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秘承者 第兩百八十四章 今生再不負紅顏 文 / 泥男
水靜兒盯著梁山道:「你怎麼跑到這來呢?」
「我來看你啊。」
「哼。」水靜兒扭轉過身,想起方才梁山目光不是瞥向水性楊的目光,心下暗惱。
師兄歐陽無明這樣做,是故意還是有別的用意?如果真是這傢伙一上來就對水性楊口花花……想著想著水靜兒目光漸寒。
梁山自然感覺到水靜兒的心思,不用傾聽,就知道此時女人的心思肯定是反覆折騰,既想相信自己,又有幾分狐疑,當下笑了笑,道:「靜兒,你想想看,像林詩音的幻法對我都沒有效果,你們那個外門弟子不要說還有些殘布遮體,就算是全裸,也吸引迷惑不了我。」
水靜兒板著臉,依然不肯作聲。
「我上來就聽到有人喊救命,自然奔過去,然後就看到她了,還沒等我說什麼,她就三振其衣。」梁山語調誇張,自是為吸引水靜兒注意,內心深處躍躍,好像又回到過去一個月誓死拿下女人的激情狀態。
「什麼意思?」水靜兒皺著眉頭。
「外衣,中衣,裡衣全部振開,我嚇了一跳,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你們那聖子就跳了出來,這就是仙人跳。」梁山的表情生動。
「什麼是仙人跳?」水靜兒眉頭擰緊。
梁山壓低聲音把「仙人跳」盡量劇情化描述,譬如外地鄉下小子進城,到城水路碼頭旁住客棧,然後晚上有風騷的老闆娘送上門,還沒怎麼著然後兩三個露著胸毛的大漢就闖進來,然後敲詐……
「你有什麼好敲詐的?」水靜兒嗔道,「歐陽大哥對我一向極好,自是打聽到有你這麼一個人,想試試你的品行罷了。」
這樣解釋也行?梁山瞪大了眼睛。
「怎麼,你不信嗎?」
「我信!」梁山立刻說道。
話說回來,這事的確是下作、無恥、沒底線,但若是大哥哥出於愛護小妹妹的立場,找這麼一個美人試試自己,勉強也解釋得通。
梁山轉念一想,大抵是這歐陽無明也知道可以這般解釋,所以才肆意妄為。
「好啦,見到我了,你可以走了。」水靜兒冷聲道。
「哈哈,我來水月堂,可不是來見你的。」梁山故技重施。
「你?!」水靜兒臉色一紅,這人,真是的……
「我可是來見掌教和史長老的,有要事相求。」
「你敢?!」水靜兒嗔道。
梁山咧嘴嘿嘿地傻笑。
不得不說,從追到水靜兒開始,梁山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非常到位,死纏爛打兼深情款款,梁山心中微微有些得意,甚至覺得,即便是自己真與那水性楊發生什麼被水靜兒當場抓住,憑自己這張嘴定可以「圓」過去。
可就在這時,梁山心裡忽然打了個寒顫,就見水靜兒整個臉色一白,嘴唇微微哆嗦,糟了,正要說話,水靜兒歎了一口氣,完全不同平日的平靜語氣道:「你跟那些男人也沒什麼兩樣。」
這一刻的水靜兒絕對跟梁山所認識的水靜兒不同。
這話並沒有太多的內容,只是聽語氣有說不清的失望,又有說不清的輕鬆,梁山心裡就說壞了。
失望也就罷了,輕鬆就讓人心提起來了,梁山熟悉啊,這是想兩清的節奏。
「靜兒妹妹,你不要嚇我。」梁山連忙說道。
「你不過也是看我是掌教之女,想作為日後的依仗罷了。」說到這裡,水靜兒眼眶微紅,道:「你跟那些男人一樣。」說著轉身,身形如電,向遠方疾馳而去。
這下是真跑了!
梁山目光一直追著水靜兒的身影,身子卻沒有動。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還有看透他心思的目光,讓自己所有陰暗面一剎那全部暴露的尷尬,梁山就好像捱了當頭一棒,整個人傻傻地站在那。
原以為水靜兒這樣的單純女孩是手到擒來的,不想人家心裡跟明鏡一般,你想要什麼,還有想做什麼,出於什麼心思,她是一清二楚。
水靜兒說得沒錯,自己可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之前的梁山伯,現在的自己,攀龍附鳳方面沒什麼兩樣。
水靜兒若沒有掌教之女的背景,梁山固然喜歡,卻也絕不會這麼賣力地表現。
原以為水靜兒要的最少,卻不知她要的固然少,其實也是最真。
自己這是怎麼呢?
梁山又想起娘子祝輕雲,反思道,自己真的有那麼喜歡她,愛她?
追她回來,未必不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也可以理解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給自己找一個清晰的目標。
無論是娘子祝輕雲與陳四娘都是親情多於愛情,至於花月影和瑛姑又要更差一些,多少有男人的逢場作戲的成分。
而這些女人,哪一個都是讓男人彌足珍惜的女人啊!
現在,卻都成為自己的妻,而自己卻也覺得理所當然一般,仔細想來,真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其實,梁山很少去想這些,因為真要觸碰、挖掘這些東西,他有時候都會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一個情場浪子,自命風流,狗屁!多情即是濫情。
梁山依然呆立在原地。
水靜兒一句話,突然就挖到了他的「根」。
若是依他的經驗,這個時候必定是要追過去,但現在他完全沒有這個心思。
娘子雖道心堅固,但對自己卻也情深意重;四娘更是為梁家莊殫精竭慮,三年懷孕時間依然勞心勞力;花月影至今飄零於世不知所蹤,自己卻很少想她;而這次回梁家莊卻沒想到去妖蠻山走一趟,似乎完全忘記了這個九尾嶺也待產的小娘子……想到這些,梁山越發覺得自己薄情寡義,現在竟然還有心思追求水靜兒,妄圖姐妹花獨攬,梁山啊梁山,你這人不要太無恥了!
如果地有地縫,他現在就要鑽進去,從此不要出來了。
被水靜兒一句棒喝,梁山頓時陷入糾結的心理狀態,不斷地反問、叩問自己,然後責難,再反問叩問,責難然後升級……
每問一下自己,就好像真的有人使勁抽打了他的臉,梁山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這個狀態,其實就有些微妙了。
水靜兒發覺梁山並沒有跟來,回頭一看,就見遠遠的梁山伯仍呆立在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無端地一軟。
她停了停,不過終究也是停了一個呼吸,最終還是頓足遠去。
此時梁山想起自己前世,追了一個又一個,他的人生意義就在於此。
實際上,他骨子裡不相信愛情,抗拒愛情,或者說,他更多的是沉浸在《梁祝》音樂裡描述的愛情中。這就是他是世界上把《梁祝》演繹得最為成功的小提琴演奏家的原因之一。
或許,這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原因。
在那個世界,高樓大廈,紅男綠女,梁山心頭卻總有一種虛幻感。
真實的反而不真實,虛幻的反而不虛幻。
那個世界,本來就荒謬;而這個世界,鬼怪神仙,梁山反而不覺得荒謬。
這真是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啊。
一個人會到一個地方去,是因為受其吸引,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
湯顯祖一句「無夢到徽州」其實表示的就是一個意思,就像梁山最終會在西藏那個雪域高原拋卻所有獨自飄零了三個月一般。
現在,其實老天給梁山一次改的機會——好好珍惜那些深愛他的女人!
可是,自己能做到嗎?
梁山的心立刻疼了起來,表情也跟著痛苦起來,曾經以為完全忘卻的記憶都勾起來,那一張張明麗的臉龐,一兩句嬌嗔的話語,各式各樣經典的離別的場景,女人臉上絕望淒婉的表情浮現……那一刻的天地的風吹雲動,城市的霓虹燈閃爍……
梁山忽然感覺鼻管火辣辣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梁山之所以要裝死,要獨自到一個小島去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僅僅是因為黑道女王杜子清,更因為他想逃避、封閉,他已經背負不起那麼多的情債了。
這一切都被梁山壓縮成最小的微粒,藏在內心深處,卻被水靜兒一句話給全部掀開,微粒迅速膨脹,佔據整個身心。
就這樣。梁山被過去以及現在所背負的情感衝擊著,猶如大海的中央,風暴開始形成。
梁山知道這情況有些糟,心魔入體,走火入魔之類就是這種狀況,但是梁山還是忍不住要沉浸進去。
有些東西是不能迴避的,終歸有一天要全部浮現在眼前,仔細看著當日那個可鄙而無恥的自己是如此巧言令色……梁山身子開始顫抖起來,猶如枯葉一般瑟瑟發抖。
梁山放任這種狀況,卻不知道這種狀況的危險,一個控制不住那就真走火入魔了。
不過修行這麼多年,梁山也是心中生出一些直覺,有些道理早想明白早好,拖到後面更麻煩,於是索性放手。
好在梁山在武關城破之後,曾經渾渾噩噩一段時間,正是這段經歷,梁山才悟出心劍,最後三劍斬情絲成功。這就是梁山對付心魔的依仗。
梁山就這樣呆立著,藍天白雲與他無關,水月堂外萬頃碧波與他無關,他只是回想過去現在種種事,紛至沓來,就好像重新經歷了一般,間或甜蜜溫馨,轉眼撕心裂肺……而這一切,僅僅只經過去半炷香功夫。
最後,梁山臉上的表情終於平靜下來。
就在一剎那時間,就好像乾枯的井重新蓄滿了井水一般,梁山心中瞬間堅定了了信念:此生再不負紅顏!
若非梁山經過武關屠城後陷入幻境那一出,梁山斷沒有這麼快從這個魔境出來。
武關屠城引發的幻境,是由外向內引發的;而水靜兒短短幾句話,把梁山前世今生內心深處迴避去揭示瞬間挖出,是由內向外引發。
看似不成比例,實則引發的動靜相當。只是因為梁山已經經歷過一次類似經驗,心劍磨礪出來,斬昔劍日益成熟,斬今劍也初現端倪,這樣才順利地出來了。
梁山長出了一口氣,心頭暢快無比,臉上最終就泛出一絲苦笑。
而就在這時,聽到那孔零依然在外頭不屈不饒地嘶聲大喊:「逍遙堂特使孔零,特來為掌教之子小逍遙君求親,懇請水月堂掌教同意水靜兒水柔兒與之結為道侶。」
如果方才只是初步擺正心態,堅定信念的話,那麼孔零的這一句話徹底讓梁山清醒過來。梁山雙目一瞪,心道居然有人上門挖牆角,身子一閃,立刻從原地消失。梁山不急著去水月堂拜會掌教及史長老,被水靜兒一句話弄得很受傷,現在他急需拿一個人出氣,外頭的孔零簡直就是送上來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