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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文 / 阿越

    冀州。

    唐康是與仁多保忠同一天接到皇帝趙煦的手詔,深州城破,對唐康與李浩原本是極大的打擊,雖然無論朝廷、宣台都沒有秋後算賬,但二人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只是因為還沒到"秋後"的緣故,但皇帝的這封手詔,卻讓二人安下心來。這表示他們的行為是受到皇帝贊同與認可的,而皇帝也的確在手詔中勉勵了二人。

    在與李浩商議過後,一則李浩也絕不敢抗旨,再則二人也希望在皇帝跟前表現表現,因此二人決定遵旨進軍。但他們倒不似仁多保忠那麼急切,寫了札子表示他們會奉旨行事後,二人並不急於進軍,他們一面增加探馬刺探深州遼國虛實,一面派人前往慕容謙與仁多保忠部,商議約期共進。二人自與韓寶、蕭嵐打過一場硬仗之後,也算是學了個乖,對韓寶頗為忌憚,不敢獨自進兵。

    此時,二人早已得知慕容謙到了真定府,還知道慕容謙曾經沿著滹沱河大舉東下,準備救援深州,但大軍還未走到鼓城,深州便已經陷落,慕容謙認為再繼續東進,已經沒有意義,便又退了回去,只在祁州諸城部署了幾隻部隊,稍稍牽制遼軍。

    也便在這一天,唐康與李浩還確認了姚兕已經突圍的消息-在城破之前,姚兕率數百人突圍成功,然後被送到了真定府,因為他是敗軍之將,到了真定府後,便被軟禁,正等候朝廷的處分。雖然此前段子介逃過了一劫,但姚兕是統軍大將,情況與段子介全不相同,既然打了敗仗,又有擅自行動、不聽調遣之嫌,無論是樞府還是宣台,都沒有人會替他來頂這個黑鍋,可以預見,姚兕的仕途已經到頭了。不過,大宋朝與西漢還是不同,不至於將他關進牢獄之中,他最後多半會被貶到某個軍州,被軟禁數年,直到遇到大赦,或者有人替他說情,才有機會返回汴京或者家鄉。但以唐康在樞府這麼多年的經驗,他的政治嗅覺告訴他,姚兕很可能得到一個更好的結局-深州已被報紙捧得太高,兩府會更加小心的處理此事,姚兕或許會被勒令致仕,保全他的顏面,也就是保全兩府的顏面。而且,哪怕只是考慮到姚古在深州生死不明,兩府也不至於做得全無人情可言。

    不過,不管怎麼說,拱聖軍已經徹底的退出了這場戰爭。重建遙遙無期,也許要等到戰爭結束之後,據說慕容謙將隨姚兕突圍成功的那點人馬,全部暫借給了段子介。這件事尤其讓李浩與驍勝軍諸將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對唐康來說,這讓他更加明白一件事:要避免姚兕的下場,他必須打勝仗。

    仁多保忠希望他們能阻止遼軍渡過苦河,而唐康與李浩則認定仁多保忠對於深州的失陷負有責任。但李浩與何灌都不敢違抗王厚的軍令,唐康迫於遼軍壓境的不利形勢,也只能暫時相忍為國-至少在他自己看來,他是妥協退讓了的。而他們也的確聽仁多保忠節制了幾天。

    因此,在面對皇帝的手詔時,二人也聰明了許多。唐康一早便猜到皇帝必定也會給仁多保忠與慕容謙下手詔,既然如此,最好是讓慕容謙東下,吸引韓寶與蕭嵐的主力;讓仁多保忠去吸引蕭阿魯帶,他們再從容渡河,輕鬆奪回深州。

    但二人的美夢沒做一時三刻,便破碎了。

    七月十三日,在得知仁多保忠已經北進武強後,唐康派去聯絡慕容謙的使者又在半路上派人送回消息,發現遼軍已從堂陽鎮渡過苦河南下。

    二人大驚失色,連忙一面調集兵馬,一面派出哨探尋找這只遼軍的去向。

    信都到南宮不過六十二里,探馬都不需要跑到南宮,隔著二三十里,便可以看見南宮縣城燃起的濃煙。到了下午,唐康與李浩甚至已經知道遼軍可能會南宮縣住一個晚上了。

    但這只能讓唐康與李浩陷入進退維谷的尷尬之中。

    若去攻打南宮的遼軍,則擔心韓寶、蕭嵐大舉渡河,一旦信都失守,他們便會陷入進退失據的窘境;可若是按兵不動,任後方這樣一支敵軍馳騁,那真是寢食難安,而且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他們也難以阻止深州之敵南下,最多不過據守信都堅城,以待援軍。更可怕的是,一旦他們放任後方的遼軍自由往來,若然永靜之神射軍也受到威脅,被耶律信大軍席捲而來,只怕信都亦難守得住。

    二人這回算是充分領略了河北戰場利攻不利守的特點。

    唐康與李浩站在一座由行軍參軍們臨時製成的沙盤之旁,雙眉緊鎖,身邊的眾參軍也是目光死死盯著沙盤,卻沒有一人敢開口說話。

    "諸君,可有良策?"李浩抬頭望了一眼眾人,悶聲問道。

    眾人都是默然不語,過了一會,一個年輕的行軍參軍突然抬起頭來,高聲說道:"都承、太尉,乾脆咱們今晚便夜襲南宮,打遼人一個措手不及。一擊得手"

    彷彿是一石擊起千層浪,他話未說完,行轅之內,已是一片嘩然,有幾個參軍立即搖著頭,高聲反對:"不可,不可!據探馬所報,南宮之敵,少則八千,多則上萬,敵眾我寡,況遼人深入我腹地,夜宿豈能無備?談何一擊得手"

    "是啊,我軍若然南下,只怕難以脫身。到時候韓寶、蕭嵐趁虛渡河,大事去矣!"

    "信都關係緊切,還是持重些好"

    唐康站在那裡,不斷的用馬鞭輕輕擊打著沙盤的邊緣,一面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都是主張持重,心裡極是不耐,突然聽身後有人厲聲喝道:"前懼狼,後畏虎,打個鳥仗!"

    這一聲暴喝,聲音極大,廳中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聚集到一直站在唐康身後,默然不語的何灌身上。

    唐康也是有些意外,他與何灌相處,也有些時日了,知他平日不愛發表己見,此時他心裡也不滿意眾人之見,因緩緩轉身,看著何灌,問道:"何將軍有何主意?"

    何灌連忙朝唐康欠身一禮,高聲道:"以下官愚見,都承、太尉實不必如此猶豫難定,如今諸公所懼畏者,不過是怕我軍南下之時,韓寶、蕭嵐趁虛渡河,既然如此,何不乾脆兵分兩路?一路兵馬,拒守苦河,防遼人渡河;一路兵馬,去打南宮!"

    唐康、李浩尚未說話,眾參軍已面面相覷,有人立時說道:"這如何使得?吾軍兵力本已不多,再分兵,這"

    "下官卻以為使得!"何灌傲然道。

    "願聞其詳?"唐康這時卻來了興趣,揮手止住眾人。

    何灌走到沙盤前,用手指著苦河,道:"都承、太尉若信得過下官,下官願立軍令狀,十日之內,讓遼軍匹馬不得渡河!"

    唐康才"哦"了一聲,李浩已懷疑的看了何灌一眼,先問道:"你要多少兵馬?"

    "下官只要環州義勇足矣!"

    李浩見何灌語氣不馴,以為他口出大言,正要發怒,卻聽唐康已先問道:"何將軍,軍中無戲言。你有何本事,能以不足千騎,拒遼軍數萬鐵騎?"

    "兵不在多,善用則足。苦河雖小,亦不是處處都可渡河,遼人要渡河,總須找個渡口,只須守住那幾個渡口,遼人也過不來。"

    唐康搖搖頭,"那也不少,要把守的渡口,亦有七八個。"

    "下官確有辦法,然只能說與都承、太尉聽。"

    唐康與李浩對視一眼,卻不即答應,"縱然你果然有良策守河,我軍兵馬已不及南宮之遼軍,少了環州義勇,兵力更弱,如何能保成功?"

    "都承又何必一定要擊破南宮的遼軍?"

    唐康愣了一下。卻聽何灌又說道:"敵眾我寡,遼軍又是百戰精兵,不可小覷,定要分個勝負,只能自取其辱。所謂夜襲云云,更不過求僥倖而已。若只是對付南宮之敵,下官有必勝之策!"

    唐康又是驚訝,又是懷疑,問道:"何將軍有何必勝之策?"

    何灌環視眾人一眼,淡然說道:"下官以為,南宮的遼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我們身後,其必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是什麼?!"

    "糧少!"何灌口中輕輕吐出兩個字。唐康與李浩對視一眼,心裡都已明白過來,這個倒是他們早已想到的,果然,便聽何灌又說道:"遼軍非是脅下生翅,若帶著輜重,豈能不早被我們發覺?若是兵士自帶,他們帶不了多少糧食!既是如此,都承與太尉領兵去打南宮,便不必與他們鬥力,我軍只要緊緊跟著遼軍,彼到東,我亦到東,彼到西,我亦到西,彼行軍,我亦行軍,彼宿營,我亦宿營只是不與其交鋒,其若來打我,我則退避之,其若不打我,我便又跟上去,總之是要如附骨之蛆,如影隨行,令其不敢攻城,無法分兵劫掠,更加不敢渡河去威脅到神射軍的後方下官以為,只要拖得十日八日,遼軍糧草將盡,一事無成,到時候縱然令其渡河東去了,亦不足為懼。若能多拖得幾日,待其糧盡,則不戰可勝。"

    "何將軍說得輕巧!"李浩冷笑道,"我驍勝軍休說拖他個十日八日,便拖他個十年八年,亦非難事。只是何將軍若守不住苦河,休說十日八日,只恐用不了一兩日,便是遼人不戰可勝了。"

    唐康也說道:"李太尉說得不錯,縱依何將軍之策,驍勝軍能拖住南宮之遼軍多久,全取決於何將軍能守苦河守多久!"

    "不出奇,何以致勝?兩軍交鋒,總不可能有萬全之策。"何灌坦然迎視著唐康與李浩懷疑的目光,"若都承與太尉願聽聽下官守河之法,下官敢立軍令狀,多了不敢說,只以十日為期,十日之內,若叫深州遼軍渡河,下官願伏軍法!"

    "好!若此戰功成,某亦當上報朝廷,錄將軍首功!"唐康望著何灌,慨然道。他早已心動,此時不再猶豫,揮手斥退眾將,單單留下何灌。

    自驍勝軍副都指揮使、護軍虞候以下,眾參軍、諸營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護營虞候,都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出行轅議事廳,在外面等候。過了好一會,才見著議事廳的大門重新打開,眾將再次魚貫進入廳中,卻見唐康與李浩站在沙盤之前,只聽李浩高聲宣佈道:"驍勝軍諸將聽令:即刻回營,聚齊本部兵馬,校場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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