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務處儲物室設在太清殿背後,有一座大院,與太清殿的威儀相得益彰,被籠罩在飄渺的雲氣中,露出四角尖尖的屋頂輪廓和高大的紅牆。
宗務處院門設在太清殿後殿相通的方形台階處,格局像是民間供奉諸神的寺廟,而裡面的佈局卻為新奇,中間有間偌大的大廳,四面圍繞大大小小的房間,房間留出窗洞,上面掛著顏色一致的牌子,有靈晶交換室,任務分部室…儲物室…
憑借前世的記憶,顧長月很快就尋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宗務處大廳內,已經有外峰弟子前來領取任務,一個個兒整整齊齊地排在任務分部市留出的窗洞前,裡面有築基的負責修士與雜役弟子翻著玉卷忙活。
陳輕舞站在大廳內,正與兩名女修說笑,不知是不是在等她。
顧長月去儲物室,得經過她的身邊。
陳輕舞一邊說笑,卻也能分出精神注意到她,見她從朱紅色的大門進來,便很自然地停住話頭,喊她:「顧師妹。」
兩名女修與顧長月不熟,亦不願站在原地聽陳輕舞與她閒聊,便淡淡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身離開。
顧長月也點頭示意,看著陳輕舞問:「師姐何事?」
陳輕舞笑著道:「其實你可以叫我輕舞的,與我熟識的師兄妹們都這麼叫我的。」
顧長月記得,剛剛見到陳輕舞的時候,她便一口一個輕舞自稱,而今兒上山的時候就改了口,說是師姐。
嘴角不由挑起笑意,顧長月感慨,聰明的人不一定懂得察言觀色,但是會察言觀色的人,一定很聰明。
陳輕舞就像是一個學習的模板,不斷地在教她如何處事,即便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小事。
但成敗往往由小事所定。
只可惜她沒有打算與陳輕舞相交。
顧長月淡笑道:「抱歉,長月孤獨慣了。」
言外之意是不打算與陳輕舞熟識。
陳輕舞噎了一下,看著顧長月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不過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從儲物袋裡翻出快白玉瓶子遞給顧長月,道:「師姐知道你什麼意思,不過來日方長,不急,諾,這裡面裝著一顆下品回復丹,你第一次走那麼長的山路,一定很累吧?」
顧長月腹議,從半山爬了這麼高,哪有不累之理?
不僅全身無力,雙腿都快要斷了。
她看著陳輕舞手中的白玉瓶子沒有動,下品回復丹在外峰很是普遍,但對於新晉弟子來說幾乎比一粒下品靈晶還要珍貴。
陳輕舞向來知曉旁人需要什麼,也慣會討好旁人。
當她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她是真的很好,但當她翻臉不認人的時候,那狠勁比任何人都要恐怖。
顧長月只看著玉瓶卻不接,也不多言。
陳輕舞以為她不好意思,將玉瓶塞進她的手裡。
顧長月感受到玉瓶冰涼的溫度,想也不想,反手又塞回了陳輕舞的手中。
「拿人手短,師姐是要我幫什麼忙吧?」
陳輕舞的手抖了抖,雖然有過經驗,但還是想不到顧長月會這般直接。
顧長月直接,可她不能直接說自己想要接近顧長風討些好處的話吧?
她愣怔半響,才道:「那個,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真的想要幫你。」
顧長月冷哼一聲,「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可真的很難看到像師姐這麼善良的人。」
陳輕舞面上的笑意終於有些僵硬,「師妹這話什麼意思?」
顧長月道:「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好意提醒師姐,善良之人容易被人利用,當然,除非你有足夠強硬的後台。」
她忘了眼儲物室,那裡的大門已經打開。
「不好意思,師姐,師妹我得去當值了,第一天來總不能遲到的。」
說罷,抬步就往宗務處報道點走去,用自己的玉牌刷了下矗立在旁邊的巨大白色晶石,算是表明自己已經到了。
若不刷晶石,待時辰一過,便做遲到或者缺席論。
陳輕舞望著她的背影,皺了皺眉。
不知怎的,顧長月的話讓她想到了顧長樂。
善良之人容易被利用,除非有足夠強硬的後台,這不就是顧長樂麼?
顧長樂可是內外峰出了名兒的仙子,傳言其天真美麗,活波善良,是男修們心目中的理想雙修伴侶。
內峰之中,不少真人的親傳弟子都在討好她,爭相與她接觸。
陳輕舞眼中閃過不屑。
仙途茫茫,修仙之人本該清心寡慾才對,怎生個個兒都爭相去討女人的歡欣?這樣真的能夠修成大途麼?
陳輕舞忽然有些堪憂浩然派的未來,這樣的後輩恐怕很難擔當大梁。
可,不屑歸不屑,陳輕舞又看到了一線光明。
她覺得自己還可以接近顧長樂,不管顧長樂到底與傳言是否相符。
而這幾日的傳言風波中,以陳輕舞的聰慧,已然是看到了其中的玄機——顧長樂並不喜歡顧長月。
若是如此,那或許可以從另一個方面下手。
站在顧長月一方,會得罪顧長樂,站在顧長樂一方,會得罪顧長月。
兩者相比較,傻子也能夠選出來,自然寧可得罪顧長月,也不能得罪顧長樂。
如果顧長月有顧長風幫助,但顧長樂又何嘗不是顧長風的親族妹妹?
打定主意,陳輕舞便明顯的改換了路線。
不過她與旁人不同的是,表面上她是不會與顧長月作對的。
顧長月不能猜透陳輕舞的想法,但是將顧長樂引出來卻是她刻意為之。
她就是想看看,顧長樂提前進入陳輕舞的視線,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至於陳輕舞要怎麼樣做,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儲物室在宗務處進門的左邊第一間,裡面有五名雜役弟子,一名築基期老者。
顧長月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對著老者欠身行了一禮,道:「弟子長月前來當值。」
那老者鬚髮花白,臉色也已經佈滿皺紋,看起來年歲不小,一臉溫和慈祥。
見著顧長月進來,點頭笑道:「你居然沒有遲到,很好,我叫劉青山,你可以叫我劉師兄。」
顧長月訝然,一般情況下,浩然派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老者脾氣都是很不好的,因為他們修煉幾百年卻終究停留在築基前後,就算憑借丹藥也無法留住年輕和壽元,所以心中多少都結了口氣兒,脾氣很是古怪。
前世她當值的靈草園中,那位築基期的老者便變態到了極致,最喜歡以折磨他們這些新晉弟子為樂。
那位築基期老者也有不少滿臉皺紋的朋友,幾人總是聚在一起,看著年輕弟子陰測測地冷笑,或是出手捉弄,或是出言詛咒,像是來自陰暗潮濕之地的老巫師。
那種陰陽怪氣的感覺,顧長月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渾身難受。
而這位築基期老修士完全顛覆了她的想法。
小花見她愣神,提醒她道:「你在發什麼愣?」
她迅速清醒過來,回道:「回劉師兄,昨日吳師兄提醒過長月,長月便早起了一個時辰。」
劉青山指著另外五名雜役弟子,都是子峰上的男修,道:「這五位是同你一起當值的師兄。」
顧長月一一欠身,「見過五位師兄。」
五名男子氣質非凡,然而在整個浩然派看起來,卻是再平常不過。
他們對著顧長月也算友好,分別介紹了自己,然後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劉青山好意道:「浩然派弟子大多都是自顧自的,你要早些習慣。」
顧長月道:「是,長月知曉。」
劉青山應了一聲,又道:「看過手札了吧?對於儲物室你可瞭解?你的任務你自己可是清楚?」
顧長月點頭,表示自己都清楚。
儲物室是保管外峰弟子任務所得收穫的地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這些東西歸類放好,如果外十二峰和內七峰有所需要,便著弟子親自去送一趟。
顧長月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忙歸類記載,並且派送。
對她來說,可謂是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而且子峰弟子若干,每位雜役弟子都是隔天當值,今日她來過之後,明日就可以在房裡休息,不用上山。
劉青山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道:「你將所有來自一線天峰谷的兩級棕熊皮毛,從風雪森林尋得的下品靈草,所有靈幻妖狼牙齒分別歸類,數清數量重新記載。」
分類物品看似簡單的事情,實則上卻很考驗弟子的靈氣感應。
就比如說棕熊皮毛,儲物室裡多不甚數,有的來自半湖源的兩級棕熊,有的來自一線天峰谷的一級棕熊,而這些皮毛顏色都一致,若是要從中尋出一線天峰谷的兩級棕熊皮毛,除了毛色辨別,更準確的就是以靈氣感知。
不同的物品種類,靈氣都是不同的。
對於大多新晉弟子來說,這樣的任務很是困難,可不知為何,劉青山便這麼信任於她,竟然直接讓她處理這樣的事務。
不過她並不認為這是一種刁難,反而當做是在鍛煉靈氣感知能力。
她倒是不知道,劉青山與劉真人實質上頗有淵源。
就此,顧長月第一天開始當值。
面對堆在面前雜七雜八的物品,她閉目調息半響,待緩解身上嚴重的疲累後,漸漸屏氣沉息,開始翻找