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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文 / 阿越

    "康時。"吳從龍落座之後,欲言又止的望了唐康一眼,臉色幾乎是有些尷尬,但猶豫了一會,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方才耶律昭遠帶來一個消息。"

    一聽到這話,唐康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要翻臉了麼?"

    吳從龍搖搖頭,抿著嘴,道:"這倒不是。算著日子,韓拖古烈該到東京有一兩日了。不過耶律昭遠大約也早就知道憑著吾輩,是難以談成什麼了,就算要翻臉,肯定要等等韓拖古烈的消息。他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

    "興師問罪?問什麼罪?"唐康也糊塗了。

    "他說數日之前,有三百餘騎宋軍偷渡白溝,在遼國境內襲擊了一支運送財物回國的遼軍,殺死五百餘傷兵、家丁,搶走了幾十車物什"吳從龍苦笑一聲,"這些宋軍還留了一面旗幟在那兒,自稱是致果校尉趙隆所為。"

    "這等事,子雲理他做甚?實不足掛懷。"唐康聽得眉開眼笑,又笑問道:"子雲如何回他?"

    "我只得說,雖屬兩國議和,然他契丹兵馬,亦不曾停止在我河北州縣劫掠。我大宋議和的條件,便有要他們歸還所劫財物一條,契丹果有誠意,便不當趁著議和之機會,偷運財物回國。這本是他契丹不是,如何能怪我大宋?況且如今我軍與雄州、高陽關全為遼軍隔絕,我們雖在這兒議和,趙隆又如何知道端的?若要他收兵,還須請遼軍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來,好讓我們的使者通過。"

    "說得極好!子雲真有蘇、張之才。"唐康笑道。

    吳從龍卻有些無精打采,道:"康時說笑了。況就算真是蘇秦、張儀在此,又有何用?這軍戎之事,我不敢妄議,然既是要在下來此和議,打仗之前不知會也罷了,仗打完了,總該讓你我知曉罷?如今卻要耶律昭遠問上門來,在下還揣著糊塗當明白"

    唐康聽他滿腹怨氣,正想開解幾句,又聽他抱怨道:"這差遣實是難做。議和也是他王大總管贊同的,可這些事情,不論你如何行過去問他,結果總是一紙回了。我難道便是契丹細作,他大總管府的事,到了咱們這邊,就會洩露給契丹人了?最可笑是兩頭不討好,康時可知道朝中出了變故?"

    唐康聞言不由一愣,"出甚變故?"

    吳從龍狐疑的望了唐康一會,確認他神色不似作偽,方才說道:"原來康時竟不知道。我方才與耶律昭遠議完,因為中午要陪宴,便回營換件衣服,才聽小廝說收到好幾封東京的書信。我也是匆匆讀過,這才來急急忙忙來找康時這回可非小事。"

    "究竟是出了甚事?"唐康更加糊塗,追問道。

    吳從龍轉頭望望左右,見帳中再無外人,這才向著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沉聲道:"為這議和事,朝中已是亂成一團了。諫章交攻,兩位丞相以下,兩府諸公,皆被彈劾。聽說皇帝讀奏折才知道韓拖古烈已至大名府,召開了幾次御前會議,痛罵諸公,揚言要召回章惇做樞密使,還還在內廷對太后說子明丞相與韓參政是霍光!"

    吳從龍說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唐康卻幾乎笑出聲來,裝傻笑道:"霍光是漢朝的忠臣,皇上說得沒錯呀,家兄丞相與韓參政皆受托孤之任,確是本朝的霍光。"

    "這這恐怕不是甚好話"吳從龍卻急了,"康時,皇上年紀輕,頗欲有所作為,而兩位丞相與兩府諸公為國家社稷計,不免每每要從中諫阻,皇上自即位以來,幾乎是無一事得快意行之,皇上又是有名的聰明天成,這心裡面,只怕是有許多不滿鬱積了。平時倒也罷了,兩府沒有差錯,朝中大臣都服氣,皇上也不好說什麼。可如今朝中不欲議和者甚眾,朱紫以上,上章彈劾、反對者,據說已有六七十餘人!尤其是還有個陳元鳳從中攛掇,皇上不曉得為何,偏又十分信任他,不但留他在京中,每日召見;還用他薦舉,又拔擢了許多新黨中的能幹人物-更邪門的是,堯夫相公對他亦十分包容。持國丞相老了,子明丞相在外,皇上身邊有個陳元鳳,諸事難料得緊。"

    吳從龍的這番話,雖然仍有些遮遮掩掩不敢直說之處,但唐康心裡面卻已明白他在擔心什麼。這必是開封有人寫信給他-或是真是他著想,或是想給他施加壓力。其實說皇帝讀奏折才知道韓拖古烈一行已至大名府云云,唐康自然是絕不肯信的。那必是謠傳無疑,他雖不知實情,卻也能猜個**不離十,那多半又是兩府相公逼迫皇上勉強答應接納遼使,他開始不情不願,卻也無可奈何,待到看到有人上章彈劾,便有意無意放出這些話來,那自然是為了鼓勵朝中大臣出來上表,增加聲勢,然後皇帝便可以挾此以對抗兩府。皇帝年紀還小,未必想得出這樣的辦法來,其中有陳元鳳做謀主,亦未可知。但若說這便要"諸事難料",那當然是誇大其辭。

    因笑道:"這朝廷是要議和還是要繼續打仗,輪不著你我操心。然子雲儘管放心,便是最後又不肯議和了,朝廷亦斷不至於追究到你我的責任"

    吳從龍被他一語說中心事,臉上一紅,卻仍忍不住繼續問道:"康時如何敢下此斷言?聽說如今彈劾的奏折之上,連在下的名字,都赫然在列呢。如康時、王厚,都是朝廷重臣,現今用人之際,或許不會有事,然在下又何德何能?如此許多大臣交章論列,若果然扳了過來,卻一個官員也不貶責,本朝無此先例!"

    唐康見他仍是憂心忡忡,忍不住笑道:"休管他扳不扳得過來,我只問子雲一句話,我唐康可還說話算話否?"

    "那是自然。"吳從龍莫名其妙望著唐康。

    "那便好。"唐康笑道:"那我便向子雲保證,倘若子雲因此事受責,我唐康也絕不獨善其身。我也便辭了官,回家做富家翁去。"

    "這在下並非此意"

    吳從龍正不知道要說什麼,帳外忽然有人高聲稟報,原來卻是送宣台札子的差官到了。二人不敢怠慢,連忙見過差官,收了札子。自大名府至武邑雖有四五百里,但兩地之間有官道相連,又在宋軍控制區內,採用換人換馬的接力傳遞方式,宣台公,仍是一日多幾個時辰便可送到。因此自議和以來,唐康和吳從龍收到的宣台札子每日少則一封,多則三四封,早就習以為常。只是此刻二人各懷心思,各有擔心的事情,當下連忙一起將裝札子的匣子打開,取出札子,攤在案上,二人一道覽讀。

    這札子上的內容卻是極短,二人幾眼便已看完,然後都是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唐康先前的臉上的高興之色,早已一掃而光,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便是吳從龍的臉上,也是憂形於色。

    過了好一會,唐康才冷笑著對吳從龍說道:"看來待會宴會之上,子雲可以給耶律昭遠送件大禮了。"

    但吳從龍的心思,卻似乎全不在此,喃喃回道:"這這皇上果真肯答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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