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敵營中 文 / 末日先驅
「她怎麼樣了?」我看著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朱麗奧斯,雖然還在昏迷中,雖然除了左臉,渾身上下已經看不出任何傷痕,可是她那緊鎖的雙眉和斷斷續續的**,卻都在提醒著我們,她依然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不知道,我不知道…」格林失魂落魄的說,一邊為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一刻不停的治療著,可那腐爛的半邊臉上依舊血肉模糊,讓我不忍看,更不想去形容。
由於治療不及時,藥性已深入骨髓,導致治療術只能延緩腐爛的速度,卻再也無法讓她的臉恢復如初。如今用靜止藥劑使傷口不再惡化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然而…格林卻始終無法接受,雖然他對朱麗奧斯的現狀比誰都清楚。
「格林,我…我真的…」
「別說了,不是你的錯。」他打斷我,面無表情。
「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吧,畢竟幾天都沒睡了。」
「不必了,我得陪著她,你睡去吧,不用擔心我們。」
「算了吧。」我搖了搖頭,不想睡覺,甚至一點兒困意都沒有,因為怕夢見那些…不想夢見的人。
「索薩,還記得在榮耀城,我跟你聊的那些麼?」他輕輕握著她的手,頭也不抬的問我:「復興這個,拯救那個…卻連自己的愛人都保護不了,你不覺得我很可笑麼?」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突然間發現自己從未想過這些,這麼多年了,好像從沒有人什麼是值得我保護的…除了我自己。
「他們打算把咱們怎麼樣?」沉默片刻後,他又問我。
「不知道,這麼長時間,兩,三天了吧,也沒見著個高級將領。」我又掃了一遍這個暗無天日的房間,以至於都讓我喪失了時間概念。感受著房間中流動的禁魔結界,在山裡只是用不了傳送,現在可好,連個火苗兒都點不著了!能編織出這種結界並能將它固化的人,在整個同鑄會都屈指可數…所以,我們至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熾天之翼中的高人遠比我們想像的多,第二,看來我們真的很重要。
「等著吧。」格林的嘴角泛起一絲莫名的笑容:「要麼生,要麼死,反正也沒別的選擇。」
「咱們…做了那麼多,總不至於…」
伴隨著一陣門鎖轉動的聲音,一個魁梧的黑武士推門而入,打斷了我的話。這還是被關進這個房間後我所見到的第一個人,之前我們的吃喝都會被人通過門底那個狹窄的開口推進來,當然…除了第一頓之外,我們都沒什麼食慾。我感受著這個黑武士的力量,由於無法使用洞察,只能猜出個大概。嗯…應該跟海姆差不多,對付還在虛脫中恢復的我們,綽綽有餘。
「兩位,聖女要見你們。」他生硬的說。
「聖女?」我愣了一下,她不是死了嗎?
「走吧。」他似乎只會這一種語調,沒有絲毫抑揚頓挫。
「你去吧,索薩,我走不開。」格林頭也不抬。
「聖女說了,是兩位!」他加重了語氣
「殺了我吧,再把我拖過去。」格林的聲音比他更生硬。
黑武士的手按在了大劍上,我也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格林卻還是無動於衷,他的目光就像凝固在了朱麗奧斯臉上,誰都不能將它們移開…謝天謝地,三秒鐘後,黑武士的手鬆開了,並向我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就走。
我跟了上去,沖格林點了點頭,雖然知道他根本沒看我。
我從來都對這個魔女…也許以我現在的身份應該叫她聖女,沒什麼好感,當今天我站在她面前,相距不足五米,當她的容顏變得清晰,我更反感了。
比深夜更黑的長髮,比雪更白的臉龐,比血更紅的嘴唇,比陽光更熾熱的眼睛,比黃金比例更完美的身材,而且是在修身長裙下完全藏不住的那種…總之,這一切都足以讓任何生理正常的男人和生理不正常的女人血脈噴張,可是在我眼中…沒錯兒,我承認她那種無形間的**力,非常強烈,強烈到…讓人覺得詭異。
你不覺得…她太過了麼?無論是摸樣還是氣質,簡直像書中所有關於「美女」的定義般標準,標準到…我看見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讚歎她的美,而是質疑這人是不是真的!這種表達方式也許你會覺得很矛盾,這個女人就站在這裡,如花似玉的,優高貴的,風情萬種的,怎麼會不真實呢?!
等等…優高貴和風情萬種,衝突了,不是麼?這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可它們就這樣同時在這個女人身上出現了,很奇怪是麼?我也這麼覺得。
還有,在她身上我能感受到濃重的黑魔法氣息,注意我的用詞,濃重而不是強烈,怎麼說呢,她的黑暗氣息不是散發出來的,如果你離她不夠近,根本捕捉不到,而當你一旦感受到的時候,就會覺得…那股氣息非常濃,就彷彿在你面前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大灘黑魔法藥水似的!可她真的是人,以我現在的眼神兒和魔力,不可能連障眼法或者虛擬投影都分辨不出來,所以…這就更讓人覺得奇怪了。
她就是莎爾,那個我們以為早已死在冰封城中的女人。她是怎麼逃出去的,或者說穆喬為什麼放過了她?她坐擁這麼多兵力,為什麼會放棄冰封城和城內十餘萬信徒?是她策劃了這次伏擊嗎,還是背後另有高人?
看,事情越來越詭異了。
然而,就是面對這樣一個如此詭異的女人,我卻不得不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得說:「能得到您的親自召見,我榮幸萬分,聖女殿下。」
「首先,我得向你表示感謝,因
為你們殺了懷特.黑豹,給我們省了不少麻煩。」她的聲音悅耳,空靈,吐字標準到可以在任何演講比賽中得第一名:「其次,我得向你表達歉意,因為我要把你們抓起來,送回給同鑄會了。」
她話音未落,兩個黑武士已經一左一右把我架了起來,我立刻想開啟火焰護盾,卻感到一股劇烈的刺痛,像針扎一般!隨即我就找到了那個角落裡的人,他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我,嘴裡癲癇似的唸唸有詞,就像那個酒館後門兒巷子裡的巫師!
「嘿,冷靜點兒,莎爾,好好想想…」腦袋像突遭一記重錘般嗡嗡作響,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更猜不透她是在試探我,考驗我,或者只是在拿我取樂。我只知道得趕緊說點兒什麼,在這倆蠢貨把我拖出去並擰斷我的肘關節之前:「就算你把我們送給了同鑄會,他們照樣不會放過你們,可只要你把我們留下,我們就能幫你幹掉更多同鑄會的人!」
莎爾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什麼都沒說。
「莎爾,我是你…不,是熾天使最虔誠的信徒,我一天禱告六次,家裡藏著十幾件你們的…紅黑制服,至於同鑄會,簡直就是狗屎!什麼包容,什麼互助,全他媽是鬼話!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莎爾,只要留下我這條命,我保證把這幫狗娘養的全殺光,我保證…」我搜刮著一切能讓她改變主意的理由,絞盡腦汁。
「行了,索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會把你留下的。」莎爾終於開口說:「海因裡希突圍了,而且已經跟第四軍團的先頭部隊匯合。第四軍團的其他部隊也正在各大戰區跟我們交火,試圖救出更多的人,而我們,有點兒頂不住了。」
「他們總共不才六十五萬嗎?你們光圍困我們第九軍團就出動了十幾萬人,總兵力難道還不如他們嗎?!」
「是比他們多,如果那四十萬亡靈沒撤的話。」
「撤了?誰撤的?為什麼?!」莎爾的話就像根針,瞬間把冷汗從我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中逼了出來。
「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們正在跟海因希里談判,而現在談判的結果是,只要把你們倆交出去,他就同意休戰。對了,順便說一句,你們謀殺懷特,叛變教會的事情,我已經都跟他說了。」
「他會相信你?!」我嘴角抽動著,頭越發疼了。
「也許他不會,但是懷特的屍體總能給他點兒提示,通過屍骸中殘留的魔法氣息,應該很容易查出你們倆都幹了什麼,你們同鑄會對高階官員的魔力氣息備案是最完善的,不是嗎?哦,還有…」她頓了一下又說:「就連懷特的頭,我們都給他送過去了。」
「你別傻了,莎爾!同鑄會什麼做派我比你清楚,他們絕不會休戰的!如今大軍匯合,士氣正盛,他能為我們兩個小人物撤軍?!別逗了,他耍你呢!」我神經質似的叫嚷起來:「你得留下我們,莎爾,一個灌鑄法師,一個光鑄牧師,我們能做的遠比你想像的要多!」
「不會更多了。」莎爾塑像般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首先,膽敢謀殺獅心元帥的叛徒,在同鑄會的歷史上已經幾百年沒有過了,如此奇恥大辱,就算他們忍得了,社會輿論也不會放過他們,所以現在你們才是同鑄會的眼中釘,肉中刺,而不是熾天之翼。其次,從攻打冰封城到遭遇伏擊,同鑄會至少損失了四、五十萬人,不僅都是精銳,而且高階將領無數。如今在我們的地盤兒上,跟我們硬拚,他們照樣沒底氣,畢竟在人數上,我們並不佔劣勢…」
「你們已經失去亡靈大軍了!莎爾,難道你忘了?!」
「可他們並不知道,不是麼?」
「前線的亡靈都消失了,他們會看不出來?!」
「也許他們會以為…」她莞爾一笑:「這是我們為他們準備的又一次伏擊呢?有一種動物叫驚弓之鳥,你知道麼?」
「所以,海因裡希其實也不想打了。」她看著汗流浹背,渾身抽搐的我,接著說:「這次突圍他最多帶出來一、兩萬人,他十幾年都沒敗過,這當頭一棒,估計半年都緩不過勁兒來。而現在我不僅主動請求休戰,還把你們兩個交了出去,算正好給了他個台階,他求之不得呢。」
「只要你敢把我們交出去,我立刻就會把你們失去援軍的事兒捅給海因裡希!」我咬牙切齒的威脅著,做著最後的掙扎:「到時候,你們一個都活不了!」
「你覺得他還會相信你嗎?在十字架上跟聖火說去吧!」她冷笑著揮了揮手:「帶他下去,他說的夠多了。」
「**!!」這是我被架出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我看到被吊起來的格林和朱麗奧斯時,我知道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也知道旁邊那第三對鐐銬就是為我準備的。寬過三寸,厚達半厘米的鋼製鐐銬,對於施展不出魔法的我們來說,只意味著兩個字——絕望。
「你害了我們。」剛剛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我感到很陌生,低沉,沙啞,有氣無力,既不是格林,也不是朱麗奧斯,倒像是幽靈的聲音,然而屋裡又沒有別人…可當我看清左邊的朱麗奧斯時,我嚇了一跳。
「是你害了我們。」她看著我,或者應該說盯著我,一字一頓得說。被藥水燒去不少的頭髮披散開來,粘在她那爛到分不清皮肉的左臉上,那些腐壞的血液和粘稠的膿水順著髮絲一滴接一滴的掉在地上,那細微的聲響…格外刺耳。
「朱麗,我說過多少次了,這不是他的錯。」格林的聲音聽起來即心疼又無奈,在他蒼白的臉上更是找不出絲毫神采,他低著頭,沒看我,也沒看朱麗奧斯,也許…什麼都沒看。
「不是他的錯?那是誰的錯?**到告訴我,是誰的錯?!」朱麗奧斯聲嘶力竭的喊著,以至於那些粘液
液四處飛濺著,有幾滴落在了我身上,冒著黑煙,散發出焦臭的味道,至於她那雙血紅的眼睛,我甚至不敢多看:「不是他的錯,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不是他的錯,我們怎麼會被吊在這裡?!不是他的錯,我們怎麼會成為叛徒?!格林,你知道嗎,現在我們非但不再有資格戰死沙場,只能被釘在十字架上燒死,還會永遠被釘在教會的恥辱柱上!這都是他害得呀!」
「對不起。」我有氣無力的說,低下頭,不忍看她,除了這三個無關痛癢的字,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沒必要道歉,道什麼歉呀。」她突然又笑了起來,那尖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你不用道歉,索薩,我會找你還的,等咱們都下地獄的時候!哈哈,那時候咱們就都是鬼了嘛,你可以慢慢還,咱們有的是時間,哈哈,有的是時間…」
沒有人再說話,除了朱麗奧斯那斷斷續續的叫罵聲、尖笑聲和哭泣聲…她說的沒錯,我們完了。
一旦被交給同鑄會,我們就會被法典中最殘酷的手段處死,或者他們會專門為了我們研究出一種更殘酷的方式。
這一切當然會在榮耀城進行,在真理大教堂的觀禮台上,就是我和格林接受冊封的地方。成千上萬人會來圍觀這場另類的盛典,直到把整個廣場都擠得水洩不通。
主刑的祭祀會宣讀我們的種種罪狀,時而痛心疾首,時而慷慨激昂,沒準兒會由祈福者親自擔任。至於台下的人,他們會群情激憤的叫罵著,唾棄著,把最難聽的詞彙都用上。如果沒有衛兵攔著,他們恨不得衝進來將我們抽筋扒皮,然後尿在我們臉上,就像跟我們有奪妻之仇,殺父之恨。
最後,我們燒焦的屍體會被法術凝固成雕像,被雕刻成或懺悔,或下跪,或者更卑賤的樣子,跟歷史上那些惡名昭著的人們陳列在一起,供人接著打,供人繼續罵…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萬劫不復,我想也不過如此了吧…呵呵,這就是「叛徒」的下場,兩個字,就足以抹殺曾經的所有功勞…
我整整想了兩天,才決定下來殺死懷特這個計劃,以至於把從最好到最壞的十幾種結果統統想了一遍,總覺得不可能比當時的處境更壞了,然而…我死都想不到會是這種結局。
沒有力氣,沒有吃的,沒有援軍的消息,連援軍的影子都沒有,而我們卻只能撐三天了…可你能想到嗎?就在這三天裡,海因裡希突圍成功了!第四軍團也找過來了!還跟圍困我們的敵軍交上火了!亡靈大軍竟然就在這時候撤軍了!熾天之翼居然就在這時候頂不住了!
才三天啊!
就他媽這三天啊!
蒼天,你是有多恨我啊?!
孩子們,對友軍們有點兒信心,對同鑄會有點兒信心,對咱們自己有點兒信心…懷特啊,你是在哭嗎,還是在笑我啊?
可能…這就是命吧,還是報應呢?
是因為我出賣了豺狼嗎?還是陰了胡裡奧?
是因為我辜負了麥克白嗎?還是辜負了我的家人?
是因為我燒死的那幾個流浪漢嗎?還是那百十個村民?還是這些年來成千上萬的人?
那些恨我的活人,來榮耀城吧,你們的願望就要實現了。記得來早點兒,才能佔個好位置,看著那三寸長的鉚釘扎進我的手腕,刺穿我的腳踝;看著那六尺高的火焰燒爛我的皮,蒸乾我的血,烤焦我的肉;看著我,聽著我在烈焰中的狂笑聲,直到我在你們的噩夢裡重生!
那些恨我的死人,我就快跟你們一樣了,都來找我吧,慢慢來,不著急,就像朱麗奧斯說的,咱們有的是時間嘛!
行了,這就樣吧。
讓我死前再看一眼星空,謝謝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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