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章 文 / 阿越
左軍行營都總管慕容謙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在七月一日當晚抵達真定府,是遠在阜城的仁多保忠與唐康們所無法預料的。按照計劃,慕容謙是應當率領他的橫山蕃軍先到大名府集結,然後再前往真定府,但誰也沒想到,慕容謙在半路上接到他的左軍行營都總管之任命,便毅然改變行軍路線-因為涉及到沿途州郡的補給供應問題,他讓他的右軍一萬步軍,仍然按原定路線行軍,由護軍虞候率領,前往大名,而自己與副都指揮使兼左軍都指揮使姚雄則統率左軍-也就是五千蕃騎,晝夜兼程,直奔真定府。
無論是樞密院還是宣撫使司,都不曾認為有這種必要,因為他們都判斷鎮、定一帶並非主戰場,慕容謙雖然被任命為左軍行營都總管,但在樞府與宣撫使司的計算中,他能否盡快到任,並非急務,相反,他們想的是讓橫山蕃軍先到大名,到時候再根據局勢之變化隨機應變-所謂的"左軍行營都總管司",不見得是要坐鎮真定府指揮,也可以從大名府北上,與王厚齊頭並進
但慕容謙有他自己的判斷。他並不能未卜先知,預料到段子介的兵敗,但他卻也因此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在了真定府。
他的出現,讓因為段子介兵敗而惶惶不可終日的真定府武官員暫且安下心來,度過了一個安穩的夜晚,但是,這個時間並不長,當紹聖七年七月二日的太陽在真定府的天空升起之時,許多人一覺醒來,睜開眼睛,便已經意識到了另外的一個麻煩。
跟隨慕容謙前來的,是姚雄!
而姚雄的父親與兄弟,此刻正被圍困於深州城中。
原本應該被鎮、定之兵牽制的蕭阿魯帶大軍,也許已經順利南下與韓寶會師!
想來姚雄如若聽到這個消息,絕不會太愉快。
因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當大清早荊岳前往驛館拜見慕容謙,卻"順道"來到王瞻府上時,王瞻馬上猜到了他這位主將的來意。
"荊兄,只怕咱們的安穩日子算是到頭了"王瞻開門見山的打破了荊岳的幻想。
"這是如何說?"荊岳聽到王瞻這麼說,不覺憂形於色,不斷的搓著手,"前幾天才接到消息,唐康、李浩在苦河邊與韓寶苦戰一日,死傷慘重,被迫退回衡水,那可是驍勝軍、環州義勇!難不成咱們真的要去深州打仗?陽信侯的雲騎軍,束城僥倖贏得一陣,卻折了一個營。段子介那廝不自量力更不用說,便是仁多保忠、郭元度率著神射軍來,結果又如何,聽說也沒有過黃河"
他一面說,一面望著王瞻,"賢弟你足智多謀,一定得想個法子才成。咱們武騎軍算啥?比得過驍勝軍麼?比得過神射軍麼?環州義勇不是說西軍精銳麼?便是比雲騎軍,只怕也要差些。這以弱擊強,以寡敵眾,哪裡會有好下場?段子介的下場,咱們都見著了。咱們的長處在守城,契丹的長處在野戰,依托堅城,以己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才是正道。這偏要以短攻長,萬不得己,也要等著諸路之兵大聚"
"荊兄與愚弟說這些,亦是無用。"王瞻只能苦笑著安撫荊岳,"父親兄弟皆在圍城中,姚家大郎焉能坐視不救?"
"那咱們也不能陪著他去送死。他橫山蕃軍不是西軍精銳麼?當年這些蕃人幫著西夏打仗,可也是威震西陲的。他有本事帶著他的橫山蕃軍去救他老爹。"荊岳直是氣急敗壞,口不擇言,過了一會才說道:"再如何說,左軍行營都總管不是他姚雄。只要能說服慕容總管"
"這絕非易事。"王瞻搖著頭,"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荊兄,愚弟有一句肺腑之言"
"賢弟只管說來,咱們何分彼此?"
"依愚弟之見,便是有千不甘萬不願,荊兄亦莫要觸這個霉頭。先別提深州這事,這慕容總管追不追究咱們不救段子介,還未可知。這姓段的可是天子跟前的紅人。反正咱們是聽命於真定府的,到時候,荊岳還當明哲保身,將這些責任,全部推給那些官,只說咱們兄弟也是想與契丹大戰的,只是上官不允"
"難不成這不救段子介還是咱們兄弟之錯了?!"荊岳惱道,但他心中終是知道王瞻說得是正理,見王瞻一直望著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點頭,道:"一切都聽賢弟的便是。"
"這便是了。"王瞻點頭笑道:"咱們一切都惟慕容總管馬首是瞻。他道咱們要守,咱們便守;他道要救深州,咱們就救深州;便是他說要去打遼國,咱們也去打遼國"
"可"
"荊兄莫要著急。只要咱們還統領著武騎軍,咱們便可以隨機應變。天塌下來,有慕容總管與姚家大郎他們頂著呢。"
荊岳這才會意,連連點頭,笑逐顏開,讚道:"還是賢弟主意高明。"
二人商議妥當,正要一起前往驛館,卻見一個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走進來,遠遠望見荊岳,不敢說話,便叉手站在正廳之外候著。王瞻早已瞥見,不動聲色朝荊岳抱拳說道:"還請荊兄在此稍候,容小弟換件袍子。"
辭了荊岳,走回後院。那家丁見狀,忙悄悄繞道進了後院,見著王瞻,連忙稟道:"稟官人,小的剛剛從驛館回來。"
"可有何異常?"
"小的見著定州的一個書記官了。"
"你說甚麼?!"王瞻吃了一驚,"你說是定州的?"
"是。"那家丁肯定的點點頭,道:"還帶了一個小廝,是從定州連夜趕來的,清早才進的城,小的套了那小廝的話,他們本來是打算見府尹的,進城後聽說慕容總管來了,便先去了驛館。"
"他提過來真定何事麼?"
"這事那廝口風緊得很。不過他說了,他們是奉段定州之命來的"
"什麼?!段子介沒死?"
"聽他語氣,應當是沒死。"
王瞻呆了好一會,也想不清段子介沒死這個消息,究竟是禍是福,他回過神來,見那家丁還在那裡,揮揮手,道:"你打聽得很好,去賬房支三百錢,買壺酒喝。"
"謝官人!"家丁興高采烈的謝了賞,退了下去。王瞻定了定神,回房讓愛妾幫他迅速的換了身袍子,又回到正廳,與荊岳一道,前往驛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