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文 / 阿越
王瞻、劉延慶在說動劉法、任剛中同意出兵之後,七月十七日的當天,四人便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在幾個當地嚮導的帶領下,由任剛中率所部前去聯絡何灌;劉延慶率領一個指揮的武騎軍與劉法的渭州蕃騎一道,沿著滹沱河南岸,大張旗鼓,直趨束鹿的北面;而王瞻則統率其餘的武騎軍,接掌滹沱河諸渡口的防衛,並在任剛中聯絡上何灌後,派出數百名騎兵,不斷往來鼓城與何灌部之間,製造大舉出兵的假象。與此同時,由王瞻派出使者,急報慕容謙,請求增援。
兵貴神速,四人真的行動起來,倒都不含糊。劉法十七日的晚上便即出兵,與劉延慶約定在滹沱河南岸西距鼓城二十里的一座村莊會合。王瞻心裡並不願意劉延慶以身犯險,但劉延慶深知他若不親至前線,武騎軍一兵不派,劉法與任剛中心中必有其他想法,因此竭力勸說,王瞻只得勉強同意。他對劉延慶倒算是真心結交,挑了麾下最得力的一個指揮,又將李琨派給劉延慶,一來李琨熟悉當地環境,二來便於劉延慶彈壓那些不太聽話的武騎軍將士。
劉延慶生怕劉法那兒有變,回到鼓城山後,也不敢多呆,催促著點齊人馬,星夜下山,前去與劉法會合。
數日之內,由直如喪家之犬的敗軍之將,又再度領兵出戰,劉延慶心裡面亦不由感慨萬千。他原本不過就是個馬軍指揮使,如今雖然已經是翊麾校尉,守深州時打到最後,名義上也是個營將,但所統之兵,其實也就是幾百人馬,因此這時統率三百騎人馬,心裡面不免泛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恍惚來,那種熟悉的親切感,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不切實感,兩者夾雜在一起,讓他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他在心裡面感慨著,他一點兒也不想再打仗,那種厭棄的感覺此時還縈繞著他心頭,但他卻已經一身戎裝,再度奔赴戰場。他身上披掛是一件王瞻送給他的鐵甲,胯下騎的是一匹完全不熟悉的棗紅馬,甚至腰間佩的馬刀也不甚趁手,惟一讓他感覺舒服一點的是,只有王瞻送給他的那張大弓,但比起他原來的大弓,卻也總讓他覺得不甚如意。好在他試著射了幾箭之後,發現自己的準頭倒並沒有因此而退步。
不過,最讓劉延慶覺得不習慣的,還是他麾下這三百騎武騎軍。與這三百人馬夜間行軍才跑了十來里,劉延慶便已經徹底理解了王瞻為什麼這麼不願意與遼人交戰。這些武騎軍,彷彿全然沒受過夜間行軍的訓練,儘管都打著火矩,但才跑了十來里路,就有三四個人因為馬失前蹄,從坐騎上摔了下來,未戰先傷。劉延慶不得不下令他們下馬步行,但不管他如何三令五申,這些人全無行軍紀律可言,不僅走不出隊列,連閉嘴都做不到,自李琨與那個指揮使以下,包括軍法官,個個都是一邊行軍一邊閒聊,甚至嘻笑打鬧,還有人高聲唱著小曲!
這在拱聖軍全是不可思議之事,若是讓姚兕見著,只怕他會當場砍掉幾個人的腦袋!
但劉延慶治軍才能原本就遠遠不及姚兕,況且他只是個客將,此時也不是整頓軍紀的時候,他屢禁不止,最後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讓他不知道是應該感覺到臉面好過一些,還是該更加擔心一些的,則是在他抵達與劉法約定會合的小村莊之時,遠遠便聽到的自村莊中傳來的歡聲笑語。
率先抵達村子的劉法,佔據了村子的土地廟,那些渭州蕃兵,此時並沒有如劉延慶所想的那樣已經安靜的睡覺,而是圍聚在一堆堆的篝火旁,飲酒吃肉,載歌載舞。
"到底只是蠻夷,難堪大任。"劉延慶不覺在心裡起了鄙夷之心,在拱聖軍的經歷,實是在他身上刻下了很深的鉻印,儘管他自己不是一個願意對自己要求嚴厲的人,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也已經很難接受姚兕以外的治軍方法。
但他是慣會與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的,他並沒有表露出自己心裡的輕視,亦沒有板著臉故作清高,反而很隨和的加入到其中,倒彷彿他生來便是這渭州蕃兵的一份子一般。這樣的本事,讓他很快便贏得渭州蕃騎自劉法以下將士的好感,雖然這渭州蕃騎中,只有大約一半左右的人會講帶著濃重陝西口音的官話,卻也足以將劉延慶的守深州時的英雄事跡宣揚開來了。
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劉延慶儼然便成了渭州蕃騎中最受歡迎與尊敬的將領。但是那些武騎軍將士,以前也並不知道劉延慶的事跡,經此一晚,看待劉延慶的眼神,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儘管拱聖軍遭遇的是全軍覆沒的慘敗,可是眾人捫心自問,卻也沒有人敢因此而嘲笑他們,尤其是劉延慶,有著墜城血戰的英勇,天子下詔褒獎的榮耀,縱然拱聖軍最終覆亡,卻怎麼樣也不可能是他的責任。誰也無法再苛求他,在渭州蕃兵那兒,他是受人尊重的敢戰士;而在武騎軍那兒,他幾乎便是一個傳奇。
可惜的是,這樣輕鬆的夜晚往往並不長久。第二天一早,兩支宋軍便得離開這個村莊,朝著束鹿前進。按著事先的約定,他們刻意的不隱瞞行跡,反倒是大張旗鼓,沿著滹沱河東下。
不出意料,如此張揚的行軍,很快便引起了遼軍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