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12章 情海恨殺 4 文 / 岳勇
司馬恨和吳過回到縣衙時,天已經亮了,風漸止,但天空仍然陰沉沉的,好像整個天空隨時都會塌下來一樣。
喧鬧的衙門已漸漸安靜下來。
兩人直向停屍房走去。
停屍房裡,永遠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奇怪氣味,梅若風的屍體就停放在屋子中間,仵作已驗屍完畢,背上的匕首已拔了下來,屍體平躺在木板上,面容蒼白,但神態安詳,似乎睡熟了一般。
屍體左邊跪著一位女子,二十來歲年紀,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兒,正是梅若風的女兒、司馬恨的妻子梅怒雪。
右邊跪著一位中年美婦,身體略微有些發福,大約三十歲年紀,卻並未哭泣,只是緊緊握著梅若風的一隻手,看著他的面容發呆,眼神空洞,目光哀絕,彷彿整個心都已被掏空了一般。臉上無淚,心中有淚,也許這才是人世間最深最慘的痛吧。她便是梅若風的妻子、司馬恨那年輕的岳母大人花想容。
看見司馬恨,兩個女人忽然不約而同地朝他撲了過來,一個扯著他的衣襟大聲問:「你這總捕頭是怎麼當的,我爹就在你眼皮底下,竟然遭人、遭人……」下面的話還沒說完,責備與質問的目光就已像利箭般射了過來。
另一個什麼話也沒說,但悲傷哀痛的淚水卻忽然噴湧而出。無聲的質問,也許是天下最嚴厲的責備。
一個是死了父親的妻子,一個是死了丈夫的岳母,司馬恨無顏面對兩個女人劍一樣犀利的目光,頭垂得低低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像他就是親手殺死自己岳父大人的兇手一樣。
吳過於心不忍,忙向花想容身後一個穿青色衣衫的小姑娘使了個眼色,那小姑娘叫青梅,是花想容的貼身丫環。
青梅領會到了他的意思,急忙上來將花想容和梅怒雪扶到一邊。
吳過乘機插言勸道:「梅夫人,司馬大嫂,其實這件事怪不得總捕頭,那兇手實在太過狡猾,事先將我倆都打暈,等咱們醒過來,卻已太遲了。」
兩個女人還想再說什麼,司馬恨卻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如電,冷冷一掃,兩人打了個寒噤,卻也不敢再衝上來多作糾纏。
司馬恨清了清嗓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對花想容道:「梅夫人,梅大人死得蹊蹺,我們已經致函荊南知府韓大人,請他出面主持公道,估計這一兩日韓大人就會到。不過在韓大人到來之前,我想去梅大人的住處看一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花想容歎口氣,哽咽道:「人都已經死了,就算找到兇手又有什麼用,老爺還能活過來麼?……要看你就去看吧,房間的門都是開著的,只有他的書房,平時從不讓人進入,鑰匙也只有他一個人拿著,這你是知道的。」
司馬恨點頭道:「我知道了,請夫人節哀,相信我們一定會找到兇手的。」抬頭吩囑青梅,「好好照看夫人。」
忽又想起什麼,回頭叫道:「五更何在?」
身後一位瘦小乾癟的衙役應聲而出,道:「卑職在。」
這精瘦漢子名叫五更,是縣衙裡的仵作,兼作停屍房的管事。
司馬恨交待道:「你先將梅大人的屍體用冰塊封好,暫不發喪,一切等知府大人來後再作定奪。」
五更躬身領命,道:「卑職明白。」
司馬恨看看吳過,道:「你帶幾個人,跟我一起去大人住處看看。」
吳過點頭應了。
梅若風的府邸在城南十字街頭,與縣衙隔著三條街巷。
司馬恨和吳過帶著五名捕快,一路行去。
梅若風慘死的噩耗早已傳回家中,梅府上下一副悲涼氣氛。
老管家梅福接待了這位前來公幹的姑爺。
司馬恨說明來意,老管家領著眾人進了屋。
梅若風生前並不是一個愛講排場的人,所以梅府也不算大,但也有大大小小幾十間房。
老管家弓著背彎著腰,領著諸位官爺從大堂到客廳到臥室到廂房,一間一間看過去。
廂房佈置得很精緻,裡面透著淡淡的脂粉香氣。
老管家說:「這是小姐出閣前的閨房,裡面的東西都是小姐在家時的樣子,夫人說要拆掉,老爺不許,說小姐回娘家時還可以住。」
司馬恨點點頭說:「這些我知道。」
待走到廚房時,卻發現灶台上擺著兩條大大的鰣魚。
梅福道:「昨晚老爺與夫人用膳時,吃的就是這長江鰣魚。老爺說這鰣魚湯特別香,特別鮮,吩咐廚房再做兩條,準備第二天中午吃。誰知鰣魚買回來了,老爺他卻……」話至此處,眼圈一紅,一雙老眼裡已有淚光閃動。
司馬恨歎了口氣問:「平時老爺喜歡吃鰣魚嗎?」
老管家搖頭說:「老爺平時也吃,但不是特別喜歡,夫人倒是愛吃,說是這鰣魚湯能滋陰養顏。」
司馬恨又問廚房的廚子:「昨晚老爺吃的鰣魚湯,是否加了什麼特別的作料?」
廚子搖頭說:「沒有,與往時做法並無差別,都是清燉鰣魚湯。」
司馬恨皺皺眉頭,回頭對一名捕快道:「將這兩條鰣魚帶回衙門,著仵作仔細查驗。」
捕快道:「是。」用一個袋子將兩條鰣魚裝了,提在手中。
那廚子一見司馬恨懷疑他做的鰣魚湯有問題,不由臉都嚇白了,但旋即一想,老爺是被人殺死在荒山破廟內的,再怎麼也和我做的鰣魚湯扯不上關係吧。這才略略放心。
接著老管家又帶著司馬恨看了兩間房子,便來到了梅若風的書房前。
書房環境幽靜,門前廊下栽著數枝梅花,可惜未到開花時節。
房門緊鎖,梅福說:「鑰匙一向在老爺身上。」
司馬恨說:「不妨事。」
看一眼吳過,吳過明白,立即上前,單手抓住門上的銅鎖,用力一扭,那鎖便頓時變了形,應聲而開。
梅福不懂武功,見他露了這一手功夫,不由驚得臉色發白,心想幸虧這年輕人是個當差的不是個做賊的,要不然這天底下還有他打不開的鎖偷不到手的東西麼?
司馬恨領著眾人走進書房,說:「大伙仔細搜搜,但不要弄亂了裡面的書籍。」
書房很大,但環牆而立的三個大書櫃已佔去一大半空間。
眾人分散開來,四下察看。
司馬恨走到書櫃前,將裡面的書籍一本一本翻看過去。
翻看到第二個書櫃時,發現裡面放著一隻檀香木盒,外面貼著標籤,寫著「《資治通鑒》」的書名,原來是一套盒裝書。
隨手從書架上取下,卻發現那木盒極輕,絲毫不像裝滿書的樣子,好奇之心頓起,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沒有放書,裝的卻是兩塊紅布,他拿出來一瞧,原來是兩塊紅色的肚兜,那肚兜鑲著花邊,繡著幾點飄雪和一支怒放的梅花,極是生動好看。
司馬恨臉色微變,眼角餘光左右一掃,悄悄將兩塊紅肚兜揣入懷中,再將盒子放回原處,轉身道:「可曾找到什麼可疑之處?」
眾人紛紛搖頭說沒有。司馬恨說:「那咱們去別處看看吧。」
走出書房,回身一扭銅鎖,那鎖竟又恢復如初,將書房的門鎖上了。
眾人去剩下的最後兩間房子看了一下,並無發現,只好折回縣衙。
下午,仵作五更將那兩條鰣魚裡裡外外檢驗了一遍,回稟說並無異常。
鬧哄哄地查了半天,全無一點線索,眾捕快不禁有點洩氣。
司馬恨也一時無計,只好一面命人把守四門,對進出行人嚴加盤查,一面命人收拾好房間住處,專候荊南府來人處理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