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魂似乎對她的疑問早有所料,道:「三千年前我被人封印軀體,抽離神魂,虛弱之下不得不尋一處陰魂之地沉睡溫養,等待機會,而十六年前,沉睡中的我忽然被一道驚雷所震,抬眼便見天降異象,黑雲壓頂,電閃雷鳴,天地一片模糊漆黑,卻唯獨破軍星大放異彩,知曉定有冥陰之體降世,欣喜之下不遠萬里尋到你,進入了你的體內,可那一次長途跋涉,我體力耗盡,不得不繼續沉睡,所以你不知道我的存在。」
顧長月有些訝然,亦有些明白。
前世她是在冥陰之體覺醒之後,方才知曉自己的丹田中有一朵曼珠沙華印記,所以她一直以為這朵曼珠沙華是冥陰之體所呈現出的特徵,卻不想原來正好相反。
它之所以存在她的體內,是她擁有冥陰之體的緣故。
她道:「既然如此,如今怎麼會突然醒來?」
前世可沒有這樣的事情。
器魂想了想道:「方纔的某個瞬間,我忽然感覺一股怨念向我襲來,自然而然便展開枝葉吸收,沒想到那怨念太過強烈,竟是修復了我的創傷,使我再次醒來。」
顧長月越聽越驚訝,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前世她並沒有與器魂有過這番對話,因為那個時候被李嬤嬤打傷醒來,她的怨氣值不高。
而器魂在這一世之所以睜開眼睛,很大原因可能是她前世死亡瞬間積下的怨氣被帶到了今生,無處發洩之下沉入丹田,成了器魂的養料。
難怪她今生醒來之後,對柳氏,顧家,顧長樂以及暮雲埃的仇恨消減了不少,只求遠離,卻不求報仇,原是這器魂吞噬了她的怨氣。
只是,這器魂怎麼會用怨氣修復?
顧長月問:「怨氣竟然能夠修復你的創傷?」
器魂道:「我是開闢地府的神器之一,自身攜帶強橫的鬼府地獄之氣,也只有屬於鬼府地獄中的血腥戾氣和邪惡怨氣才能讓我得到溫養,正如呆在你的體內我便能夠安然無恙,冥陰之體,天生擁有地獄陰寒之氣,源源不斷。」
顧長月目瞪口呆,她只知曉冥陰之體不僅能夠提升修煉速度,緊要時刻還能作為引魂歸位的引子,救人一命,其餘的則從來未曾聽人講過。
或許就算是旁人也不並知曉,畢竟冥陰之體與別的體質不同,它從古至今便沒有具體的歷史遺載。
難怪前世她天生畏寒,而每每天寒地凍之時她便極為難受,就算是用高階靈氣烈火羅盤也無法減退那種寒冷。
那根本就是來自地獄的寒冷,僅憑一塊上古法寶,又如何能夠減退?
她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語言,道:「冥陰之體很好麼?感覺是不是陰冷了一些?」
言罷,就聽器魂輕渺的聲音響起,「這世上只怕除了你,再沒有人會懷疑冥陰之體的陰冷是不是好事了,你可知道冥陰之體是世上最好的鬼修體質?鬼修體質便如此,越是陰冷越是優越。」
顧長月幾乎驚呼出聲,「鬼修?」
天下鬼修神秘莫測,行於鬼道,非正非邪,千二百人,為數不可見,非劍修可比。
鬼修是世間最少最神秘的存在,也是修仙各藝中最強的存在,即便令眾修士所神往追逐的劍修也比之不及。
前世顧長月哪怕修了九百年的道,見識不可謂不廣,然,對於鬼修,她也只是聽過,卻從未真正遇見過,不想自己的冥陰之體竟然是最好的鬼修體質。
這麼說來,前世她選擇修劍,倒是走錯了方向,也怪不得她修煉的速度和普通三靈根修士差不多。
那時她以為是自己四系偽靈根的體質影響了冥陰之體的發揮,還一度自卑不堪。
器魂見她驚訝無比,便猜到她對冥陰之體並不是真正的瞭解,於是解釋道:「鬼道一脈在三千年前便幾乎絕跡,而所有與鬼道一脈有關的歷史遺載也都被有心人損毀,包括冥陰之體的記載,所以你們都不清楚,冥陰之體是最好的鬼修之體。」
顧長月越聽越驚訝,她似乎從器魂的話中發現了別的什麼,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器魂知道她想問什麼,卻是反問道:「你可知曉太虛境?」
顧長月點頭,「修真境之上乃太虛境,只有煉虛圓滿之後步入大乘,方能踏足太虛,我聽顧府的人說過。」
前世她就只差那麼幾步就可以抵達。
器魂道:「是的,那是比修真境更高一階的世界,你們修真境的人不知道,那裡曾經有兩大家族並齊對立,於整個太虛呼風喚雨,分割勢力。」
太虛境和修真境果真是有不同的,顧長月認真地看著器魂,「太虛境沒有正魔之分?」
器魂道:「那樣的世界不分正邪光比實力,哪裡分什麼正魔?各大家族間爭鬥殘酷,相互廝殺,時常血流成河,少有平息之日,我方才說的兩大並齊的家族便是所有家族中最龐大的勢力,兩大家族間的爭鬥也最為激烈。」
顧長月問:「是哪兩大家族?」
器魂道:「古洲與鬼宗,古洲修士多修仙劍,符篆,煉丹,陣法,而鬼宗則修鬼道,也只修鬼道。」
聽到鬼宗鬼道,顧長月挑眉,知曉說到了正題上,便不再發問。
器魂繼續道:「三千年前,古洲集合大半實力非凡的家族與鬼宗發生了一場大戰,鬼宗覆滅,至此之後,古洲為了防止鬼宗再興,便毀掉了所有關於鬼道的記載,冥陰之體的詳述
也一併毀掉,並帶人清掃了下境三千修真境…太虛境之下,你現在所在的修真境不過是下境三千修真境之一的世界而已,下境三千修真境竟也該殺的殺,該毀的毀,天下鬼修,幾乎再不存在,只三千年而已,便成了你們人類口中的傳說。」
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飄渺,彷彿陷入冗長的回憶。
「而我,便是在那場戰爭中被古洲老妖怪抽離神魂,扔到了這個世界,我的主人鬼宗宗主更被活活抓了去,至今下落不明。」
顧長月深呼吸一口,雖然只是一句話的闡述,但是她卻幾乎看到了那場爭鬥後的血腥。
前世修真境正魔之戰便已慘絕人寰,何況是太虛境家族間的戰鬥。
顧長月默了默,問:「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器魂美麗的枝葉飄渺如紗,卻停止了搖擺,顯得無比鄭重,「我是歷代鬼宗傳承者的專屬法寶,你又是世間少有的冥陰之體,如今我在你體內醒來,無論是天意還是什麼,你便注定是我的新主人。」
顧長月順著它問下去,「然後呢?我需要做什麼?」
死魂面紗,即便只是虛弱不堪的器魂,但是無論放到哪裡都是修士們趨之若鶩想要得到的,只要能夠替它找回被封印的軀體,那便擁有修真境最好的法寶,誰人與敵?
於她而言,固然是巨大的機緣。
然,天下機緣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就可獲取的,在獲取之前亦或者獲取之後,沒有誰不付出相應的代價,正如天道從來都很公平,卻又從來都很不公平。
聽了器魂雲淡風輕的幾句描述,她便意識到,自己的確是得了鬼道第一法寶的器魂,但是自己的責任也擺在了眼前。
鬼宗現今已經覆滅,而死魂面紗原屬鬼宗宗主的傳承法寶,她作為死魂面紗新認的主人,說的大了,只怕是有責任光復鬼宗的。
她只是三千修真境其中一個小世界裡的一名普通修士而已,如何承受這樣的重責?況且今生重來,她只想一心修道,成就大途。
其實,自器魂開始說第一句開始,她便是相信它的,否則也不會這般與它廢話。
器魂前世陪著她走過那麼漫長的孤寂歲月,即便沒有甦醒,但從來都只會無聲地安慰她,與她同悲,與她同喜,如今又在她的體內隨著她的血脈一起成長,定不會害她騙她,她自然願意相信它開口說的每一句話,甚至絲毫也沒有懷疑過。
只不過,相信是一回事,要她去做那些違背自己想法的事情,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之所以那樣發問,就是想聽它的條件,如果太過苛刻,她就是放棄這個機緣也不過分。
器魂隱約能夠看出她心中所想,對她道:「是否能夠光復鬼宗,這並不會影響你的道,反而由你的道來決定,若你修為無成,定不會讓你冒著生命危險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因為就算做了也不會有效果,但若是你修為有成,那便覆了古洲重建鬼宗又何妨?我說這些倒不是要你刻意去做什麼,只要你選擇鬼修一道,走上這條路,成則成,不成則不成,總歸是有一線機會,於你也沒有多大的壓力。」
「是麼?」顧長月若有所思,這倒也是個說法。
器魂見她動搖,勸道:「況且你的體質注定是鬼修之質,若是你選擇劍修,或是別的,根本就一無是處,我檢查過你的身體,金木水土偽靈根,想要修成大道,即便冥陰之體會有些幫助,仍然是非常困難的。」
器魂說的倒是實話,前世顧長月的修煉之途便頗為坎坷。
說起來,那個時候她雖被浩然派首座門下長老看中,但是被帶入浩然派的時候,並不是直接便被暮雲埃看中的,她也在外峰呆了很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