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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章 文 / 阿越

    "大總管,俺們全是被吳三兒那狗賊所賣!這廝忘恩負義,若不是俺家使君2知遇他,這狗賊不過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誰知他恩將仇報。段定州見他機靈,令他與吳和尚一道打探蕭阿魯帶的動靜,不料他早降了遼狗,反引著段定州往蕭阿魯帶的埋伏中去。後來吳和尚冒死跑回來,才知道原來這狗賊認得一個遼國通事局的奸人,兩人平素便稱兄道弟,那奸人許他一萬貫緡錢,答應在析津府送座宅子給他,他便誑了吳和尚,連父母之邦也不要了,祖宗亦不認了,將段定州給賣了。吳和尚被他所欺,冒死跑回定州,向俺家使君認罪,可憐他自覺對不起死去那麼多將士,對不起段定州知遇之恩,說完之後,一頭撞死在定州州衙的石階之上!"

    慕容謙靜靜的望著面前這個痛哭流涕的訴說著段子介兵敗經歷原委的書記官,心裡面亦是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實際上,對於段子介的兵敗,他也是始料未及-在行軍的路途上,他所聽到的消息,還是段子介如何將蕭阿魯帶纏著脫不了身。

    但是戰爭就是如此,瞬息萬變。如今鬢角已暗生華發的慕容謙,經歷了無數的戰陣,對這樣的變化,既使再震驚、再危險,也已能淡然處之,從容面對。

    "可憐那麼多好男兒,最後隨使君逃回定州的,只有三十餘騎!才三十餘騎!"那書記官泣不成聲的哭道:"俺們定州兵,還是打不了陣戰,雖然天天練習,可是連齊射都練不好,許多人都是想為親人報仇,平素連弓都沒見過,契丹人衝鋒的時候,有人連兩箭都射不出去,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準星,只能用箭雨,可被遼狗包圍後,射不了幾箭,有人就連弓都張不開的,還有人將弦拉斷了,有人射出去沒有力道,射不進遼狗的盔甲。俺們以前都是以多打少,這些個都不打緊,但是,但是俺們定州兵都不怕死,遼狗近了,俺們就用刀砍他們的馬腿,馬軍打不過,有人便跳過去,抱著遼狗滾下馬來同歸於盡死的人太多了,太多了"

    慕容謙默默的望著他,此時他已經完全知道了段子介兵敗的經過,雖然有偶然的原因,但也有必然的因子。慕容謙比誰都清楚,要培養真正能打硬仗的弓箭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當年陝西沿邊弓箭手,雖然平時務農,但也是數十年如一日的天天練習,甚至隔個十天半月,便會與西夏人發生小股的衝突,並不是隨隨便便招些農夫來,便可以成為弓箭手的。能否射準還在其次,兩軍交戰,大部分時候,靠的是密集的箭雨隨機的殺傷敵人,但是,射箭的力道與耐力,卻是必須要掌握的,真正遇上硬仗的時候,一個方陣內的弓箭手可能要射出二十枝箭,甚至六十枝箭,有時他們必須整整一天都持續不斷的射箭-當步兵被包圍之後,將戰鬥拖到黑夜來臨,便是唯一的選擇與機會。而且,他們必須保證自己的箭能射穿敵人的鎧甲,於是,力道與發射距離的選擇,也要恰到好處。而這些都是需要時間來訓練,才可以掌握的。自秦漢以來,百姓揭竿而起,歷代皆有,但在未成規模之前,又或者朝廷軍隊尚未完全腐化之前,往往有數萬百姓做亂,數百騎訓練有素的官軍便可一舉擊潰-原因何在?這些百姓並非沒有弓箭,並非不會射箭,但是,他們卻是稱不上"弓箭手"的。

    因此,一旦段子介的定州兵被迫與相當數量的遼軍正面交鋒,甚至陷入包圍,結果是早就注定的。

    段子介能撿回一命,慕容謙便已經十分欣慰。

    "你放心,這些死難將士的仇,咱們會找蕭阿魯帶報的。"慕容謙待到那個書記官情緒稍稍平復,方緩緩說道:"只是不知如今定州尚有多少兵馬?段定州令你來真定,又是為何事?"

    "謝大總管!"那書記官連連磕頭,"如今定州尚有一千餘人馬,全是禁軍。段使君說,如今遼人已經南下,定州兵雖少,但絕無危險,因此令下官來告知真定守軍,短期之內,真定府也不會有危險"

    慕容謙聽到身邊傳來姚雄的一聲冷笑,他見那書記官不解的停了下來,忙說道:"他不是笑你。"

    這倒不是假話,慕容謙也罷,姚雄也罷,心裡都很清楚,這是段子介的無奈之舉,他明知道武騎軍是王八不出殼,但終是不肯死心,又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只能如此委婉的希望武騎軍能夠主動出擊,多少分擔深州的壓力。

    但兩人都知道,段子介的這番心意,是不會被真定府的武官員們體會的。那書記官顯然也清楚這一點,否則他不會臨時改變主意,先來參謁慕容謙。

    "此外,還有一件事"那書記官繼續說道,"朝廷在真定府有個火器作坊,段使君想問問,能否分些工匠出來,打造點東西"

    "哦?段定州要造何物?"慕容謙奇道。

    "火銃!"那書記官一面說,一面送上一張圖紙,"段使君當年在京師做官時,曾見過此物的圖紙,這是憑記憶畫出來的,使君說,朝廷已經將此物賞賜高麗與海外諸侯,不算機密之器。"

    "此物又有何用?"慕容謙一面看著圖紙,一面奇怪的問道。

    "段使君道,他聽說鄴國以此物裝備軍隊,頗獲奇效。此物雖不及弓弩能射遠,然勝在簡便易用,且威力亦不小,於禁軍雖然無用,非軍國之器,然倘若用來裝備鄉兵義勇,卻是易於成軍。唐河之敗,使君道,倘若俺們定州兵有這種火器,雖然不能挽回敗卻,卻也未必會如此慘敗。"

    慕容謙仔細看著段子介親手所畫的圖紙,在心裡暗暗搖頭。他全然無法理解這種火銃能有何用?只覺得段子介已經是病急亂醫,大敗之後,正在拚命抓住每一根稻草-他遭遇如此大敗,朝廷不可能不追究他的責任,興許連定州知州,他也沒幾日好做了。但另一方面,對於段子介在這種大敗之後,居然這麼快就計劃著捲土重來,當真是屢敗屢戰,越挫越勇,慕容謙心裡也不由得有幾分讚賞。

    他懷抱著七分同情、三分欣賞,實在不忍心一口拒絕段子介的這一點點要求,想了想,便委婉說道:"這火器作坊之事,恐怕本帥亦不能隨便作主。你可回復段定州,他果有此意,不妨上稟宣撫使司,要臨時打造這什麼火銃,亦耗費時日。若是宣台許可的話,本帥以為兵器研究院那幫人既然造過這勞什子,只怕京師作坊裡總有些沒人要的存貨,自京師運來,多半還要省事些。"

    "多謝大總管指點。"

    慕容謙笑著點點頭,著人將這書記官送出,方轉頭問姚雄道:"姚將軍,武騎軍諸將都來了麼?"

    "已在外頭候著。"

    "那好,你出去告訴他們段定州無恙的好消息。然後讓他們各自回營,一個時辰後,本帥要親自檢閱武騎軍。"慕容謙沉聲吩咐道:"本帥要親眼看看,這只河朔騎軍,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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