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文 / 阿越
眾人抬頭看時,只見那永濟渠上,果真密密麻麻,有百餘艘小船順流而來。此時正是順風,這百餘艘船,都是張滿白帆,順流而下,當真是如飛也似的,才看還是黑點,轉眼便已清晰可見-那些船上都站了士兵,船尾還有人擊鼓,船中所立旗幟,都繡著斗大的"何"字。河西的耶律信顯然也已發覺這支援軍,未多時,便有火炮掉轉炮口,朝著河上**,只見一顆顆石彈落到水中,激起好大的水花,卻不曾有一顆能擊中那些宋船,眼見著遼軍只能望船興歎,宋船的戰鼓倒擊得更響了。
"這這太快了絕不可能"吳奉先一雙眼睛望著永濟渠上,口裡仍在喃喃念叨,一時半會,都不相信這是事實。這些宋船雖小,但百餘艘船,至少也有數千之眾,一旦進入城中,那想要再攻下東光,卻是難了。
耶律孤穩卻依舊十分冷靜,沉聲道:"傳令,奮力擊鼓。宋人援軍還遠,只須盡快打開城門,攻下東城,援軍來得再多,亦無濟於事。"
吳奉先這才醒悟過來,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傳令,先打開城門者,賞銀一千兩!"
但他的傳令官還不曾將他的賞格喊將出去,耶律孤穩的臉色已變了一變,低聲道:"馬蹄聲!"
弘義宮諸將都是馬背上長大的人,耶律孤穩說話之時,眾人也都已聽到馬蹄之聲,一人說道:"聽到這聲音,不過一兩千騎,怕他何來?"
但這話卻是無法安撫眾心了,人人心裡面都清楚,宋人既來救援,便斷然不是數千人馬,這水陸之兵,想來不過是先鋒而已。那水路的先鋒至少便有三四千人馬,陸上如何可能只有一兩千騎?後面更不知有多少主力。以一敵二,他們自然不懼,但倘若那只是宋軍先鋒,一旦被糾纏上,弘義宮真可能全軍覆沒-耶律信的大軍雖是近在咫尺,可隔著一條永濟渠,便與遠在天邊無異。
耶律孤穩望望著南邊天空中已然可見的揚塵,又望望城頭,城上宋遼兩軍仍然還在苦戰之中,看著援軍大至,宋軍已接近渙散的士氣,又振奮起來,苦守在城牆上與遼軍近身搏鬥,一步也不肯輕退。而遼軍原本都是騎兵,若然野戰,這些個教閱廂軍真是不堪一擊,如今卻是困在狹窄的城牆上與宋人步戰,苦戰許久,眼見著就要成功,卻聽見宋人來了援軍,眾人不明狀況,將信將疑,氣勢卻是大不如前。城上面既然一時難分勝負,再看河中,那邊守城的水軍,已經在打開水門了!
權衡之下,耶律孤穩心中已萌退意,但卻懼怕耶律信軍法,又怕吳奉先不肯,因此躊躇不決,卻聽吳奉先已忍不住催問道:"如何?都護,可能戰勝?"
耶律孤穩倒怔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吳奉先略沉吟了一會,忽然問道:"都護可知南朝有甚姓何的大將?"
耶律孤穩不料他問這個,愣了一下,一時卻想不起來,卻是旁邊一個書記說道:"久聞有個叫何畏之的大理客將。"
"啊?!"吳奉先驚叫一聲,"是他?"
耶律孤穩卻不曾聽過何畏之的名聲,奇道:"監軍知道此人?"
"曾聽歸附的西夏貴人提過,乃與狄郡馬一道守環州者。南朝平西南夷之亂時,乃王厚手下第一大將。他既然來了,王厚必也來了"吳奉先自顧自說道,耶律孤穩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只見他沉吟一會,咬牙道:"敵眾我寡,東光既倉促不可下,都護,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耶律孤穩萬萬料不到吳奉先開口說要走,他心裡面卻還是懼怕耶律信的,猶疑道:"恐犯蘭陵王軍法"
"哼!"吳奉先不待他說完,已是冷笑一聲,道:"攻不下東光,蘭陵王自有一屁股的爛事要收拾,卻只怕沒空來理會我等。況且是他料敵不明,不肯先用都護良策,否則何至有今日之事?"
耶律孤穩終不過是一介武夫,這朝廷之事,他卻是遠不如吳奉先了。前者東光將破,耶律信勢必將威望更隆,吳奉先縱是蕭嵐親信,口裡也要敬重他幾分;而如今東光城已成一場泡影,耶律信鬧了個灰頭土臉,反害了蕭阿魯帶一場慘敗,倒是蕭嵐、韓寶都是打了大勝仗-這於大遼固然不是好事,於蕭嵐卻不見得不是一件好事。此時此刻,吳奉先如何還會將耶律信放在心上?何況這又是性命攸關的時刻,他若全師而退,雖然無功,卻也可將過錯乾乾淨淨栽到耶律信頭上。倘若打了個大敗仗,就算僥倖逃得性命,縱然遼主不加處罰,幾年之內,卻也難再指望有加官晉爵的機會了。
見耶律孤穩還在猶豫,陸上的宋軍越來越近,吳奉先連忙又催道:"都護速下決斷,若然朝廷見怪,只落在下官身上。"
耶律孤穩聽他如此說,又見城上仍在苦鬥,一咬牙,"罷!罷!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