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章 倒影成木 文 / 黑山羊
青山拿著書，來到了演武場周邊的小湖畔，找了一個翠柳下的石凳坐下。準備再細度《空桑筆記》上面幾處方才沒理解透的內容。
演武場是武者們早晚修煉的地方，大白天他們都要到山裡去野訓。
桑海部落方圓三千里，人口數千萬。穆府是如今部落唯一的首領。由部落集體出錢出力，組建『桑海青訓營』。為的就是給少年壯士提供一個訓練的營地，為部落培養出更多的武者。
但凡部落牧民的孩子，六歲就要送到青訓營來檢測肉身機能和天賦，根據天賦高低來分配班級進行不同程度的訓練。天賦低的進入『平行營』，天賦一般的進入『基礎營』，天賦出類拔萃的進入『精英營』。最頂級的天才進入『儲王營』。
儲王，顧名思義就是儲君的意思，未來部落首領的候選人！
不過儲王營和其他三大營地不同，另外三大營地在孩子們六歲的時候就分配好了，後期根據孩子的後天努力取得的成就高低有調換。比如平行營中有出色的壯士，可以破格進入基礎營，以此類推。
但是儲王營不同。一切都是為了培養部落未來的領袖，入選資格非常苛刻，最低標準都需要七級武者。而且沒有年齡的限制。比如部落的第二強者穆田風，如今都還是儲王營的成員。
而桑海青訓營的營地就在穆府之中。
看著那廣闊的演武場，青山眼中流露出一股失落。往常他也是那片廣場上最活躍的一個人，而今自己實在無能為力。其實他的情況自己最清楚不過了，不單單是右手臂化木這麼簡單，身體的各個元脈肌肉都開始僵化，自己根本無法做出很多柔韌的動作，現在的自己就像個八十歲的老頭子，身體僵硬。連最簡單的跑步運動都幾乎不能完成。
「都走了？正好，落得個清淨。」青山看了看周圍，發現沒有一個人。想來也是，部落的壯士們天生就很勤奮，進入青訓營之後更是勤奮刻苦，白天都到外面野訓去了，哪還有青山這般悠閒。
青山坐了下來，翻開書重新觀看。
「啪！」
青山被某種聲音打斷，但也沒太注意，就繼續看了起來。
「啪！啪！啪！」
聲音越來越頻繁，青山只好放下書，仔細聆聽。果然聽到不遠處有牛鞭抽擊地面的聲音。
這是五級神力的標誌。
「有人在練鞭？」青山微微皺眉，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不對，這不是鞭子抽地的聲音，是拳腳抽擊空氣的聲音！」
青山豁然合上書，大步朝那聲音源頭走去。翻過兩條小道，無數林木，最後看到一個麗影在樟樹下練武。
女子一身薄薄的青衣，身材高挑，一襲烏黑的長髮在微風中獵獵而舞，氣質動人。
「啪！」女子忽然身體一甩，整個人如同鞭子般向有甩出，一拳擊空，空氣激盪，發出清脆的爆鳴聲。
「洛琪舞？松鶴十二絕？」青山微微皺了皺眉頭。
洛琪舞是精英營的弟子，十四歲的五級武者，是青訓營十萬弟子中最具潛力的苗子。更是整個青訓營的風雲人物，加上她家世顯赫，無數男人都想接近她，但是她卻從來不回應。
洛家，和穆家一樣，都是桑海部落的三大世家之一。往常，弟子們總是拿青山和她放在一起比較，說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對。
但是現在，她的光輝更加的璀璨，而自己卻是成了人們嘲笑的把柄。
青山搖搖頭，轉身離開。
「青山。」沒走出幾步就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把自己叫住。
洛琪舞快步走近，白皙的臉上還帶著幾粒汗水，看上去更加的動人：「你……最近還好麼？」
頓了頓，她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覺得尷尬，好像有著某種默契。
青山淡淡笑了：「還行。」
她將目光移到青山的右手上，蹙起了眉頭，彷彿要說什麼，但是幾次要張口又嚥了回去：「我打聽到桑海城裡有個怪異的郎中，以治怪病為名。我帶你去看看。」
青山心中有些暖意，也感覺到陣陣酸楚：「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知道。多謝你的好意。我還是不去了吧。」
洛琪舞又沉默了許久，隨後說道：「我……你……我知道遇到這樣的變故，你心裡很難受。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始終注視著青山的右手。
要是往常說到這個事情青山基本上會失態，這是多麼大的打擊啊？
但是現在青山卻顯得很平靜，淡淡笑了笑：「父親說我最多還有三年可活。我身體化木越來越嚴重，而且全身開始僵化，繼續練武是不現實了。我打算利用這三年時間去研究一些武者理學方面的理論。也算是對我自己生命最後的交代吧。」
洛琪舞沉默半晌沒開口，然後擠出一個笑容：「你只要沒放棄希望就好。我馬上就要跟隊去千里之外的荒原進行一個月的野訓。」
青山淡笑道：「好啊。」
洛琪舞又沉默了片刻，最後說了一句「你保重」便轉身離開了。
青山頭也不回，一直等到她的腳步聲走遠了，青山才轉頭看了過去，可惜已經沒有人影了。
凝望良久，他歎息一聲，轉身默默的離開。
「喀嚓。」
青山路過古屋的時候，忽聽屋內有輕微的響動。起初青山還以為是阿貓阿狗，但是仔細一聽那響動居然十分有節奏，而且動靜越來越大。
「古屋不是廢棄了很多年麼？怎麼會有人？」青山看著那被青苔籐條覆蓋完全的古房子，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這古屋是「瘋子」住的。
瘋子是桑海部落百年前的首領。那時候桑海部落內鬥不斷，眼看就要分崩離析，就是瘋子當上首領之後四處平亂，奠定了穆家在部落的絕對領袖地位。但是在瘋子功成之後整個人就瘋瘋癲癲的，還四處殺人。從此受到部落的一直抵抗。也就很少再露面，一直居住於這處古屋，再沒踏出過半步。
這處古屋也就成了禁地，用圍牆圍了起來，大門也貼上了封條。百年來再無人靠近這處地方，很多人都說瘋子已老死。
曾經青山也好幾次好奇想要進去看看，結果都被父親嚴令喝止。蓋因有人因好奇進入宅子，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這裡面有這麼神秘？」青山心中的好奇重新被勾了起來，眼見四下沒人便來到牆下，一手撐著牆面，縱身一翻就躍了進去。
裡面是個很大的院子。大概是長期沒人修理的緣故，其中雜草叢生，林木茂盛，蔓籐橫貫東西，像叢密的蜘蛛網一般講整個房子的牆面都覆蓋住了。
這裡瀰漫著一股腐爛的氣息，十分難聞。
青山適應了片刻，然後沿著院子查看起來。最後在院子東邊看到一口井。井邊坐著一隻狐狸。
狐狸毛髮雪白，約莫狗崽一般大小，毛髮白的聖潔，十分漂亮。而此刻雪狐正在啃吃一隻老鼠，「窸窣窸窣」的響著。
「好漂亮的雪狐，我之前狩獵多次，也很少見到這樣漂亮的。」青山微微搖頭，然後繼續在院子裡搜尋起來。
他顯然是想找瘋子。按道理說瘋子應該算是自己的祖輩。
大廳的門都腐爛了，廳裡到處都是蜘蛛網，還有烏鴉。一看就空置很多年了。轉遍了整個房子也沒看到任何屍體骸骨，青山只好又轉了出來。讓青山吃驚的是那隻狐狸就蹲在大門口，好像在等著青山似的。
青山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撫摸著它身上滑順的毛髮，然後起身離開。
「磁磁……」雪狐死咬著青山的褲腳，硬是不讓青山離開。
「你想幹嘛？」
「吱吱……」雪狐衝著井口低聲叫了幾聲，然後咬著青山的褲腳要扯他過去看看。
「你是要我去井邊看看？」青山問了一句。
「吱吱。」雪狐連忙點頭，十分高興的樣子。
「還沒看出來，你居然通人性。」青山無語的搖頭，然後朝井口走了過去。
青山想來這雪狐勢必有求於自己，當他來到井口往下看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井裡的居然不是清澈的水，而是一種棕黃色的液體，更甚的是這些棕黃色的液體在循環流動，形成一個很大的漩渦。
「井裡怎麼會有棕黃色的液體？剛才也沒有人來攪合這水，怎麼會不斷流轉？」從未見過這樣景象的青山嚇了一大跳。
雪狐蹦蹦跳跳，拿起自己的前腿放在嘴邊，做了一個撕咬的動作，然後將前腿伸出井口。反覆做了好幾次。
青山終於是理解了它的意思：「你是說讓我滴血入井？」
雪狐興奮的直點頭。
青山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隱隱中似乎也感覺到什麼，當下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滴了一滴血進去。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血液滴入井裡，那些湧動的棕黃色液體漸漸停下，棕黃色的液體本身也逐漸的變成了晶瑩剔透無色無味的水，平靜如鏡，照映出青山的影子。
讓青山驚駭的是，自己在「水」中倒映出來的，居然不是個人像，而是一棵書。一棵不斷成長的樹。
「啊！」青山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情況？」
還沒說完，青山就看到更加詭異的事情。
那滴血凝而不散，靜靜的漂浮在水中央。然後水緩緩的長大，變成了一棵樹。
青山親眼看見這棵樹從水面上緩緩長大，很快就伸出了井口，最後長至地面兩丈高才停下。
「臥槽！」青山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那棵和其他樹沒啥區別的樹，整個人都蒙住了。
「我的血能長出樹來？難道我特麼不是人？」青山嚇得夠苦，再走到井邊時候卻發現井裡已經沒有水了。只見一個大樹幹。
「狐狸，狐狸……」青山瘋狂的抓過雪狐：「這是什麼情況？我這是什麼情況？」
雪狐被青山使勁的搖晃，眼珠子都在打轉，沒幾下就暈過去了。過了好一會兒青山才平靜下來。背後都是冷汗。
「吱吱……」雪狐醒過來，歡呼雀躍。
青山一點興致都沒了：「哥很傷心，你別在我面前這副表情，哥看了瘆的慌。」
雪狐很興奮的撕咬著青山的褲腳，拖著他要往一個地方走去，青山想起剛剛的情況，也就跟著雪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