮。
「這座火山生成多久了?」
赫連景芝見漓洛面色有變,轉身走了回來:「少說也有幾百年了吧。」
漓洛呢喃了兩句,續問道:「上一次噴發是什麼時候?」
「上一次,兩三百年前了吧。」赫連景芝沉思了片刻,說出了一句略顯模糊的答案。
這座活火山算是月宴很是出名的一座火山,相傳年代久遠,且多年不曾有過動靜,他也只是依稀聽過幾個當年教導他的老先生提過,上一次噴發的具體時間,他也不甚明瞭。
漓洛聽完,站起身來,目光向四面梭巡了一番,抬步走向一邊,盯著滾滾翻騰的岩漿,目光晦暗難明。
「漓兒?」赫連景芝有些不解,低聲喚醒沉思的漓洛。
漓洛側過身來,嘴角難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讓赫連景芝微怔,要知道漓洛平日並不喜歡說話,這樣放鬆的笑意更是在江漓月死後便鮮少出現在她的臉上。
傾城一笑,風華絕代。此刻獨享這份笑意的赫連景芝心中陡然陡然浮現出的只有這八個字。那一瞬,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衝動,衝動的想將眼前之人納入自己的羽翼,獨佔這份美麗,不讓任何人見證屬於這個人的美好,讓她的一切全都成為自己的專屬。
漓洛完全沒發現自己這一笑多麼招人犯罪,此刻她的心中只有純粹的欣喜:「或許,這一次我們真的因禍得福了。」
赫連景芝看了她一眼,剛想再問,一道急切的呼喊突然從邊上傳來。
高聲的喊叫讓許久不曾聽到生人聲音的兩人同時繃緊了神經,警戒的望去,入目卻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幾人。
「燕環飛?」漓洛盯著那走在最前面,激動地朝著他們撲過來的少年,有些意外的喚道。
「小洛洛,主上,終於找到你們了。」燕環飛奮力一撲,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只可惜還未撲倒兩人身上,便被兩顆迎面飛來的火球給止住了步伐。
「誰噴火?小麻雀,你又亂噴火!」燕環飛狼狽的避過兩團火球,指著漓洛肩頭的朱雀大喊道。
「哼。」朱雀冷哼一聲,抱著小肉翅往後一轉,拿個毛茸茸的pp對著他。
「主上,你肩上的這只……」夜晗隨後趕到,剛好看到燕環飛被兩顆火球逼退,雙眸一閃,盯著赫連景芝肩頭上攀著的那條小青龍問道。
「蒼龍的劍靈——青龍。」赫連景芝側頭看了一眼肩上渾身緊繃的青龍,低聲解釋道,「他們是自己人。」
「蒼龍的劍靈找到了?在這裡?」燕環飛驚呼一聲,盯著小青龍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次,最後看得青龍有些惱了,又賞了他幾顆火球。
「主上。」靈萱等人也趕來了,看到漓洛也是一臉驚喜。
「你們沒事吧,慕容哲有沒有為難你們?」漓洛看了一眼略顯狼狽的幾人,眉頭微擰。
「我們沒事,那天主上和殿下掉入懸崖之後,慕容哲還想殺我們。夜公子讓我們先撤退,我們便趁著狩獵的混亂離開了這座山。」靈萱眼泛淚花,雖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漓洛卻知道那日的情形絕非這麼簡單。
那日他們墜崖之後,慕容哲必定不肯那麼輕易放過他們幾人,尤其是夜晗。恨不得將他置之死地,怎麼可能那麼輕易便放了他們?
漓洛若有所覺的看了夜晗一眼,雖見他面色如常,但眉宇間的疲憊不難看出這幾日的奔波。
「那日之後,我們幾次偷偷潛進這座山,在懸崖上方找了好幾次才找到下到這裡的路,之後又在崖底找了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主上和殿下的身影,我們都要放棄了。正巧昨日見這崖底突然發出一陣強光,我們便循著那光找了過來,沒想到真的是你們。」
漓洛和赫連景芝對視了一眼道:「昨日那光便是青龍解開封印所發出的。」
「這是天意啊,要是沒有那陣強光我們只怕已經回到崖上去找了。」燕環飛驚歎道。
「歐陽……」漓洛看了一眼靈萱身後的歐陽問道,「顏兒他們呢?」
「公子放心,我已經將小姐和小公子帶到城外安置,他們沒有危險。」
漓洛點了點頭,不再詢問。燕環飛卻不甘寂寞的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主上你不知道,你和小洛洛掉進這裡之後,那個什麼慕容哲和現在的太子殿下動作起來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了,現在月宴的王城裡裡外外已經都安插了他們的人。朝堂之上,亦恆也傳來了消息。現在赫連青鋒身患重病被安置在內庭,遲遲不見好轉。朝上的那些各自為政的官員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若是再不動手的話,只怕不出幾日,他們二人便能把持朝政,自立為王了。」
赫連景芝雙眉一擰:「我們的人還剩下多少?」
「除了帶來的百來名暗衛,還有亦恆在月宴一直隱藏的那些勢力,那日帶出來的那些侍衛,全滅。」夜晗斂了斂眸,低聲回道。
赫連景芝沉默了,燕環飛也難得收斂了剛才的激動,問道:「如若我們送信回去讓護法調兵過來……」
「太遲了。」赫連景芝低聲打斷他的話語,「赫連景軒認為我必死無疑,定然不會再等下去,赫連青鋒的死期也就這幾天了。而我們必須趕在這之前便拿下月宴的王城。」
赫連景芝垂下雙眸,他千算萬算終是算漏了慕容哲為了得到權勢,不但殘害手足,嗜殺其父,到最後竟然連靈魂都能出賣給魔鬼。
「如果是你們是擔心赫連景軒和慕容哲人多勢眾的話,我倒有個辦法能夠解決。」漓洛看著幾人滿面的愁容,猶豫了下,終是歎了口氣如實出了聲。
一瞬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到了漓洛的身上。
「小洛洛,你說你能解決,莫非,你帶了人過來?」燕環飛雙眸登時亮了起來,夜晗也有些期待的看了漓洛一眼。
漓洛默而不答,低聲道:「楚瀟然,你過來。」
一直在邊上圍觀的楚瀟然突然被點名,茫然的看了看四面才指著自己道:「叫我?」
「過來。」漓洛微瞇著眼重複了一遍。
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楚瀟然渾身一抖,慌忙丟掉手上的小竹籤,蹬蹬走到漓洛的身邊諂媚的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漓洛睨了他一眼,攤開手掌,一抹黑灰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楚瀟然則蹙起了眉,從漓洛的手上捻起一把黑灰瞧了瞧,爾後伸到鼻子下方,像剛才漓洛那般嗅了嗅,雙眸猛地一亮。
「二氧化硅?」楚瀟然抬頭望著漓洛問道。
「準確的說是硅酸鹽。」漓洛唇角微揚,帶著幾分不懷好意,讓楚瀟然渾身一抖。
漓洛挑了挑眉,給他遞了個眼神,讓他看向邊上的的一圈火山岩。
活火山常年的待噴發狀態,使得這座火山之下岩漿多年都處於沸騰狀態,岩漿流過一道道的山谷夾縫,融成了一道道的溝壑,而這些溝壑的表面之上凝結了一層又一層由水蒸汽以及碳、氫、氮、氟、硫等的氧化物所匯聚的軟化物。而這些東西一旦收集起來……
「你你你……你不會是想……」楚瀟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漓洛。
對上的卻是漓洛暗含深意的笑容:「你說過,你曾經是法醫。」
「法醫怎麼了?就算是現代我也沒聽說過哪個法醫要懂得倒賣軍火,製作火藥啊!」楚瀟然尖叫一聲,往後後退數步,雙手抱胸,活像漓洛要逼他行不軌之事一般。
漓洛的臉黑了黑,深吸了一口氣才道:「醫科大學的高材生,我相信這種東西對你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說著,湊近楚瀟然的身邊壓低聲音冷笑道:「別跟我說些有的沒有的,做與不做由不得你,做不出來……呵,火藥我是調不出來,福爾馬林什麼的我比你還懂。」
楚瀟然渾身一僵,抱胸像兔子一樣往後又退了好幾步,淚眼汪汪的控訴著眼前的小惡魔,這是威脅吧威脅吧!
他就知道遇上了這隻小惡魔絕對沒什麼好事,早知道他就該趁著小惡魔掉下來的時候臨陣脫逃!楚瀟然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漓洛直起腰身,瞥了抖得像只小松鼠的楚瀟然一錘定音:「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做出我要的東西還是自己跳進福爾馬林,你自己決定。」
說完,不管身後之人鬼哭狼嚎,漓洛轉身看向不解的幾人道:「三天之後,衝進月宴的皇宮,之後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闖進月宴的皇宮?那不是與整個月宴為敵嗎?我們沒有人手,小洛洛你究竟要做什麼?」
「月宴?」漓洛冷笑一聲,「等他做出來那東西,便是五國的軍隊合在一起只怕都難在你們的手上得到半點好處?」
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對視一眼,終究還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低聲問道:「公子,你到底讓楚瀟然做了什麼?」
漓洛掃了幾人一眼,冷冷一笑:「秘密。」
赫連景芝聞言掃向楚瀟然的目光登時陰冷了幾分,這個男人和漓兒之間竟然有秘密,還有剛才的對話……兩人剛才旁若無人,又暗含深意的對話讓赫連景芝的心中升起了幾分陰鬱,這也奠定了今後某只池魚悲慘的生活。
楚瀟然還未從漓洛的威脅中緩過神來,渾身又是一抖,一股不好的預感陡然升起,讓他怔怔的往四周看了看,深切的覺得今後出門應該買個黃歷看看,出門不利啊!
「赫連……」漓洛猶豫了下,握緊了雙手低聲喚道。
赫連景芝立刻收斂起對某人的不快微微笑道:「漓兒想對我說什麼?」
「你說你喜歡我……」漓洛頓了頓,轉頭直視赫連景芝的眼睛。
「毋庸置疑,我喜歡你,不會改變。」
漓洛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一絲的玩笑與不真實,但很可惜,她失望了。那雙澄澈的眼中滿溢的只有真誠與濃烈到幾乎要灼傷她的愛戀。
邊上的幾人看著這一幕,全都識趣的閉上了嘴。這些人之中除了燕環飛與楚瀟然以外,都在漓洛離開鳳照之前便知道了漓洛的女子身份,也察覺了兩人之間關係的不同一般。
而這兩個不明狀況的人,此時一個兀自神遊,一個正哀悼自己的未來,都沒有發覺兩人之間的異樣。而發覺的這些的人也都不是那種會破壞氣氛的人,故而兩人的談話並沒有多大的干擾。
漓洛咬了咬唇,低聲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一樣,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情。」
赫連景芝雙眸一亮:「漓兒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出來,只要我做得到,定然不會推辭。」
「你答應我,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洩露出去,楚瀟然今後做出的東西得到月宴之後,不得用在任何軍事用途之上。如若有一天你違背了這個誓言……」
「不會,我答應你。永遠不會違背這個誓言。我不知道你想用這些火山岩漿做什麼,但是既然是你做的,你這麼要求我們一定會遵守。僅此一次,絕不外傳,也不會不得到你的同意將那東西用在任何用途之上。」
赫連景芝的爽快讓漓洛微微一怔,舒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卻升起了一股子愧疚。她知道自己很卑鄙,以愛之名,定下這個誓言,幾乎斬斷了赫連景芝稱霸整個天玥的一大路徑,但她沒得選擇,她不願讓天玥成為第二個戰火紛飛的世界,更不願意自己來做這個推動戰火之人。
赫連景芝盯著漓洛的側臉,微微一笑。即便多年之後他明白了漓洛這個誓言所代表的意義,即便之後的那幾年再怎麼艱難,他都不曾違背過這個誓言,也不曾後悔過今日的決定。
只因他記得,曾經有一個人願意為了他嘗試著未知的危險,承擔著未來可能背負罪責的後果。
不著痕跡的握住那只冰涼的手,兩人跟著幾人慢慢的走出這個改變了他們,也禁錮了他們多時的地方。
微涼的秋風掃過街邊枯萎的落葉,一片片無助的掉落於泥土之中,淒涼而蕭瑟。但此刻的月宴大街之上卻是處處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讓讓,讓讓,怎麼回事?這麼多人圍在這裡做什麼?」裝扮成小商販的燕環飛在前面開路,後面跟著同樣喬裝過的幾人。
「這位小兄弟不是月宴的人吧?」邊上一名老實的中年男子聞言回頭看了燕環飛一眼問道。
「我是從外地來月宴賣東西的,這位大哥,今日怎麼這麼熱鬧,瞧這大街都快被堵住了。」燕環飛謙和一笑,忙順道打探消息。
「怪不得你不知道呢?今天是我們太子殿下和魔族五小姐的大婚之日,你瞧瞧街的那邊就是那五小姐的府邸呢?聽說那五小姐天姿國色,平日足不出戶,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平日哪有時間見到這些尊貴的公子小姐。這不,今天都來開開眼界,早早等在這裡,就等著那五小姐出來了。
「魔族的五小姐?」燕環飛呢喃了一句,向那男子道了聲謝便回到了漓洛幾人的身邊。
「你們都聽到了?」
「嗯,看來慕容哲為了討好赫連景軒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親妹妹都能送出去。」漓洛冷笑一聲,拉了拉帽簷,掩去眼中的不屑。
「慕容哲的野心遠比赫連景軒大,這個五小姐不過是他拉攏赫連景軒的一枚棋子罷了。」赫連景芝鳳眸微瞇,眉宇之間也滿是嘲諷。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燕環飛測了測頭,壓低聲音問道。
漓洛遠遠地看了一眼那貼滿紅字的大門,冷道「見機行事。」
「小姐,吉時到了,該動身了。」鵲兒整理後慕容熙的喜服,歡天喜地的提醒道。
相比起鵲兒的欣喜,慕容熙只是淡淡的應了一句,握緊了藏於袖中的匕首,就著鵲兒的攙扶向外面走去。
「熙兒。」還未走出房門,慕容哲走了進來。
「哥哥。」慕容熙抬頭看了慕容哲一眼。低聲喚道。
慕容哲上前扶住慕容熙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熙兒今日真美。」
慕容熙低下頭點了點,慕容哲只道她害羞,微微一笑道:「到了那邊不必緊張,一切有哥哥,要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儘管讓鵲兒回來告訴哥哥,哥哥給你做主。」
「嗯,謝謝哥哥。」慕容熙乖巧的點了點頭。
慕容哲見此心中略有些發酸,畢竟是自己照顧疼愛了這麼久的妹妹,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別誤了吉時,鵲兒好好照顧小姐先過去,我馬上就到。」
「是。」鵲兒扶著慕容熙繼續往外走。
慕容哲就這麼站在原地,眼見著慕容熙一步步走向大門,在踏出大門之前,慕容熙回頭深深地看了慕容哲一眼,那眼中帶著幾分眷戀,幾分複雜。
慕容哲並沒有看清,只是朝著她感歎的揮了揮手。慕容熙點了點頭,踏出了府邸的一瞬,無人發現她眼中劃過一抹厲芒,森冷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