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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 新遊戲 文 / 末日先驅

    「好像少一個?」阿倫坐在高背的橡木靠椅上,看著我們,嗯…我還是忍不住想說說他的眼睛,深淵,關於他的眼睛我幾次用到過這個形容詞。也許你會疑惑,眼睛怎麼會像深淵呢?這不合理吧…沒錯兒,我也這麼覺得,可每當我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總會感覺會被吸進去…不不不,應該是吞噬進去!而且會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彷彿沒有盡頭,所以我從不敢跟他對視超過三秒鐘,我怕掉進去。

    也許那雙眼睛並不像深淵,它們本來就是!

    「那個疤面女躲在儲物間裡不願意出來,實在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把她拎過來。」德拉斯說,聲音跟冰龍形態時一樣雄厚。我沒看他,因為不想重複那個抬頭的動作,特別是離他很近的時候,畢竟他超過兩米的身高不是蓋的。看來…就算是隨心所欲的幻化術,用在巨大的冰龍身上也還是有限度的。而此刻,我正在觀察這個站在阿倫身邊兒的人,跟格林一起。

    漆黑的貼身輕甲,半覆式頭盔和那截兒蒼白而精巧的下巴,讓我總覺得這個人在哪兒見過,而且…剛見過不久。

    「哦,給你們介紹一下,她叫妮可,我的鬼武者元帥。」在阿倫的介紹中,她向前一步,衝我們微微點頭,又退了回去,整個過程,一言不發。鬼武者元帥,哇哦,阿倫手下的六大統領,到今天為止我們算是全見過了。

    怎麼說呢,他們都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畢竟在那些道聽途說和街頭畫冊中,這些人的長相實在是…醜陋到讓人覺得抽像。以至於他們會經常出現在嚇唬孩子的故事裡,頻繁到全世界三分之一的家長都應該給他們送一面錦旗。

    嗯,變臉術,你讓世界更美好。

    至少比阿倫接下來的話要美好得多。

    「對了,你們是第九軍團的吧?」他突然這樣問道。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問這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在萬松山下,跟熾天之翼合圍你們的亡靈軍團就是妮可率領的。」阿倫補充道。

    果然是這個賤人!我瞪著她,差點兒罵了出來。

    「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麼?」格林倒是比我冷靜很多,他話語中甚至連一點憤怒的情緒都聽不出來。

    「什麼為什麼?」阿倫揚了揚眉。

    「伏擊我們,幫助熾天之翼。」

    「啊,這其實也是我們之間的一個遊戲,跟那個老不死的東洋人。」阿倫笑了起來:「當時我們打了個賭,賭你們同鑄會的北伐能不能成功。他這種保守的人,肯定是壓同鑄會的,我那麼喜歡挑戰,當然要壓熾天之翼了。」

    「可惜從冬眠城之役一開打,我就覺得同鑄會的架勢跟前兩次不一樣了,兵力明顯更多,軍事素養也更強,海因希里.虎賁的第一軍團果然名不虛傳。」他沒等我們回應,直接說下去:「後來我又得知參加這次北伐的居然有將近二百萬人!所以…為了讓遊戲不至於因為一邊倒而失去趣味兒,我決定出手相助了。後來冬眠城就出現了亡靈部隊,這你們都知道了。」

    「冬眠城還是被打了下來,這很正常,在進入蠻荒之地前的城池本來就是用來拖延時間的,冰封城才是遊戲的重點!畢竟前兩次你們都卡這兒了,這次再加上我的亡靈大軍,你們果然又一籌莫展了!」說到了這兒,他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一點兒都沒有世人傳說中的那種深沉,陰狠。

    「可是,這個老不死的高橋!」然而話鋒一轉,他又氣急敗壞起來:「他居然親自插手了!裝成鬼靈大師就跟著幾個小刺客混進冰封城了!你說說啊,同鑄會打了十來年,拼上十幾萬條性命都沒能攻下來的冰封城,居然會把希望寄托在幾個刺客身上,能想出這種餿注意來的人,他那腦子是人長得嗎?!」

    我看了看格林,覺得很尷尬。

    「你們知道這個老頭兒都幹嘛了嗎?一晚上的時間,他把冰封城內的四個元帥級人物全殺了!一個都沒留啊!要不是莎爾溜得快,肯定也完了,唉,我們就打個賭而已,他這簡直是喪心病狂啊!」這位死亡召喚者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婦般控訴著:「後來的事兒你們也都參與了,突然失去了所有強者,冰封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不過遊戲還沒結束,熾天之翼還沒輸。」至少緩了五秒鐘,阿倫才重新打起精神來:「莎爾他們在五條隧道外圍都設下了埋伏,鑒於高橋已經徹底攪亂了整個遊戲,我也就不客氣了!這次我不僅為熾天之翼提供了五十萬大軍,還派去了我所有的統領…當然,我是不會親自出馬的,高橋這老臉已經不打算要了,可我得要。」

    「德拉斯,埃辛,阿卡莎,克勞迪婭,當然還有她…」阿倫指了指身邊一直如雕像般杵在那兒的妮可:「事實證明,你們慘了。在跟熾天之翼的配合下,你們剛一露頭就遭到了迎頭痛擊,除了海因希里那老小子帶著剩下的一、兩萬殘兵敗將突圍成功之外,其他的基本都全軍覆沒了。在這裡他必須感謝第四軍團,如果不是他們的及時接應,你們這幾十萬人除了屍體什麼都剩不下。」

    「等等…」我忍不住打斷了阿倫的話:「你說你的統領都去了,一人負責一路的話,那威廉都幹嘛了。」

    「他呀,可以說居功至偉!如果沒有他,我們也不可能幹掉你們三個元帥,從而一下子扭轉戰局了。」說到這裡,他突然停頓了一下:「還記得當時你們無論如何都傳送不了麼?」

    我當然記得!

    如果不是那該死的空間禁錮,我們就不會在深山裡無休止的周旋,挨餓受凍,夜不能寐,也沒必要對懷特痛下殺手,更不會遭遇如今的一切!

    「當時正是他和他麾下的通靈師們封

    封鎖了整個地區,不僅讓你們無法施展傳送,甚至擾亂了你們彼此之間的魔法通訊,使你們淪為一群籠中困獸。不管你們的意志有多堅強,不管你們對同鑄會有多虔誠,都只能坐以待斃。」

    「那它們在哪兒,為什麼我找不到它們?」我追問道。

    「你覺得呢?」

    「混在大部隊裡,藏在樹叢中,還是躲在地底下…」我猜測著:「你們不會把山都挖空了吧?!」

    阿倫笑了,指了指頭頂。

    「你是說…天上?!」

    「如果給他們每人都配一隻石像鬼的話。」

    「可是就那種距離…」我努力回想著那段我一次都不想再記起的回憶,那封禁結界…無處不在的封禁結界,卻抓不住,也摸不著,如幽靈,似鬼魅,直到將我們一點一點的吞噬:「怎麼可能作用到整個戰場?!」

    「一個威廉當然不行,如果再加上一千個幫他維持結界的通靈師呢?」

    我…啞口無言。

    「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你們根本不可能成功突圍,也更沒機會經歷這麼曲折,如果…沒碰上那個羅蘭。」

    「羅蘭…」我不自覺的把這個令人膽寒的名字重複了一遍:「他不是你們那邊兒的?」

    「他不屬於任何一邊兒。」阿倫冷笑道:「這小子沒有過往,也查不出來歷。就像來自地心深處的岩漿,突然湧進了你們這潭清水裡,一瞬間,翻江倒海。」

    「狂戰士,呵呵,古老的職業。」他接著說:「可以在短時間內大幅提高戰鬥力和抗擊打能力,甚至能暫時屏蔽受傷後的疼痛感。但是這個職業已經漸漸衰落了,首先是它那以攻代守的作戰方式,總會讓自己遭到很多不必要的傷害,以至於讓狂戰狀態消失後的凡人之軀難以承受。其次,一般處於狂戰狀態下的人…」他轉動手指,指著太陽穴:「都沒什麼腦子。」

    「但是像這種連基本神智都喪失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也許一開始他想幫你們,也許他是熾天之翼的人,也許他想借此跟我套套近乎。可是在狂戰模式下,他居然變成了個毫無立場,只顧殺戮的瘋子,哈哈,有點兒意思。」阿倫自顧自的說,微笑中帶著些欣賞:「不過他這倒是省了我們不少事兒,兩個小時就解決了你們。要知道,埃辛用了足足一整天才幹掉萊克斯.游隼和他的第八軍團呢。」

    「也許他是極樂世界派來淨化人間的天使,也許他是混沌深淵裡爬出來血洗天下的惡魔,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比法師、刺客這些沾滿塵灰的老古董們有趣得多。」說到這裡,在他深淵般的眼睛有一道光芒閃過:「我會盯著他的!」

    他不再說什麼…我想他說完了。

    什麼?你問我怎麼想?跟他說說那些天裡我們怎麼出生入死,怎麼顛沛流離嗎?是不是還要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行了,別逗了,這只是個遊戲而已。

    呵呵,一個遊戲,一個賭局,幾十萬人的血肉之軀…

    「閒話說了這麼多,我想該聊點兒正經的了。」阿倫欠了欠身,好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遊戲已經正式開始,規則我也不想再多說。現在,你們聽好了,我需要你們呆在一起,呆在我為你們專門準備的房間裡,別再到處瞎逛!」是的,我們,這屋子裡的每一個人。當我帶著娜塔莉出現在阿倫面前時,他高興的祝賀了我,並順手把她帶進了賭局裡。

    「然後被高橋一網打盡?」我冷笑道。

    「他也得有那能耐!」阿倫大笑起來:「既然是玩兒遊戲,就得奔著贏去,所以我得保住你們中的每個人。但是作為一個超過三百歲的刺客,他見縫插針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可惜我絕不會讓他鑽到空子。所以我要把你們聚集到一起,一刻都不離開我的視線,這樣他就完全無機可趁了。不過…」他摸著他那乾癟的下巴,皺起了眉頭:「你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如果他真那樣各個擊破的話,剩到最後一個,我必然會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這個人身上,他想得手反倒更難了。這樣的話…雖然我已經輸定了,可他也贏不了,這顯然不符合他的風格,所以,他會不會正想著…」

    「你真覺得這很有意思麼?!」我終於打斷了他,忍無可忍的。當一個人,把以你生命為代價的籌碼握在手中翻來搗去的把玩兒著,而且還是當著你的面,你會怎麼想?!

    「當然,這是最有意思的。」他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完全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問這個:「你做一件事情,任何一件事,總要雜七雜八的想很多。買吃的,你會想它貴麼?味道怎麼樣?它管飽麼?你是自己吃,還是要分給一幫人呢?他們又愛不愛吃呢?打仗,你會想你的敵人有多少?戰鬥力怎麼樣?地形對誰有利?糧草能支撐你多久?這場仗該不該打?打的話能不能打的贏?打贏了又要死多少人?陣亡人數不超過多少,你才能接受…你要想的東西永遠都那麼多,那麼多。」

    「可是玩兒遊戲不一樣,你只要贏就行了。」他的眼睛中閃爍著異樣的光:「純粹的,簡單的,不用操心別人,也不必思前想後。贏了,圖個高興,輸了,也沒什麼損失。所以只有遊戲才能讓你無所顧忌,也只有遊戲才能酣暢淋漓。」

    「你爽了,可我們呢?!」我咬著牙。

    「當你在橋洞裡燒焦一個流浪漢,在大街上扒光一個女人的時候,你在乎過他們的感受麼?你沒有,因為他們跟你差得太遠,在你眼中,他們不過是螻蟻,不過是玩具。你根本不會在乎他們,包括他們的生死,你只在乎怎麼才能在他們身上找到樂子。」他看著我,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容:「而我也是。」

    除了把一顆炎爆轟在他

    臉上,我沒什麼好說得了。

    可問題是我敢麼?!好吧,這都不能算是個問題…

    「我們會按您說的做,尊敬的死亡召喚者,您不僅救了我們,還給了我們繼續活下去的機會。」格林開口道,語氣中滿懷敬意:「謝謝!」說著,他深深向阿倫行了禮,那畢恭畢敬的表情,跟他在教堂祈禱時沒什麼區別。

    「你沒必要對他們那麼客氣!」從阿倫的房間裡出來,我沒好氣兒的對格林嘀咕道。

    「我沒跟他客氣,只是想表示感激,感謝他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他頭也不回得說:「發自肺腑。」

    我沉默的目送著格林消失在走廊盡頭,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想回房間去,也許那裡有個人讓他實在不想面對,可我想,我想解開這個結!這可能也是現在我所能做的唯一有意義的事情了。於是我來到了這裡,比昏暗的走廊更昏暗的地方:「朱麗,我不知道格林是否跟說過這些,我只想…」

    「我只想讓你滾出去。」如果是在一個星期前,我根本不會相信這是朱麗奧斯的聲音,而現在我居然已經開始習慣。冰冷的,怨毒的,就像這一生都從未幸福過。

    「別這樣,朱麗,我只是想跟你談談。」我盡量壓抑住自己的情感:「好好談談。」

    「沒什麼好說的,索薩,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你知道嗎,朱麗,我從來沒想過那件事…居然會對你造成如此大的傷害!當時我只是想讓咱們活下去,我只是想讓咱們都活下去!」我咬著牙,在黑暗中,她看不見我泛紅的眼眶:「朱麗,我寧願這些傷痕在我臉上!」

    「以前我就覺得你一無是處,索薩,可現在我才發現,那時候的你至少不愛說這種廢話。」我同樣看不見她,卻能聽到她那刺耳的冷笑聲。我曾想過穿過這些黑暗去直面她,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告訴她,我有多麼後悔,我有多麼慚愧…可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就沒那個勇氣。

    「朱麗,如果你肯聽我解釋,如果你能至少再給我一次機會。」所以,我只能躲在這落滿塵灰的立櫃後面做著最後的努力,我甚至害怕她會突然衝過來,讓我再次看到那張臉,它讓我寢食難安:「就算我求你…」

    「滾!」可我卻只能換了這個字。

    於是我只好滾回了朱麗奧斯隔壁的房間裡,按照阿倫的要求,這一畝三分地兒很可能就是我們今後唯一的活動場所了…很好,要麼跟她一起爛在這裡,要麼等著被高橋幹掉。

    「讓我去陪陪她吧。」娜塔莉問我。

    「我想,沒那個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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